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少女心思2

    前世，作為一個北方人，高歡是不大愛洗澡的。

    可現(xiàn)如今，有了小丫鬟的陪伴，高歡巴不得一天洗三遍。

    裹上浴衣，見蘭兒臉頰緋紅地低頭收拾空盆，高歡隨口道：“今日辛苦，明日賞你塊糖糕�！�

    他全然沒注意到少女耳尖泛紅，連脖頸都染上了層薄粉。

    ……

    夜色漸深，主家房間燭火已全部熄了，但婁府丫鬟們的住處卻還亮著零星燈火。

    北魏實行“里坊制”，貴族府邸分“內(nèi)宅”“外院”，丫鬟住的“織房”位于外院西南角，緊鄰馬廄。

    一張不大的土炕要睡八個人，冬日漏風(fēng)，夏日潮濕，蘭兒的鋪位在最里側(cè)，墻上掛著她用碎布縫的平安符。

    …此時，蘭兒正坐在床沿，對著銅鏡理了理鬢發(fā)，

    見鏡中人眉眼含春，連脖頸都浸著醉人的緋紅，不由得抿嘴輕笑。

    她第一次覺得，自己竟也生得這般好看……

    “蘭妹妹，這么晚還沒睡？”

    屋外暗處傳來聲音，蘭兒慌忙轉(zhuǎn)身，見侍女小翠鬼鬼祟祟行了進來。

    小翠盯著蘭兒鬢角未干的水珠，眼底閃過一絲嫉妒：“好妹妹，出息了�。》讲盼胰ヱR廄送草料，瞧見你與郎君……”

    “休得胡說！”蘭兒臉色驟變，撲過去捂住小翠的嘴。

    可蘭兒越是慌張，小翠眼神越是篤定。

    她眼中閃過一絲嫉恨。

    明明是同一天被牙婆帶進婁府，憑什么蘭兒能得主家青眼？

    而自己就要被塞給瘸腿馬夫？

    自己每日過著操勞日子，而蘭兒卻有望攀上高枝，搬進內(nèi)宅，過上姨太太的生活。

    憑什么？

    小翠越想越氣，妒火中燒。

    她想起往日蘭兒總分新的胭脂給她，現(xiàn)在想來，那些胭脂定是這騷蹄子勾引主家才得到的賞賜!

    ……

    心中雖這般想著，小翠面上卻是一副諂媚的笑，她伸手捏了捏蘭兒泛紅的臉蛋：

    “哎喲，瞧把你急的，我還能害你不成？”

    她歪著頭，“蘭妹妹要是真得了郎君青睞，往后發(fā)達了，可別忘了多照顧我們這些一同進府的姐妹�！�

    說著，故意嘆了口氣，“不像我，命苦喲，天天在馬廄聞著臭味干活，連塊干凈帕子都沒有。”

    蘭兒臉頰發(fā)燙，低頭道：“姐姐莫要打趣我，不過是伺候郎君沐浴，哪有什么‘發(fā)達’的事…”

    話雖謙遜，嘴角卻不受控地揚起，眼中像浸了蜜似的甜。

    小翠笑了一聲，壓低聲音說道：

    “妹妹還裝糊涂？咱們鮮卑人府里的規(guī)矩，讓侍女近身沐浴可是納妾的明示�！�

    “平日里郎君連正眼都不瞧你，怎么突然……”

    “莫不是妹妹使了什么勾人的手段？也教教姐姐。”

    蘭兒笑容僵在臉上。

    小翠又咯咯笑起來，轉(zhuǎn)口道：“罷了罷了，妹妹若真成了主子，可別嫌我這腌臜人臟了你的門檻�！�

    ……

    深夜，婁府馬廄里。

    “平日里裝得清高，原來是個小浪蹄子，原以為再過兩年，主上會把她賞給老子，如今倒好，攀上高枝了？”

    馬夫阿貴恨恨說著，眼中閃過一絲不甘，

    畢竟蘭兒可比小翠漂亮多了!

    “咱們?nèi)ジ嬖V婁娘子！就說那賤人勾引郎君！”小翠惡狠狠的說。

    阿貴皺起眉頭：“不可，婁娘子心軟，怕是不會苛責(zé)，不如去告訴婁夫人，婁夫人最恨下人僭越，勾引主子，按府里的規(guī)矩可是要沉河的！看她還能不能得意！”

    小翠眼睛一亮，點頭道：“還是你有主意！咱們明早就去！”

    兩人對視一眼，眼中都閃過一絲惡毒的快意。

    ……

    “對了，這是主家賞給蘭兒的半片檀香胰子，是我方才乘她不注意偷來的，你拿著閑時去河邊好好清洗一番，反正她都要去死了，這些好東西，不該便宜了她。”

    說著，小翠從懷中掏出半片胰子。

    “胰子這可是好東西。”阿貴一把搶過。

    平日里他都是用草木灰清潔，哪敢奢想這稀罕玩意

    看著阿貴貪婪地把胰子湊到鼻前猛嗅，小翠厭惡的別過了頭，不過，厭惡之余又有些別樣情緒。

    三年前，她被當作賞賜送給阿貴時，滿心都是絕望。

    這個又老又瘸的男人，身上永遠帶著馬糞的臭味，說話粗俗不堪。

    可日子久了，阿貴雖然脾氣暴躁，卻也會在她生病時給她煮碗熱粥，會把主子賞的肉偷偷藏起來留給她…

    小翠回過頭，見阿貴小心翼翼地把胰子收進懷里，像藏著什么寶貝似的，她忽覺喉嚨發(fā)緊。

    可轉(zhuǎn)念又想，阿貴再怎么好，也不過是一個低賤的馬夫，憑什么蘭兒能有機會成為姨太太，自己卻要陪著一個瘸腿低賤馬夫過一輩子？

    小翠摸了摸自己粗糙的雙手，再看看躺在草料上的阿貴，咬了咬牙。

    也許，這就是命吧，既然老天爺不給她活路，那她就自己去爭取。

    只要蘭兒一死，說不定她就能填上空缺，過上好日子，那時候，誰還會記得今晚這些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