第十三章

    姜逢真是服了，感情這個姜小四一直都知道啊，她還以為只有她知道呢。

    “你為什么逃婚？”姜逢在房間里來回踱步，見姜迎這副悠然自得的模樣就覺得氣不打一處來。

    姜迎無辜地?cái)偸致柤�，面上表情格外單純：“顯而易見啊，我不喜歡他。

    ”“那你為什么一開始不說��？”姜逢覺得自己真是要被她氣死，“你知不知道你現(xiàn)在逃婚會給我?guī)�來多大的麻��，你看你母親今天那個架勢，她不找到你她會放過我嗎？”“說了有用嗎？還不如直接逃婚表明我的態(tài)度。

    ”姜迎義正辭嚴(yán)，絲毫沒覺得自己有錯。

    “那請問大小姐，您接下來打算怎么辦？”這話著實(shí)把姜迎給問住了，她當(dāng)時坐在梳妝臺前，看著鏡子里身穿粉色嫁衣，頭上就連珠釵也沒有幾朵的自己，她忽然生出一種不甘的心思來。

    她不甘只穿粉色的嫁衣偷偷摸摸從側(cè)門被抬進(jìn)去，仿佛她是見不得光的老鼠，她一向自視甚高，就是嫁人，也應(yīng)穿大紅色嫁衣，像烈火一般的大紅色嫁衣，頭戴珠冠，光明正大地坐著八抬大轎從正門抬進(jìn)去。

    所以她在聽到外頭喜婆催促上花轎時心底沒來由地一陣恐慌，她想也不想就翻出窗戶，一路狂奔到城外來尋姜逢，至于以后……她還真沒想過。

    見姜迎這幅呆滯的模樣，姜逢就猜到她根本沒有打算，見她身上衣衫皺巴，頭上珠釵歪斜發(fā)絲凌亂，她有些看不過眼，找了套衣服遞給姜迎：“先換件衣服，這衣服丑死了，不適合你。

    ”姜迎矜貴地伸出兩根手指輕輕挑起那間衣服，眉宇間的嫌棄之意不言而喻。

    “……大小姐，都這時候了你還挑呢？你愛穿不穿，不穿你就光著！”姜逢氣急敗壞，將衣服扔在床上背過身去不再看她。

    反倒是姜迎見她這副模樣，逗弄般哼笑了聲，拿起那衣服換上。

    “我睡哪兒？”姜逢表情有些一言難盡：“你還睡得著？”姜迎定定地看著她，忽地問了句：“我美嗎？”“……”姜逢撇著嘴上下打量她，眸間的鄙夷毫不遮掩，不屑一顧地哼笑了聲，正打算嗆她，姜迎卻抬手一擋：“好了不用說了。

    我知道我很美，整個京城也找不出第二個能與我媲美的。

    我這么美，當(dāng)然是睡出來的，這么一件小事難道還能讓我失眠不成？所謂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你學(xué)學(xué)我吧。

    ”“明天嚴(yán)家一定會上門來算賬的，你想想怎么吧，我去別的地方睡。

    ”姜逢丟下這句話，獨(dú)自留姜迎一個人在房間里。

    晨光微曦，泛白的日光欲迎還拒藏在纖云之下，姜迎已衣著得當(dāng)收拾齊整站在姜逢床頭，以至于姜逢醒來時被面前一張碩大的臉嚇了一跳。

    “……你干嘛？”“我要回姜府了。

    ”聽此消息，姜逢心里一激靈，猛地聰床上躍起，急急問道：“你這就走��？那你準(zhǔn)備怎么辦？”“實(shí)話實(shí)說，還能怎么辦？頂多也就挨一頓打。

    ”姜迎看上去并不在意。

    “你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姜逢下床手忙腳亂地穿衣裳，趿了鞋就要去洗漱。

    姜迎跟在她身后，不疾不徐問道：“你做什么去？”姜逢嘴里含了口水，含糊不清道：“廢話，你被打的時候我好歹給你鼓鼓掌啊。

    ”“……那你別去了。

    ”姜迎攤著張臉就要往外走，姜逢這時也顧不得什么妝容，慌慌張張跟在她后頭回了姜府。

    姜竭并不在府里，聽下人說他現(xiàn)在人在嚴(yán)府賠罪，家中只蔣其文守著。

    蔣其文像是早已料到她會回來一般，早早等在廳堂之中。

    見真是姜逢與她一道回來，眸中火光沖天，立即起身揚(yáng)起手要給姜逢一巴掌，姜逢心下一震，連忙往后躲去。

    意料中的巴掌并沒有落在她臉上，她小心翼翼睜開眼，發(fā)現(xiàn)竟是姜迎伸手握住了蔣其文的手，這才叫她少挨了一巴掌，姜逢頓時松了口氣。

    “母親，逃婚是我的主意，同姜逢沒有關(guān)系。

    昨日是她收留了我一晚，這才與我一道回來。

    ”蔣其文見她們二人儼然已站了一條戰(zhàn)線，心里生出些被背叛的感覺，氣得嘴都要歪了：“就算不是她的主意，那也和她脫不了干系！我們姜家真是好福氣啊，生了兩個女兒，一個下毒謀害親弟，把未婚夫送入大牢，一個直接逃婚，叫娘家顏面盡失，真真是你們父親的好女兒！”“給我跪下！”姜迎雙膝彎曲，脊背挺直跪在地上，不知怎的，姜逢也有一種不由自主地想要下跪的沖動，她暗暗在心里唾棄自己膝蓋軟。

    門外忽地一陣騷動，下人來報(bào)：“夫人，是老爺回來了。

    ”“正好，讓你父親來教教你規(guī)矩！”說話間，一道肥胖的身影已經(jīng)疾步走來，不大一會兒便來到廳中。

    姜竭喘著粗氣靠在椅背上，接過下人遞來的茶盞，不急不忙地順了氣兒，這才語氣陰沉道：“你知道我方才去嚴(yán)家，他們家什么態(tài)度嗎？”“不知。

    ”“哼！”姜竭大手一揮，將手中的茶盞摔在地上，那茶盞瞬間四分五裂碎個徹底，“他們家沒一個人有好臉色的，嚴(yán)監(jiān)丞更是連話都不想與我多說！我原以為等你嫁了過去，你弟弟進(jìn)國子監(jiān)的事情便板上釘釘了，我籌劃得天衣無縫，結(jié)果呢？都被你這個孽女給毀了！”他語氣激動，口中飛沫亂濺，一雙渾圓眼珠瞪得像是要掉出來。

    “自古以來商人入仕有多難你不是不知道，我費(fèi)了多大一番功夫才能在嚴(yán)監(jiān)丞面前說上話你亦不是不知道，卻還是眼睜睜看著我的心血打水漂了！你要?dú)Я四愕艿�，毀了我姜家嗎！”“那父親呢？”姜迎面上血色盡失，輕聲問道。

    “什么？”“父親要?dú)Я宋覇�？您不是不知道那�?yán)舜是什么人，不學(xué)無術(shù)猖狂愚蠢，日日流連女人堆縱情聲色場，女兒嫁過去會有好日子過嗎？您這是要送我去死。

    ”“我送你去死？”姜竭粗短的手指點(diǎn)了點(diǎn)自己，撫著胸口怒罵：“嚴(yán)家已是我能為你尋得的最好婚事，你還要如何！你一介商賈之女能攀上官家已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你還有什么不滿的？怎么，你還想做皇妃吶？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姜迎眼里掛著淚，卻直直迎上姜竭，目光如炬地站了起來：“我是什么身份？我是你的親生女兒！嚴(yán)家不是你為我尋的好婚事，是你為弟弟尋的好靠山！你以為我嫁進(jìn)嚴(yán)家旁人就會高看姜蔚一眼嗎？他不照樣是商人子，在監(jiān)學(xué)中排最末等，照樣會受人欺凌被人看不起！父親你既然這么在意自己商賈的身份，為何不自己考取功名吶？”“你放肆！”姜竭一個反手狠狠甩了姜迎一個響亮的耳光，姜迎被扇得猝不及防，一個趔趄往后倒，幸好姜逢站在身后將她給扶住。

    “從小到大，我是少你吃了還是短你穿了？如今要你嫁個人你就這么不愿意？那將來我死了讓你回來奔喪你是不是也要逃��？你到底是不想嫁人，還是心里嫉恨你弟弟，見不得他好？”“父親？”姜迎滿臉錯愕，她像是從未認(rèn)識眼前這個男人一般，如今看他竟是滿臉的陌生，“你就是這么想我的？在你心里我就是個卑鄙無恥的小人，小肚雞腸傲慢無禮，是不是？”“是。

    你出去看一看，哪家的姐姐不親近自家弟弟？只有你，跟個怪胎一樣誰都不親近，你要不是有個嫡女的身份在，將來好嫁人，你以為我還會如此哄著你順著你？你做夢吧！”這話說得極其殘忍難聽，饒是蔣其文也不禁皺了眉：“老爺，您怎么這樣說話呢？氣話說多了自己都信了，您平時多寵迎兒啊，迎兒現(xiàn)在知道錯了，您就原諒她吧。

    ”眼見著姜竭的態(tài)度似有所軟化，姜迎一句話又將自己推上風(fēng)口浪尖：“我沒錯！”“你說什么？”“我沒錯！我想不通自己錯在哪兒，我這輩子也想不通自己錯在哪兒了！我只是不想嫁給一個我不喜歡的人，我不想像母親和孟姨娘一樣困在后宅里蹉跎半生！我也想讀書，想經(jīng)商，想做活，想嫁給我自己喜歡的人！”姜竭喉嚨里“呵……呵……”地喘著粗氣，想來是氣得狠了：“那你喜歡誰？你告訴我你喜歡誰！”“我喜歡裴郎！”姜迎自暴自棄般喊出這句話，頓時全場寂靜，沒人敢說話。

    “裴再賢，城外農(nóng)戶之子，家中只剩一位年邁的老母，為人良善本分，自幼飽讀圣賢書，卻因出身微末被他人頂替了科考資格，你們看不上他的出身，在他來提親之時對他百般羞辱，甚至叫人將他打了出去！”“我一開始以為，我對他的感情不過是一時新鮮罷了，嫁不成便嫁不成，難道我姜迎要吊死在他這棵樹上嗎？可后來，這份喜歡一日比一日濃烈，一日比一日清晰，折磨得我連入睡都難，我才知道，我非他不可。

    ”姜逢像是窺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般震驚，為何這件事她從來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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