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送水
飛車不能駛進操場范圍，兩人步行而入。
喻方也是這時才知，葉辭和他同在三營八連二排。
兩人到的時候距離七點還差上幾分鐘，但是隊伍已經(jīng)基本排好。
教官站在前面看著他們走近，似笑非笑地說：“最后到的，等下休息不得來個才藝表演？”
喻方很不上道：“不會�！�
“跳舞不會，唱歌還能不會？”教官表示懷疑。
“真的不會。”喻方一副無辜模樣。
他覺得自己不聰明，能從遠都星考到首都星，無非是上天開了應(yīng)試的門，同時也閉了唱歌、跳舞的窗。
教官張了張口，本想讓他之后多跑兩圈立威，目光掃到葉辭冷而俊俏的臉卻又改變主意：“今天是第一天，暫且不跟你們兩個計較�！�
不能看到葉辭表演，后面同學(xué)一陣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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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教官�！庇鞣蕉Y貌地笑了下，拉著葉辭走進隊伍。
中間，教官宣布休息二十分鐘。
大多同學(xué)直接坐到地上，少數(shù)蹲著，葉辭卻是倚墻而立。
喻方覺得室友站姿外松內(nèi)緊，綽有余力的模樣完全不像是需要倚墻，之所以這么做，或許僅為避免過于顯眼。
只惜效果似乎一般，看往他的目光雖較昨日典禮含蓄，卻也沒少。
徐洋在和其他同學(xué)侃天侃地，喻方不認(rèn)識什么人，硬是頂著無數(shù)灼熱視線走到葉辭旁邊。
盡管不知何故，待在對方旁邊就是讓他安心。
喻方忽然有些好奇：“你擅長唱歌跳舞嗎？”
葉辭面無表情：“只會一點樂器。”
“什么樂器？”喻方感興趣地追問，裝作沒有發(fā)現(xiàn)對方似不十分情愿提及這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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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想要勉強室友，他只覺得，許多事情若能講出，感受就將產(chǎn)生變化。
可惜葉辭答得簡單：“豎琴。”
“那很好啊�！庇鞣秸嫘膶嵰獾氐溃拔覍ωQ琴沒有了解，但也覺得非常高雅�！�
葉辭沉默。
兩人一時無話。
喻方不經(jīng)意間發(fā)現(xiàn)，室友的水少得奇快，按照這個速度，中午解散之前必將告罄。
而他依稀記得，操場入口旁邊就有一個不小的售貨機。
打開終端掃了一眼，喻方確定剩余時間足夠自己來回：“我先離開一下。”
先前坐在飛車上的時候，他就想過如何報答對方。
首個想法是請室友吃飯，但考慮到對方本就可以申請報銷，很快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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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實話實說，哪怕對方并非特別招收學(xué)生，思及自己終端正待維修、費用不知幾何，喻方也覺請至少擁有兩架飛車的室友吃飯真沒必要。
不過，請一瓶水倒是可以。
售貨機里的水存在溢價，通常三星幣的標(biāo)五星幣。
喻方有所預(yù)料，看著各式各樣的水略一咬牙，買了兩瓶標(biāo)二十星幣的。
算他幸運，這里可以刷臉支付。
往回走的時候，喻方隱隱感覺附近氛圍有點奇怪，并且距離他所在的三營八連二排越近，這種感覺就越強烈。
大概還有一百米的時候，他知道了原因。
&一起軍訓(xùn)，oga卻因體能弱上許多單獨軍訓(xùn)。
通常oga的解散時間較早，假如擁有喜歡之人，便可前往送水。對方缺不缺水并非關(guān)鍵，一屆一屆沿襲，這已成為眾所周知的表明心意的方式。
&金貴，一般都是待人追求。況且今天才是軍訓(xùn)首日，能給心儀對象送水，實屬非常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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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方欣賞這樣勇敢的oga。
對方他也見過，正是前天外出就餐遇的那位，美如驕陽難以直視，眼下站在葉辭身旁。
兩人站在一起相貌般配，驚艷程度絕非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簡單。周圍同學(xué)想看卻又不敢看的詭異模樣，便是最好證明。
將手中兩瓶水藏在身后悄悄接近，喻方暗夸自己真是知趣。
或許也有一點失落，但他選擇忽略。
可惜室友似乎沒有領(lǐng)會他的良苦用心。
目光穿越人群，葉辭一眼望見喻方躡手躡腳返回，卻沒走近自己。
他皺了皺好看的眉，不欲出聲，撇下身旁的oga徑直走向?qū)Ψ健?br />
喻方只覺周圍氣氛更加詭異，還沒反應(yīng)過來，手中的一瓶水就被抽走。
葉辭擰開瓶蓋，品茶似的啜飲兩口，淡淡地道：“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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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室友，再看看不遠處的oga，喻方真心想說這水不是買給你的。
可是另一瓶水還在手上，自己大肚水杯里的也剩不少，怎么解釋都沒有說服力。
假稱買給別人？豈非欲蓋彌彰。
喻方內(nèi)心默默嘆息。
室友不喜歡那個oga？拒絕方式這么直接。假如是他，就算沒有感覺也會接受好意，私下再跟對方說明清楚。
可惜，他沒室友的臉也沒被告白的體驗，無從判斷哪種拒絕方式更加合理。
如果人的視線擁有實質(zhì)，喻方相信自己早就千瘡百孔。然而事已至此，觀眾的目光再灼熱，他倒也坦然了，只等休息時間結(jié)束。
手上還剩一瓶水，喻方為了體面才買的，想到價格多少有點舍不得喝。
猶豫片刻，他正打算擰開瓶蓋，就聽身旁傳來一句：“你好，請問我可以用這個和你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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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水擁有三調(diào)，這道聲音給人以類似的復(fù)雜感受。前調(diào)清澈且輕盈，中調(diào)神秘且空靈，后調(diào)卻很沉凝，整體既矛盾又和諧，恍若新雪棲息古都。
大概潛意識里知道是誰，喻方?jīng)]敢抬頭，直接將水遞了出去：“當(dāng)然�！�
別說換，送都行。他可費了一番功夫，才使自己聲音不抖。
&的手可謂藝術(shù)品，整體勻稱，十指修長、筆直，細滑如羊脂，瑩潤如白玉，偶然觸之好似撫過一朵柔軟的云。
覺出喻方異常緊張，oga輕輕地笑了一聲，將自己那瓶水放入他的手里。
聽到他笑，喻方感覺自己仿佛受了輕視，不肯認(rèn)輸似的猛一抬頭，結(jié)果生生撞進不應(yīng)直視的美。
許是掌管美的神靈打算懲罰他的輕慢，此后半日，軍訓(xùn)再苦再累，未曾將那絕世容顏從他腦海抹去一時半刻。
同時，耳畔�？M繞著對方離開前的那句：“記住了，我叫蘇聽雪�！�
夜里回到寢室，喻方在星網(wǎng)上查得，換來的那瓶水約售五千星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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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借蘇聽雪的名號，他有理由相信，自己手上這瓶完全可在首都大學(xué)賣出更高的價。到時，他便不必再為終端維修費用發(fā)愁。
所謂禍福相依，可能就是這樣。
想明白后，喻方微微勾唇，不緊不慢擰開瓶蓋，抿了兩口。
或許，他并無一擲千金的命，卻也有一擲千金的心。
喻方從沒飲過這么特別的水，甘甜、順滑，入口清爽、入腹溫舒，讓他情不自禁想用一千個比喻句加以贊美，話至喉間卻又只能承認(rèn)它也僅僅是水。
而且無論他再如何珍惜，也僅僅是很快就被飲盡的水。
瓶蓋深灰，質(zhì)感奇異，許是某種新型材料。瓶身透明，質(zhì)感類似水晶，幾個與瓶蓋同色的字母列得格外養(yǎng)眼。整體大致呈圓柱形，線條流暢，色調(diào)純凈，風(fēng)格簡約卻又頗顯典雅。
即便已成空瓶，喻方仍舊愛不釋手。
怎會如此符合他的審美？星網(wǎng)上面何嘗沒有較它更貴的水，可都不比這款設(shè)計讓他覺得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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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想使之充盈，又覺自己平日所能接觸到的尋常液體不配進入其中。
深夜，葉辭回到寢室，一眼便見喻方桌上立著一個空瓶。
平心而論，它在那里，就像珍珠首飾置于舊報紙中。
不過，葉辭微微皺眉自然并非外觀上的原因。
喻方察覺到了他在看見空瓶之后不悅，略感心虛，卻終沒有行動。
他也委屈。他不知道對方思緒如何百轉(zhuǎn)千回，總歸感覺自己無可指摘。
貪戀一樣求不得的事物，其實令人痛苦。假如沒受對方牽連，這個空瓶自然不會立在此處，他亦不會整日心神恍惚。
他這么想，倒非為了責(zé)怪對方，只是為了寬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