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與心跳之間
車內安靜，窗外的城市燈光一盞盞掠過，像是灑在夜色里的細碎星塵。
時嶼一手握著方向盤，另一只手被懷念握在掌心。
她的指尖很暖，指腹輕輕摩挲著他的指節(jié)，像是在無聲撒嬌。
車停在一個紅燈前。
他偏頭看她，眼神溫柔：“今晚很安靜。
”懷念歪過頭靠近些，目光落在他側臉，睫毛顫了一下：“嗯……你也是。
”時嶼低笑了一聲，忽然放下手剎，轉身俯過去吻她。
不像辦公室里那個溫和克制的吻，這次，他吻得深些，也久些。
她先是怔了一下，然后便閉上眼睛回吻他，手不自覺揪住他襯衫的前襟。
車窗起了薄霧，氣息纏綿，像夜色里悄然升溫的一段旋律。
等他稍稍放開她時，她的呼吸還沒緩過來，眼角泛著一點潮意，睫毛上掛著柔光。
她靠著椅背喘了幾口氣，聲音低低的：“……你是不是早就想親我了？”他勾了勾唇，“不然你以為我在等什么？”她笑了一下，眼尾帶著點羞，也沒再追問，只低聲說了句：“那你多等了一點點。
”時嶼握住她的手，親了親她指尖，然后啟動了車：“我不急，我們有很多個‘一點點’。
”懷念沒有說話，只靜靜靠著車窗看他，眼里的光比窗外的霓虹還亮。
半小時后，車停在了一家燈火通明的商場門口。
懷念下車時還沒反應過來，直到看到那塊“歡樂電玩城”閃著光的霓虹招牌，才微微睜大眼：“你帶我來這里？”時嶼鎖車，理所當然地接過她的手：“不是說你小時候沒怎么玩過這些？”“……我只是沒想到你記得。
”“你說的話，我大多都記得。
”懷念噎了一下，被他牽著走進燈光明亮的游戲區(qū)，周圍都是喧鬧聲和叮鈴作響的背景音，像是忽然從安靜夜里踏進了另一片世界。
他去換了游戲幣，把卡塞進她手里，偏頭道：“去試試那個抓娃娃機？”懷念看他一眼，慢慢笑了：“你抓不到怎么辦？”“那就你來抓，我負責站在后面給你拍手。
”“好主意。
”她揚起下巴，笑容帶著點狡黠。
他們一起走向閃著彩燈的娃娃機，身影在明亮與玻璃反光中交疊。
時嶼站在她背后，手搭在她肩上，像是不動聲色的守護。
后面幾局她沒抓到，他卻一直不急不躁，偶爾湊近些，小聲說：“你手抖了。
”“是你靠太近了。
”他低頭笑：“好吧，我后退一點。
”她終于抓到一個軟綿綿的玩偶時，像個小孩一樣笑了起來，把娃娃塞到他懷里：“喏，獎勵你。
”他接住，低頭看著她，笑意更深了些：“不如你也順便獎勵我一下？”她挑眉：“想要什么？”“你剛才那個吻……不太夠。
”“貪心。
”“是。
”他點頭，“只對你貪。
”她笑著拉著他往下一臺機臺走去，聲音藏不住的甜意：“那你今天，得一直贏哦。
”懷念把話說完，就被時嶼那句“只對你貪”給晃了一下神。
她耳尖發(fā)燙，卻還是裝作若無其事地轉向下一臺投籃機：“來吧，投中十五個，我就……”“你就什么？”他挑眉，像是早就看穿她那點藏不住的心思。
“……就親你一下。
”她聲音低了點，但還是說出口了。
時嶼聽完，眼尾帶笑地看著她，把外套脫下隨手搭到一旁，襯衫卷著袖口，站在投籃機前就勢熱了起來。
球一個接一個地進筐。
十個，十二個，十五個。
“還繼續(xù)嗎？”他回頭，笑得漫不經心，“多投幾個，要不你多親幾下？”懷念笑著推了他一下，整個人靠在游戲機側邊，眼神輕輕發(fā)亮：“你先別得意太早。
”“那你來。
”他把她拉過去，手臂繞到她背后，幫她拿球，“我在這兒指導你。
”“你離遠點。
”她偏頭，笑得有些無奈。
“你不是說我靠太近你手抖？”“我怕你等一下又說我輸了要獎勵你。
”“難道不能？”他慢慢湊近，聲音貼在她耳邊，“你輸了，我就抱你轉一圈；你贏了，我親你。
”懷念沒說話，臉已經微紅，但還是抿著嘴，彎腰撿球認真投起來。
最后她輸了，勉強進了十個球。
“算我讓你。
”她一邊說一邊想走開，結果下一秒就被他從背后摟住，雙腳騰空。
她輕輕驚呼了一聲，連忙抓住他肩膀：“時嶼！別鬧了——”“獎勵環(huán)節(jié)。
”他抱著她轉了一圈，才慢慢放下來，動作很輕，落地時她有一瞬間失重般的眩暈，但心里卻像被什么軟軟的東西填滿。
“你以前是不是沒玩過這種？”“沒有，小時候不太來。
”她看著他，語氣忽然柔下來，“也沒人陪。
”“現在我陪。
”她愣了一下，眼里的笑漸漸靜下來，像是月光落入水面，泛點漣漪。
他忽然靠近她，低頭貼著她額前輕聲道：“以后所有你沒玩過的，我們都補回來，好不好？”她輕輕應了一聲，聲音小得像是怕打擾了這份靜謐的溫柔。
他們并肩坐在電玩城角落的長椅上，懷念靠著他，手中捧著那個娃娃，時嶼一只手握著她的，拇指慢慢摩挲。
遠處依舊是孩子們的笑聲、機器運作的響聲、背景音樂循環(huán)播放著歡快的旋律。
可在他們之間，只剩下安靜的心跳聲，還有柔和不張揚的幸福。
從電玩城出來后，天色已經全黑，街道兩側的燈光像被風吹亮了一般，一盞接一盞地閃著柔黃。
懷念抱著夾娃娃機里抓出來的那只小熊，跟在時嶼身邊慢悠悠地走著。
他們沒開車，就這樣沿著街邊散步。
夜晚有點涼，風吹得她鼻尖微紅，時嶼順手把外套披到她肩上。
“等下回家你早點洗澡，別著涼。
”他側頭說。
懷念嗯了一聲，聲音軟軟的：“你也是。
”時嶼看著她低頭抱著小熊，一時間沒再說話，直到前面拐角處出現一家24小時超市的燈光，他忽然停下腳步。
“走，去那邊買點東西。
”“現在？”懷念有些驚訝。
“嗯，突然想起來家里有點東西快沒了。
”他語氣淡淡的，像是很隨意地補充，“你有沒有想吃的？”懷念沒多想，點了點頭：“我想喝點酸奶。
”時嶼牽著她往超市走，進門前低聲笑了一下，“你每次來超市都喝酸奶，不膩嗎？”“你不都每次來都買啤酒和藕片？”她抬頭反問。
“這次不買啤酒。
”“嗯？”他沒解釋，只牽著她往里走，先繞進生活用品那一排。
懷念一開始沒注意，直到他走到貨架前停下來，動作自然地從最上層拿了盒東西下來，才意識到他所謂的“家里快沒了”指的是什么。
她耳根一下就紅了。
“……你、你怎么記得的這么清楚。
”“我記得的事，多半是關于你的。
”他低頭看她，語氣淡淡，卻帶著一點不動聲色的認真，“怕你臨時要，是不是得提前準備好？”懷念不知道該接什么，只覺得手里的小熊都比她現在鎮(zhèn)定。
時嶼沒再逗她，轉身往前推購物籃，“你慢慢挑，我去拿瓶水。
”懷念站在原地緩了幾秒才跟上，經過冷藏區(qū)時，終于還是忍不住小聲嘟囔：“……誰說我要臨時要了。
”他沒回頭，只輕輕勾了下嘴角：“我只是預防突發(fā)狀況。
”“……”“畢竟你剛剛還說，要親我來著。
”懷念快步走過去，用娃娃錘了他一下：“時嶼你——！”他笑著接過她手里的熊，另一只手牽住她，指尖微涼，卻握得很穩(wěn)。
“走吧，回家。
”他語氣溫柔，“你不是還沒洗澡嗎？”懷念低頭，不敢再看他一眼，只輕輕應了聲：“嗯。
”兩人一前一后走到收銀臺，懷念抱著那只娃娃站在一旁，看著時嶼從購物籃里拿出酸奶、水，還有那盒某種“不宜多看”的東西，一并放在柜臺上。
她輕咳了一聲，假裝認真看著收銀臺后面貼著的糖果促銷海報。
時嶼卻像沒事人一樣，神情淡定，拿出手機準備付款。
就在這時，后方傳來熟悉的聲音：“時總？”兩人同時回頭。
林序正排在后面，一手拿著咖啡一手拿著洗衣凝珠，顯然是臨時路過來補貨。
他看到懷念的那一瞬，眼神略頓了下，隨即笑了起來：“哎喲，嫂子也在啊。
”懷念：“……”她原本只覺得臉熱，現在有點想鉆進糖果促銷牌后面躲一下。
時嶼倒沒什么反應，神情自然，甚至還應了一聲：“嗯。
”林序輕笑著往前湊了半步，眼神揶揄：“您動作真不慢，轉眼就開始置辦‘小日子’了？”時嶼眉眼未動，淡聲道：“正好，不早不晚。
”懷念一口氣憋著，耳根發(fā)熱，不敢抬頭看收銀員有沒有聽見。
林序見狀立刻識趣閉嘴，但走過去結賬時還是悄悄對收銀員說：“別看他們表面冷淡，實際超甜。
”然后迅速把手機刷完，“我先走啦，祝你們晚上愉快。
”他特意把“晚上”兩個字拖得很長，笑得飛快溜了。
懷念終于忍不住輕輕錘了時嶼一下：“你助理怎么回事？”時嶼低頭看她，眼里含笑：“他是助理，不是啞巴。
”“你們公司不教人保密的嗎？”“我們關系什么時候是秘密了？”懷念怔了一下，對上他那雙認真又平靜的眼睛，心里像是被什么柔軟地敲了一下。
結完賬時嶼一手拎袋子，一手牽著她，走出便利店時夜風正好，他輕聲說：“早點回去，我有點想你了。
”懷念沒吭聲，只是手指輕輕勾緊了他的掌心。
夜色沉下來時，他們回了家。
客廳燈光柔暖，鞋子落地的聲音被木地板吞得極輕。
懷念一邊換鞋，一邊順手將娃娃抱去沙發(fā)上放好，時嶼拎著東西去了廚房，將袋子整理好放進冰箱，動作利落自然，就像無數個他們還未真正開始、卻早已默契熟悉的夜晚。
懷念洗了手，靠著廚房門口看他。
時嶼收拾完回身看她，目光落在她額前的一縷發(fā)絲上。
他走過去，低頭替她理順，然后順勢俯身貼近。
“今天，想親你很久了。
”他說這話時，語調很低，卻帶著一股不容拒絕的溫柔力道。
懷念沒說話，只是仰起臉，眼睛望著他，眼尾還殘著一點不易察覺的紅。
時嶼低頭吻她，先是輕輕的，像確認她的情緒，吻落在唇角，帶著些探尋。
懷念沒有躲，反而主動一點點加深了那個吻。
溫度在靜默中升騰。
墻角那盞燈光被他們的影子拉長、疊合，親吻從唇畔一路向深處過渡，指尖也輕輕探入發(fā)絲與肩頸間，動作帶著克制的親昵。
時嶼將她抱起來，懷念順勢圈住他的脖子，沒有說話。
他一步步將她帶進臥室，腳步不快，卻篤定。
衣料摩挲的聲音、急促卻壓抑的呼吸，被夜色一層層包裹。
燈沒有全關，只剩床頭那盞橘黃小燈，照出她顫著睫毛閉眼時，喉頭微動的模樣。
指尖的觸碰一寸寸溫柔地探過她的肩、腰、背，像是沿著記憶確認她還在這里，也像在細細描摹某種早已熟悉卻依然心動的輪廓。
他們沒有說太多話。
只有沉默里交疊的喘息和吻，情緒像潮水起伏，不急不緩，卻真實而深刻。
那一夜，所有克制都化作靠近。
她躺在他懷里，胸口還微微起伏，指尖扣在他心口的位置，像是還不舍得收回。
時嶼抱緊她，在她耳邊低聲說：“，念念。
”她輕輕應了一聲，眼睛閉著，嘴角卻彎起來。
饅頭和蛋撻原本窩在客廳的狗窩里，等到房間安靜下來，才慢悠悠地蹭到臥室門口。
“汪。
”蛋撻小聲叫了一聲，像在確認他們是不是還活著。
懷念趴在時嶼懷里，聽到聲音忍不住笑了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胸口：“你兒子叫你。
”時嶼慢悠悠地說：“我聽見了，先讓它媽親我一下再說。
”懷念輕輕啐他一下，還是下床去開了門。
門一打開，兩只狗就撲進來，饅頭先蹭她腿，蛋撻則跳上床去搶位置，成功地在時嶼身邊蜷成一團，尾巴一甩，拍了他一臉毛。
“蛋撻。
”時嶼聲音低低的，卻沒真生氣，順手擼了它幾下。
饅頭也跳上來，在懷念腿邊蹭了蹭，最后干脆窩在她腳邊，一人一狗分了左右，倒是把時嶼圍得嚴嚴實實。
“你看，”懷念趴在枕頭上沖他笑，“他們知道你是老實人。
”“我看他們是來拆臺的。
”“拆你專屬的位置。
”“沒事，”他靠過來，在她額頭親了一下，聲音低啞卻寵，“你才是我的專屬。
”懷念沒接話，只笑著把頭埋進他肩窩，身邊是熟悉的體溫，腳邊是熟悉的毛茸茸，那一刻像是全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只剩家，和心跳。
六月底的晚上，窗外下著雨，蟬鳴在雨聲里顯得虛浮。
白允然跟朋友出門聚餐，他給葉瑾瑜發(fā)微信，說可能會留宿一晚。
屋子里一下安靜下來。
葉瑾瑜坐在客廳，沙發(fā)上鋪著柔軟的毯子，茶幾上攤著幾本厚厚的留學指南和幾份打印好的院校申請清單。
她手邊的筆記本電腦還亮著，屏幕上是幾個常春藤與歐洲頂尖大學的招生頁標簽。
她一邊查資料，一邊做筆記，眉頭微蹙——不是為難，只是思維正處于高度集中中。
她了解白允然的成績和興趣，但對于留學，她想盡可能摸清各國政策變化、專業(yè)匹配度、甚至生活成本等細節(jié)，盡可能把路鋪平一些。
茶幾上的手機亮了一下。
【江昱恒】：“允然今晚不回來？”葉瑾瑜回了句：“嗯，他聚餐說可能留朋友那兒。
”沒過一分鐘，門鈴響了。
她走過去開門，果然是江昱恒，撐著傘站在門外，肩頭和襯衫領子還帶著點雨珠。
他換了便裝，看起來不像來談工作的。
“這么晚？”她語氣溫平，側身讓他進屋。
“給你帶了熱姜茶和芝麻湯圓。
”他晃了晃手里小保溫袋，“你剛剛那句話，一聽就知道你今晚要通宵查資料。
”她挑眉一笑，“你現在開始也能聽出這種潛臺詞了？”“你高強度認真時，微信都簡潔得像報表。
”他把姜茶倒出來，遞給她，又自己坐在她對面。
葉瑾瑜捧著杯子，小口喝著，看他瞥了一眼她桌上的材料。
“允然的計劃……要動真格的了？”他語氣輕，指尖落在一份標有“ada本科直申
vs
a-level申請路徑”的表格上。
她點頭，“他前幾天突然很堅定地說想出去看看。
不是一時興起。
他比我們小時候想得清楚。
”江昱恒沒急著說什么，只是看著她：“你會不舍得嗎？”她沉默幾秒，然后低聲道：“當然會。
但他總得走一段自己的路。
我能做的就是，盡量幫他準備好。
”他說：“你一直都是這樣。
”屋里靜了片刻，只有雨滴打窗和筆在紙上劃過的細微聲。
江昱恒忽然站起身，從旁邊把資料重新歸類、摞整齊。
“我留下來一起看。
”葉瑾瑜偏頭，“你明早不是還有會議？”“我可以晚點睡，但你不能太晚。
”他把她筆記本前移，自己坐過去，“你做準備的時候，其實還是會太用力。
我?guī)湍阕龊Y選，你看定稿。
”她盯著他幾秒，沒說拒絕，也沒說謝謝，只是點了下頭：“那麻煩你看澳洲那一欄。
”“好。
”他彎腰去拿文件，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淡淡的傷痕。
是前陣子出差意外撞的，葉瑾瑜記得。
她忽然問：“你真的不累？”江昱恒沒抬頭，只輕聲答：“累。
但你在忙，我陪著，就不覺得辛苦。
”葉瑾瑜沒有回應，只是繼續(xù)埋頭做筆記，但嘴角那一點弧度，久久沒有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