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閨房,認(rèn)錯
姜氏氣得拍她的手,“還扯!再扯就真活不成了。”
她忙讓采雁將秋蘭拿下去,又繞過來坐去林鶯娘身邊,眉梢眼間都是止不住的喜意,“你猜昨兒你爹爹與我說什么了?”
還未等林鶯娘問,她便低著聲開口,“他說呀,眼見著兩個姑娘都大了,這也該將婚姻大事提上了,府里卻是缺個管事的女主人�!�
姜氏是當(dāng)真歡喜,樂呵得嘴角都合不攏了,“你說說,這府里除了我可還有旁人?”
自然是沒旁人,林夫人管得嚴(yán),林崇文身邊就是連姬妾也無一個。
林夫人新喪,姜氏這孤兒寡母的便進(jìn)了門。
“我瞧著,這是要將我扶正的意思呀!”
姜氏捂著帕子嗤嗤笑,未料自家閨女一盆涼水兜頭直潑下來。
“姨娘高興早了,我那便宜爹爹是外頭有人了�!�
“胡說什么呢?”姜氏惱著嗔她一眼,“這好端端哪來的人……”
話雖如此說,姜氏的話明顯虛了下來,提著心問林鶯娘,“你說他不會真是外頭有人,想要將她扶進(jìn)來做正妻吧?”
林鶯娘看著她,點(diǎn)點(diǎn)頭。
這原是前世便發(fā)生過的事。
林崇文娶妻,娶的便是城南崔家的姑娘。那崔家姑娘并不是個善茬,她既要進(jìn)林府,卻又忌諱府里有個正得寵的妾室,欲除之而后快。
林鶯娘的身世便是她費(fèi)盡心機(jī)捅了出來。
林鶯娘還記得,她們死的那一日是隆冬。
母女倆蜷縮在角落里,棄如敝履,無人問津。
林府卻是張燈結(jié)彩的辦喜事,敲鑼打鼓地迎崔家姑娘過門,好不熱鬧。
林鶯娘閉眼前,有人拿來草席收斂她們的尸首,恍惚聽見那人嘆一聲,“可憐噥,林家娶妻,崔家嫁女,只這兩個孤魂野鬼無處留�!�
是可憐。
林鶯娘重活一世,是再不想重蹈覆轍了。
可是眼下,距離隆冬也不過堪堪兩月而已。
她與謝子慎的親事必須得抓緊定下,不容有失。
林鶯娘的滿腹心事叫姜氏看在眼里。
她對林鶯娘說的話向來深信不疑,如今又見她點(diǎn)頭,當(dāng)即氣得跳腳,咬碎了牙罵,“好他個林崇文,當(dāng)年只顧花言巧語哄騙了我,害得我們母女在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如今嘴上說著虧欠,要補(bǔ)償我們娘倆,轉(zhuǎn)頭就要娶旁的女人進(jìn)府來�!�
她后悔不迭,“我當(dāng)初當(dāng)真是瞎了眼了,怎么就聽信了他的鬼話!”
再顧不得,提裙起身,這便要去尋林崇文問個清楚明白。
林鶯娘也沒攔著她。
這事攤開了正好,明面上的算計(jì)易躲,怕只怕暗地里的陰招。
姜氏來去匆匆,采雁安置好秋蘭回來正逢姜氏出門,瞧見她滿面怒意,和方才林云瑤的臉如出一轍。
“姨娘怎么就走了?”采雁打簾進(jìn)來。
她端著藥,一時散得滿屋子苦澀藥味,林鶯娘聞著直皺眉。
這是大夫開的調(diào)養(yǎng)身體的方子。
做戲自然得做全套。
她久病不出,多少雙眼瞧著,她不能出了茬子叫人看出不對來。
每日的藥都照常送進(jìn)來,擱在屋子里熏上半晌,熏得滿屋子藥味經(jīng)久不散,再沿著窗,順著墻角倒下去。
神不知鬼不覺。
只那時常過來探病的謝子慎心疼壞了,滿江州的給她尋解苦的蜜餞果子,好不上心。
“真是難聞,等這事過了得將屋子好好熏上一熏�!�
林鶯娘不愛聞這中藥味。
她蹙著眉,吩咐采雁,“你去將昨兒三公子送來的櫻桃脯拿給我。我含在嘴里,去去這鼻間的苦味�!�
采雁應(yīng)下,照例將藥擱在桌上,去取了櫻桃脯來。
林鶯娘揀了兩三塊含在嘴里,闔眸去榻上歪著。
她有些乏了,方才和林云瑤斗了一番嘴,又和姜氏說了會子話,如今滿腦子的官司,頭昏昏沉沉地緊。
也需靜下心來,好好想想往后的路該怎么走,好避了上一世的災(zāi)禍。
她吩咐采雁,“你下去吧,我閉眼歇會兒,不用伺候了。”
采雁“噯”一聲,躡手躡腳退了出去。
門緩緩闔上,天光退去,屋子里漸次暗了下來,滿室寂靜。
沒過多久,門又叫人推開。
天光傾瀉而入,合目而歇的姑娘并不安穩(wěn),叫這光亮晃了眼,悶著聲嘟囔,“采雁,我不是說了別來吵我……”
她以為進(jìn)來的是采雁。
那人幾不可聞輕笑了一聲。
很輕。
但林鶯娘還是聽到了,是個男子的聲音。
她立即驚醒。
隔著朦朧的屏風(fēng),她看見一個身影朝她緩緩走了過來。
“是三公子嗎?”
林鶯娘警惕著攏被坐起。
能毫無顧忌地進(jìn)出她閨房的男子,除了謝子慎,她不做他想。
那人沒接話,孤松孑立的身影止步在屏風(fēng)后。
林鶯娘只當(dāng)他是默認(rèn)。
“三公子今日怎么得空過來了?”
屏風(fēng)后的姑娘語調(diào)顯然可見地柔軟下來,只可惜瞧不見神情,想來也是秋水凝波,眉眼含嗔。
“公子怎么不說話呀!”
姑娘久等不到他的回應(yīng),有些著急。
她自榻上起身,朝他走來。
錦屏春過,香雪暖凝,山水作掩的屏風(fēng)也遮不住她裊裊的身姿,朦朦朧朧,如隔云端,堪堪停在了屏風(fēng)處。
她不出去,他也不進(jìn)。
兩人隔著屏風(fēng)相望。
是姑娘纏綿又羞怯的聲,“公子再這樣不說話,鶯娘可就惱了�!�
屏風(fēng)后的人仍沉默不語。
林鶯娘是當(dāng)真有些惱了。
怎么會有這樣的人,沒經(jīng)丫鬟通傳便擅闖了姑娘閨房,如今進(jìn)來了又不聲不響地叫人猜他的心思。
但她卻不能當(dāng)真惱。
眼下自己的身家性命可都系在謝子慎身上了,他是她的救世菩薩,得好好哄著。
“三公子不說話,可是惱鶯娘前些時日不肯與公子相見?”
姑娘輕聲細(xì)語,婉轉(zhuǎn)又多情,“那是因?yàn)辁L娘在病中呀!生病之人面容憔悴,鶯娘怕三公子嫌棄……”
她不能日日同謝子慎相見。
看得到又摸不著,這才能叫人心生惦念,輾轉(zhuǎn)反側(cè)。
只是此時林鶯娘想了想,這欲擒故縱的把戲也不能一直使,要知矜持迂回太過也是大忌。
算算日子,姑娘這一場風(fēng)寒也該好了。
林鶯娘有了主意,她悄悄提起裙,往屏風(fēng)旁去,準(zhǔn)備給生惱的郎君一個驚喜。
“三公子!”
姑娘自屏風(fēng)后出來,巧笑嫣然,秋波流轉(zhuǎn),正是桃花嬌嬈好顏色,卻在看清面前郎君的那一瞬怔然呆住。
“侯……侯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