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男好似魅魔
門后僅僅用粗陋幻術(shù)遮掩,根本不是下樓的臺階!她注意力都放在別處,一腳就踩了進去。
這像是一口通向深淵的井,四壁生滿濕漉漉的符咒,羅昭雪來不及開口,靈力就被陣法抽空,急墜而下。
“我草你爹的黑市啊——!”“你爹的黑市啊——!黑市啊——!”甚至蕩出了回音。
靈力無法調(diào)動,她只能拔出匕首,鐵刃與符文墻面摩擦出火花。
借著緩沖,她腳尖蹬墻,在即將落地的一刻強行旋身卸力。
落地聲悶沉,卻仍被震得踉蹌半步。
一只手忽然從黑暗中探來,捂住她的口鼻。
“誰?!”羅昭雪毫不猶豫,匕首反斬,直直砍了過去!刀光如電,卻在觸及目標前停下。
一具黑發(fā)凌亂的身體貼近她,渾身血污,雙手如同毒蛇一般纏上腰間,那雙黑曜眼眸濕漉漉地抬起來,眨都不眨地望著她:“仙長救我”濕漉漉的吐息黏過頸間,他哼著咬住羅昭雪的衣服,頭頂小小的玉制發(fā)冠傾斜,長發(fā)染在兩人身上,慢慢的,連她的衣服都浸出血色。
羅昭雪只覺得仿佛渾身都過了一遍雞皮疙瘩,她手掌抵住此人額頭,推遠。
“唔呃!”那人發(fā)出一聲痛呼,聲音顫如蝴蝶振翅,鉆入耳中。
羅昭雪上上下下掃了一遍此人被臟血污濁的面容,遲疑道,“沈青瑕?”“
”她從水潭中汲取到了一絲靈力,用神識向此人掃去,卻猛地撞進一片無盡的虛空。
僅靠一點點微光,她“看見”阿青的臉慢慢被黑色的淤泥吞噬,黑泥之下,露出密密麻麻的眼睛與裂縫。
沒有眼白,黑曜石般的眼珠如同鏡子,印出她蒼白的臉。
——
是無相!耳邊浮現(xiàn)呢喃:“……你忘了嗎?你答應過……會來找我的。
”羅昭雪死死咬住下唇,強行穩(wěn)住神智,腳下水潭翻涌起來,整個世界開始坍塌。
無相的幻境層層疊疊,她的神識也被拽入深淵。
眼前忽明忽暗。
她再度看見了世間覆滅。
凌霄宗被火焰吞噬,飛仙城開始崩塌,百果村沉入血海,神廟的少女們倒在家前每一處土地都開始崩裂,妖魔橫行,如同人間煉獄。
她跪在雪地里,指尖已經(jīng)凍得發(fā)青,一個看不清面目的人倒在她懷中,唯有碎裂染血的玉佩握在手里,血痕順著掌心劃出一道細長紅線雪地開始融化,腳下涌起黑泥。
她想要張嘴說話,卻發(fā)不出聲音,只余耳邊的輕聲呢喃:“這里不美嗎?”“我們一起奔赴極樂
”聲音在她腦中回響,不是幻覺。
頭疼欲裂,她趴倒在地,識海快被扭曲的欲望撕裂了。
神魂、理智、甚至以往世界的記憶在這一刻都要開始崩塌。
無相在污染她。
“好孩子已經(jīng)很累了吧”“你可以休息了……放下一切,依靠我吧……”那聲音在她耳邊輕聲低語,如夢如幻,夾雜著她從未說出的渴望——安全、溫暖、永恒的靜謐睡眠。
黑泥如柔軟的潮水纏上她的四肢,像是情人的懷抱,企圖把她化入某個靜謐、溫暖、無法逃離的深處。
腦中閃過一張張模糊的臉,那些修真界的、還有……高樓、霓虹、那些更久遠的,現(xiàn)實世界記憶也被一寸寸剝離。
——不,不行,不要,她明明好不容易才走到這里!‘唯有這份屬于我的記憶,不能被抹去!’她猛地咬破舌尖,血腥味炸開,她強行聚攏殘破神識,喚出一柄靈力凝結(jié)而成的劍。
銀白色的細劍在掌中微微嗡鳴。
“給我滾開!”下一刻,她雙手握劍,狠狠斬開眼前虛空!空間像活物般發(fā)出尖銳的哀鳴,宛如被生生撕開血肉。
劇痛從神識深處蔓延開來,鮮血從喉間嘔出,她從黑泥中掙脫,跌入光影交錯的虛空中。
-羅昭雪猛然睜眼,耳邊嗡嗡作響,幻境的陰影仍然籠罩于身。
四周及其的安靜,只有她驚魂未定的喘息聲。
身下柔軟,她瞪著眼,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某人腿上。
耳邊淡淡的吐息同發(fā)絲一起撫過。
‘阿青’正用衣袖為她拭汗,聲音帶著寬慰:“仙長,您醒了?都怪我,倘若我能修行”羅昭雪后腦一麻,幾乎是本能般推開對方,手中匕首寒光一閃,已架在他頸側(cè)。
“你是誰!”“��!”那人悶哼一聲,摔回地上,手還不忘抓住她的衣角,眼睛變得霧蒙蒙的:“是我啊,仙長,是……阿青啊。
”靈力不知何時回升了一點,她卻不敢再亂用神識。
羅昭雪盯著阿青看了一會兒。
熟悉的臉,氣息也對。
更重要的是,額頭上沒有詭異的墨紋。
只是被這雙眼盯著著實有點心慌。
“剛剛您昏迷了一刻鐘,靈氣跌得厲害。
”沈青瑕神情有些不安,“我攔不住,只能守著您醒來。
”羅昭雪揉揉眼:“不好意思,剛剛反應過度了你說你不能修煉?”沈青瑕苦笑:“我能感應靈氣,卻被它拒之門外。
”“所以那日見到您我就確定,您一定是凌霄宗派來的仙者。
”他說到“仙者”二字時,語氣近乎虔誠。
她身邊的靈力實在是太耀眼了。
仿佛萬物都圍繞她運轉(zhuǎn),連風都格外眷戀她。
沈青瑕癡癡地望著面前沉思的仙者,不知哪來的勇氣,膝行著向前挪了一步。
衣訣在地上的茅草上摩挲出輕微的聲響,像風打細竹。
羅昭雪移開目光,“這是哪?黑市?”“是這樣的”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們都被傳說中的黑市拍賣行抓起來了。
”下次有這種事可以提前說。
羅昭雪打量了一下四周,這是間極簡陋的臨時棲身之所,地面鋪著枯草,四角點著燭火,一張破席橫在角落,染著水漬和黑泥。
他先前穿著的血衣被丟在墻角。
羅昭雪下意識伸手一摸,果不其然,他把干凈的中衣,鋪在了自己身下。
沈青瑕自己只穿了薄薄一層白色單衣。
見羅昭雪望過來,他有些拘謹?shù)財n住衣袖。
單衣下,透出了一抹淺淺的粉痕,她愣住了,摁住他的肩,上前撥開。
沈青瑕渾身一抖,本能地縮了縮,卻沒有反抗,露出了衣襟下遍布的紅痕。
鞭痕很新,皮肉破裂,邊緣還凝了淡淡的白色晶痕——是沾了鹽水打的。
原來一開始他臉上的血,是他自己的。
她皺眉,正要站起身來,門外就傳來了腳步聲。
羅昭雪她眼神一凜,手已按在衣下匕首上,盯著門后,眼中有著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殺意。
“咔”一男子打開一個小門,上下打量了一番,嗤笑了聲:“還以為這次送來什么好貨,結(jié)果現(xiàn)在經(jīng)脈和識海都斷了
”羅昭雪低著頭沒有應聲,身形卻微微調(diào)整,護住沈青瑕。
那人揮揮手,身后隨從打開門,“老實點,看見你旁邊那人沒?死都不上拍賣場,就會被打成這樣,”羅昭雪和沈青瑕被帶出牢房,遙遙望去,前方盡是壓制靈力的陣法房屋,一小廝粗聲吆喝,拖著才從斗獸場下來的傷者,四周隱約傳來妖獸低啞的鳴叫與擊打的鼓聲,空氣中彌漫著血腥與賭徒興奮的叫囂。
“把這倆丟外囚房,補今晚獸場缺的人頭。
”那人揮手,“拍賣場不收這廢物。
”“她的儲物袋呢?”“嘖,搜過了,全是破爛——不過她藏得倒緊,就留著吧,反正陣法壓著,動不了。
”他們不知道,羅昭雪全身上下的每一件飾物都被她親手重新改造。
那枚看似簡陋的儲物袋,其實已經(jīng)被覆蓋了多重陣法,尋常人根本窺不出玄奧,只以為是廢物。
外囚房簡陋至極,僅僅只是用木柵欄做了格擋,與擂臺之間毫無遮掩,連旁側(cè)關(guān)押低階妖獸的圍欄都搖搖欲墜。
羅昭雪靠在墻邊。
待到外面開賽時才猛然睜眼,她右手一翻
,只用一點神識探入衣袖——現(xiàn)在好了,不僅經(jīng)脈受損,神識也開始痛了。
還好成功解除了儲物袋的限制
。
一只黑色覆面面具,一套藍色的夜行衣出現(xiàn)在手中。
她起身,隔著木欄替沈青瑕披上衣服,低聲說:“待會我叫你,你再出來,別亂動,別出聲。
”沈青瑕愣住,還未應聲,就看見她已經(jīng)戴好面具,僅留一雙透著寒光的眼睛。
擂臺上傳來壓抑的嘶吼,數(shù)只妖獸與修士搏斗正酣,血腥味蔓延開,刺激得周圍尚未放出的妖獸躁動不安,低吼連連。
痛哭聲,被咬斷骨頭的咯吱聲,觀眾的歡呼聲混在一起,給了她逃脫的機會。
羅昭雪蹲在門柵欄旁,從儲物袋中取出處理過的靈草粉,揚手一灑,瞬間就引發(fā)幾頭妖獸暴動!趁看守沒察覺,她又忍著痛將神識放遠,直至勾連到關(guān)押妖獸的靈鎖陣。
“吼——!”首只妖獸沖出,撞翻囚籠,緊接著更多妖獸隨后沖出,尖嘯著奔向擂臺!羅昭雪手中靈光一現(xiàn),自己囚房的鎖扣瞬間彈出。
“咔噠”門開了。
她身形一閃,躍上一頭奔逃的妖獸脊背,俯身一手按住它的頸骨操控方向,另一手伸出,無數(shù)符文被勾勒覆蓋重構(gòu),神識斷續(xù)激發(fā),帶著符文破開一道道殘存陣法。
剩下的六座囚籠被一道道打開,妖獸如潮水般涌而出,朝著觀眾席的方向沖撞,驚叫聲、爆裂聲、術(shù)法聲炸作一團。
沈青瑕彷徨呆立籠中,妖獸跑動的氣浪掀翻漫天血霧,令他幾乎分不清夢與現(xiàn)實。
下一刻,她回來了。
那頭妖獸被強行調(diào)轉(zhuǎn)方向,竟頂著狂潮逆流而回,直沖向他被困的鐵柵欄!羅昭雪強行壓住痛意,乘亂沖回沈青瑕囚門前,神識鎖定那枚鐵扣——“咔噠”一聲,是鎖被斬落的聲音。
她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