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列第一
時嶼往教室里走，順手把外面討論的聲音關在門后，走到座位坐下，抽出數(shù)學卷子一甩：“你這次數(shù)學錯了三題。
”懷念頭也不抬：“那你語文主旨題還寫錯了，我好歹寫對。
”“你英語最后那題，動詞用法不標準。
”“你作文寫得跟說明文似的，‘陽光溫柔地灑在少年臉上’，拜托，這是語文卷，不是寫景文。
”時嶼挑了下眉，扭頭盯她：“我好歹陽光溫柔，你作文一開頭就是‘我痛苦地掙扎在數(shù)學的深淵’，聽著像要申請急救。
”懷念一頓，然后撇嘴：“反正我還是年級第一。
”“我也是。
”時嶼說得理直氣壯。
懷念翻了個白眼：“你就仗著數(shù)學壓我。
”“你就靠語文和英語吊著分。
”“至少我能聽懂英語聽力。
”“我能做出來最后的數(shù)學難題。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互不相讓，嘴上都不服氣，但誰也沒真的生氣。
過了一會兒，懷念低頭翻開一本錯題本，小聲嘀咕了一句：“不過數(shù)學我還是得靠你……再被老師點名，我真想鉆地縫。
”時嶼一邊翻英語卷子一邊隨口說：“你‘i
hope
you
uld
uand
’，語法沒錯，但太書面了。
”“那怎么說？”“‘i
hope
you
t
it’更自然。
”懷念一愣：“你——原來英語也不差�。俊睍r嶼看了她一眼：“我又不是啞巴。
”“我還以為你英語靠蒙。
”“我還以為你數(shù)學靠玄學。
”懷念瞪他一眼，忽然笑了：“行啊，這就互相拆臺了是吧？”時嶼淡定收起卷子：“那就互相教。
你幫我弄作文，我輔導你數(shù)學。
”“那我可收費。
”“你還想賺錢？”“你這可是高端補習。
”時嶼沒理她，拿起筆敲了敲桌子：“下周年級排位賽，別拖我后腿。
”懷念一拍桌：“誰拖你了？”“我。
”他說。
她一噎，氣笑了：“你煩死了。
”“所以要練題。
”他頓了頓，又補一句，“你不想進市重點交流班？”“想。
”懷念嘟囔，“但不想靠你。
”“那就加油，我盡量別拖你后腿。
”懷念翻了個白眼，但嘴角悄悄翹起來。
課鈴響了，兩人一齊坐正。
桌上擺著語文卷和數(shù)學練習冊，就像他們兩個人，一個文，一個理，偏科嚴重，但搭在一起，卻意外地剛好互補。
課鈴過后，教室恢復了平靜，大家陸續(xù)坐回座位，準備迎接接下來的課程。
懷念望著桌上的語文卷子，眉頭微微皺起，心里想著那幾道作文題，心情卻沒有之前那么緊張了。
她不再專注地想著成績的高低，而是開始琢磨起了時嶼說過的話——“你‘i
hope
you
uld
uand
’，語法沒錯，但太書面了。
”她試著重新回憶著他給出的更自然的表達：“i
hope
you
t
it”
這句話簡潔又有力，確實比她的版本更貼近日�？谡Z。
忽然，時嶼的聲音再次傳來，打破了她的沉思：“你英語聽力不差，數(shù)學聽講也挺用心的，但每次做題就是馬虎，算式都能漏。
”懷念微微一愣，抬頭看他：“你怎么知道？”時嶼不緊不慢地回頭，看向她：“你上次做的那道應用題，公式算得對，可解答過程跳過了關鍵的一步。
老師也沒注意。
”懷念瞇起眼睛，頓時意識到他剛才說得對。
她的確經(jīng)常犯這種低級錯誤，總是因為急著做完題而忽略了細節(jié)。
“你又怎么知道？”她故意反問。
時嶼聳了聳肩：“你上次抄給我看的時候，自己沒注意看一遍。
數(shù)學是個細活，不能心急。
”懷念有些無奈地笑了笑：“你還真是個老手。
”然后，她突然靈機一動：“那你是不是也能發(fā)現(xiàn)你自己的問題？上次那道數(shù)學應用題，你錯了一步推理。
”她挑了挑眉，期待他的反應。
時嶼的眼神閃了一下，但很快恢復了冷靜：“每個人都有盲點。
”他不再深入探討，而是迅速轉移了話題：“下次做錯題，先檢查過程，別只看結果。
”“你又教我了。
”懷念有些無奈地笑了笑，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已經(jīng)習慣了跟這個冷靜又沉穩(wěn)的男生一起討論問題，甚至是無數(shù)次的“嘴欠”對話之后，心里也漸漸沒有那么多的排斥感。
“我算是你‘數(shù)學教練’了。
”時嶼輕描淡寫地補充道，語氣中沒有絲毫戲謔，反而帶著一絲認真的味道。
懷念撇了撇嘴：“說得倒像是個職業(yè)。
”“那是當然。
”時嶼很有自信地說，“我這教數(shù)學，價格不低。
”“嗯，價格我也知道了。
”懷念像是有些想笑，“每天一頓三明治，數(shù)學不就上手了？”時嶼頓時瞥了她一眼，冷靜道：“你想要更多的，先學會不拖后腿。
”懷念無奈地笑笑：“行行行，等你以后變成大數(shù)學家了，記得請我吃大餐。
”時嶼沒有回應，只是低下頭翻了下自己的錯題本。
其實他心里早已明白，數(shù)學這條路雖然清晰，但要走得更遠，也不可能獨自一人走完。
像懷念這樣的同桌，雖然和自己差得很遠，但正是她的“文”補充了自己的“理”，彼此之間的平衡讓他突然覺得，所謂的“學霸”其實并沒有那么孤單。
眼看課間結束，懷念把卷子收進書包，突然有點不舍地停下：“哎，明天中午我們還要一起做數(shù)學題嗎？”時嶼抬頭看了她一眼，點點頭：“如果你不想被我拖后腿。
”“我怎么就拖你后腿了？”懷念輕笑，眼里充滿了調皮的光。
時嶼眼神淡定，絲毫不為所動：“你會拖我后腿，除了數(shù)學就是英語。
”他嘴角一揚，語氣有點輕蔑。
懷念撇了撇嘴：“你真是不知好歹，英語和語文也是要我輔導的。
”“那我們互相輔導。
”時嶼輕輕說，突然沒有了之前的嚴肅，“數(shù)學，我不需要太多，但其他的，我會隨時向你請教。
”懷念愣了一下，原本以為他是個冷淡又不太會表達的學霸，沒想到他居然能輕松提起“請教”這兩個字。
“好吧，那我也可以考慮幫你解決英語作文。
”時嶼微微低頭，似乎是無意間的，嘴角略帶一絲輕松的笑意，語氣依然冷靜，但心底卻悄然升起了一股暖意：“那就先這樣吧。
”放學后，時嶼回到家，天邊的光已經(jīng)開始慢慢褪去，暮色將整個小區(qū)染成了柔灰色。
他推開門，屋內安安靜靜的，熟悉的木地板踩上去發(fā)出細碎聲響。
“回來啦？”廚房傳來媽媽林慧妍的聲音。
“嗯。
”他換好鞋，把書包放到桌邊，然后走進廚房。
林慧妍正將最后一碗湯端上桌，手上還系著圍裙，見他回來，側頭一笑：“今天回來比昨天晚點，放學前體育課？”時嶼點點頭，坐到餐桌邊，低頭抿了一口湯，動作一如既往地沉穩(wěn)安靜。
林慧妍一邊盛飯一邊隨口問道：“中午是不是又沒怎么吃？臉都瘦了。
”“……吃了點。
”他頓了頓，似乎有些遲疑，隨后放下筷子，像是在思考要不要說接下來的話。
林慧妍敏銳地察覺到他的猶豫，挑眉看了他一眼：“怎么了？”時嶼抬眼，語氣還是那樣平靜：“明天中午，我不回家吃。
”林慧妍有些驚訝：“為什么？學校午飯你又不愛吃。
”他頓了頓，垂眸：“我同桌數(shù)學有點差，老師讓中午在教室里幫她復習。
”“同桌？”林慧妍聽出點什么，嘴角微揚，似笑非笑地問，“女生？”時嶼沒有接她的調侃，平靜地點了點頭：“她叫懷念。
”“哦，就是你上次提過的那個？”林慧妍瞇了瞇眼，像是想起什么，“那個翻窗進教室，把你盆栽踢碎的女生？”時嶼“嗯”了一聲，沒再多解釋。
林慧妍抿著嘴笑了一下：“挺有趣的小姑娘啊。
”“……”時嶼沒說話，只是默默吃飯。
良久，他忽然開口，語氣淡淡的：“明天中午能準備兩份便當嗎？”林慧妍挑了挑眉：“她中午不回家吃飯？”“最近開始一起在教室吃三明治。
”他說，“但她吃得挺快，三兩口就沒了。
”“你倒是觀察得仔細。
”林慧妍一邊關火，一邊笑著走過來坐下，“想給人家送甜點？”時嶼放下筷子，語氣淡得像是在說天氣：“你上次做那個牛奶燉蛋還行。
”林慧妍挑眉：“所以，學霸少爺還會記得甜點名字？”他不接話，只是低頭喝了口湯。
林慧妍看著兒子微垂的眼睫和淡定的表情，眼里掠過一點意味深長的笑意：“行，明天我給你帶兩份飯，還有甜點。
”“謝謝。
”他說得自然，好像這件事根本不值得多談。
晚餐繼續(xù)，窗外的天徹底黑了下來。
時嶼吃完飯后回到自己的房間，桌上堆著他每天必做的數(shù)學習題冊和筆記。
他拉開抽屜，從里面抽出幾張整理好的練習題，又抽了一本新的作文本。
他猶豫了一下，在封面上寫下了幾個字：語文作文專項練習·合作版放學那天，懷念沒有像往常一樣和媽媽一起回家，而是收到了爸爸發(fā)來的消息。
【懷紹陽：晚上出來吃一頓，老地方，記得帶書包。
】備注是“懷先生”，頭像還是一張模糊的山水畫，點開對話框，之前的聊天記錄只有寥寥幾句，多是“作業(yè)做完了嗎”“最近怎么樣”，再往上翻，就已經(jīng)是去年了。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回了兩個字：【好啊。
】“老地方”是家附近的港式茶餐廳，懷念到的時候，餐廳里人不多，落地窗外是入夜后還帶點熱氣的城市霓虹。
懷紹陽坐在靠窗的位置，穿著一件剪裁合身的襯衫，身板挺直，正低頭回信息，桌上已經(jīng)點了幾道菜，還有她喜歡的檸檬茶。
“來了？”他抬起頭，沖她點點頭，語氣不算親昵，卻也不生硬，“坐吧。
”“嗯。
”懷念拉開椅子，坐下，把書包放到椅背上。
她不太習慣這樣的場合，也不習慣這樣和爸爸見面。
因為很小的時候媽媽就帶自己離開爸爸，獨自生活。
“最近學校怎么樣？”爸爸一邊夾菜一邊問，語氣隨意，但眼神里還是有點期待。
“還行。
”懷念點點頭，頓了頓，還是開口說，“爸，我想跟你說件事。
”“嗯？”爸爸抬起眼，看著她。
“我和媽媽聊過，初中畢業(yè)之后，我可能會去國外讀書。
”她的語氣盡量放得平穩(wěn)，“去讀國際學校，銜接那邊的課程。
”爸爸的筷子停頓了一下。
他沒說話，低頭繼續(xù)吃了幾口飯，過了幾秒才慢慢開口，語氣不疾不徐：“你們母女計劃得挺遠啊。
”懷念有些不安，攥著杯子：“我們也只是先考慮……不是說現(xiàn)在就走。
”“可你才六年級。
”爸爸放下筷子，看向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突然想扛重擔的小孩，語氣還是溫和，卻多了一絲涼意，“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你連地鐵都還不會一個人坐，就想著出國了？”“……我會慢慢準備的。
”懷念抿了抿唇，認真地說，“不是說現(xiàn)在就獨立，是為以后鋪路。
”爸爸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像是忍不住地笑了一下：“頭不大，就別戴太大的帽子。
你以為出國就輕松？去那邊生活學習，哪一樣不比在這里更難？”“我知道不容易。
”懷念低聲說，“但我想去看看。
”“你想去，還是你媽媽想你去？”懷念怔住了。
爸爸看著她，沒有繼續(xù)追問，只是端起茶杯輕輕喝了一口：“你還是個孩子，念書、考試都好好來，不用太早給自己安排太多命運的路徑。
”“不是所有的計劃都會照著走，也不是所有人都適合走別人的路。
”懷念垂下眼，手指慢慢繞著杯口轉了一圈。
她不知道該怎么說，只覺得胸口像壓了什么，說不出的沉重。
她其實不討厭這所學校，也不覺得一定要逃離。
但每當想起媽媽說的“更好的未來”“更多的機會”，她就像踩在一條被描好的軌道上，不知道是該往前走，還是該先回頭看看。
飯后爸爸送她回家，一路上都很安靜。
到了家門口，爸爸拍了拍她的肩：“好好學習，別瞎想。
”懷念“嗯”了一聲，走進單元門前，還是忍不住回頭。
爸爸站在燈光下，背影挺直，卻顯得有點遠，有點陌生。
她回到屋里，坐在書桌前翻開練習本，眼前卻忍不住浮現(xiàn)今天和時嶼在教室里“嘴仗”那一幕。
他那句“不想拖你后腿”，和爸爸說的“別戴太大的帽子”，在她耳邊交錯著。
她忽然覺得，原來“大人”也并不是都懂得該往哪走。
而她，只是想努力不讓自己落后。
只是想證明，自己也可以選擇屬于自己的未來。
她翻到一頁數(shù)學錯題，拿起筆，默默寫下第一道公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