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分錢
在白鷺鄉(xiāng)村民的齊心協(xié)力下，很快，一個橢圓形的土包就壘起來了。
李紅兵看著高大挺拔的父親變成了一個土包，半大的男子漢終究是沒忍住，跪倒在墳前，雙眼通紅，像是發(fā)誓，又像是自言自語道：“爸，你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媽媽和妹妹們！”
李紅英和李紅月跪在李紅兵身后，學(xué)著李紅兵的樣子，給李立國磕頭！
談秋荷一直關(guān)注著崔氏和李長勝，等李紅兵說完，崔氏和李長勝便推開人群走了出來，崔氏就直接坐在了李立國墳前開始哭，李長勝則在一邊低著頭，抹了一把臉，然后抬起頭看向談秋荷。
“現(xiàn)在立國也安葬，正好村里大部分人都在，立國媳婦兒，你把立國給我們兩個老東西的錢分一分吧，我跟你娘年紀(jì)大了，下地干活也不行了，還時不時生病，這錢也不是我們逼你要的，算是立國對我們的孝順吧！”
當(dāng)著全村人的面，李長勝把話說得很是漂亮，崔氏干脆就坐在墳前大哭，哭兒子死得早，哭自己無依無靠，哭得年紀(jì)稍大一點的人都忍不住抹眼淚。
李建軍剛要說話，就看見談秋荷淚眼婆娑，她一步一步上前，想要將崔氏扶起來，但不管她多努力，崔氏后來干脆直接給李立國跪在了墳前，李紅兵兄妹三人見狀，急得滿臉通紅。
談秋荷趁機掐了李紅兵一下，李紅兵還沒說話，就看到談秋荷直接給崔氏跪在面前：“娘啊，你是長輩，你怎么能給立國下跪呢？你這是要他死了也不能安生啊，他臨終唯一的要求就是回家安葬，娘啊，你不能這么詛咒他呀！”
眾人聞言，再看向崔氏的眼神都奇怪了起來！
按照他們這一帶的習(xí)俗，如果是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是不能出現(xiàn)在墳前的，更不要說父母給子女下跪了，這在某種意義上說，就是詛咒兒子，要他死后下十八層地獄！
崔氏都忘了哭泣，談秋荷的身體搖搖欲墜：“這些年，立國的工資津貼不都要給你一半嗎？娘，爹啊，你們就那么恨他嗎？他剛?cè)胪�，你們是多一刻鐘也不愿意等呀，非要在他墳前說這事，給，我給，還不行嗎？求你們了，求求你們了，給我們娘幾個一條活路吧，孩子爸沒了，孩子們怎么辦？他們是立國的血脈，立國就剩下他們?nèi)齻�了！”
談秋荷故意這么哭訴，她就是要拆穿崔氏和李長勝心底的真實目的，不僅如此，她還要給這對老東西安上一個讓李立國死后不得安生的名聲，將他們釘死在恥辱柱上！
雖說解放了這么多年，可鄉(xiāng)下這種地方，本來說道就多，幾千年根深蒂固的思想，哪里是幾年、或者是幾十年就能消除的？
李長勝最在乎名聲了，既如此，她就要毀了他幾十年建立起來的聲譽！
“這老李頭什么意思呀？自己兒子死了，再著急要錢，也不能急這一會兒吧？”
“不是，你沒看出來嗎？那老太婆，估計是不想讓她兒子安安生生下葬，以前我就看出來了，她呀，偏心眼，一心就只顧著小的那個！”
“她還詛咒自己兒子呢，天啊，這也太狠心了，哪怕是再不喜歡，也不能做這樣的事吧？”
眾人低聲議論的聲音傳來，談秋荷抬手擦了擦眼角，嘴角緩緩勾起，她深吸一口氣，對著李建軍和幾個村里的長輩說：“村長，各位叔伯爺公，既然我公公婆婆如此著急，那今天就分一下立國的撫恤金！按理說，他的撫恤金，是要交給配偶也就是我手上，他還有三個正在上學(xué)的孩子，這幾百塊錢要負(fù)責(zé)孩子們的學(xué)費、家里的開支……”
談秋荷的話還沒說完，崔氏就指著談秋荷：“有這么多錢，難不成你們還不夠？你想要獨吞不成？”
木訥老實了一輩子，可最后她得到了什么，丈夫死了，孩子也死了，她也死了！
事實證明，老實、懂事是沒有用的，該發(fā)瘋時，還是要發(fā)瘋的！
“娘啊，你說這話是喪良心呀！我嫁給李立國十六年了，十六年了，結(jié)婚前他就當(dāng)兵去了，當(dāng)了這么多年的兵，他的工資一半都在你那里，年前立國探親假回來，說起我們家老三身體不好，臉色蒼白沒有血色，跟你商量了，想少給你一點錢，攢一攢，帶孩子去看病，你死活不同意，你現(xiàn)在說我獨吞錢，天理何在，天理何在�。 �
談秋荷今天早就做好了豁出一切的準(zhǔn)備，所以，她聲音哀戚，每一句話的尾音都拖得長長的，說完，她直接跪倒在李立國墳前！
“立國啊，你起來看看，你睜眼看看吶，你剛?cè)胪粒推炔患按齺硪覀兡飵讉�的命了，你來，帶我們走吧，都給他們，都給他們！”
“孩子爸呀，這么多年了，你到死都在孝順，這是天理，該的！可為什么還是覺得我們不夠孝順，我們到底還要怎么孝順才行，把命都給他們，是不是才行？”
“天老爺啊，這日子怎么過，怎么過呀？你兩眼一閉，你親媽就跪倒在墳前，逼死我們娘幾個，來吧，如了你們的意，我們不活了，來吧，我們娘幾個就在這里等著你們，來拿！”
李紅兵紅著眼睛，李紅英和李紅月緊跟在談秋荷身后，對著崔氏和李長勝磕頭。
幾個孩子異口同聲道：“求爺爺奶奶放過我們，求你們了！”
白鷺鄉(xiāng)的老百姓多少年都沒見過這樣的一幕了，一個個都驚呆了！
崔氏和李長勝怎么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jié)果，李立業(yè)早就跑了，這么丟人的一面，他可不愿意留下來被人指指點點！
崔氏今早還跟李長勝說立國媳婦兒有些奇怪，現(xiàn)在見她拉著幾個孩子給他們兩口子磕頭，那種頭皮發(fā)麻的感覺又來了，談秋荷的哭聲夾雜著孩子們的哀求聲，將崔氏那句：“你自己說的分錢”給淹沒了！
李建軍見情況不對，大家都住在一個村，家家戶戶什么個情況，基本上都清楚得很，李立國當(dāng)兵很多年了，也是近兩年才升到了副營的位置，村里不少老人都聽到崔氏跟他們炫耀自己兒子給了自己多少錢。
雙方都站在各自的立場，談秋荷明白，天底下無不是的父母，現(xiàn)在她只能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分錢可以，但絕對不能讓他們占了大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