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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他沒懷疑她扯謊騙人,輕易信以為真。

    捏著她肩頭,低首瞧著她花瓣一樣的唇,邊親她,邊把自己唇齒間的酒意纏進她口中,

    云喬很快,就被他唇齒的酒意熏紅了臉頰。

    酒水順著云喬唇角淌出,又從脖頸滑進衣襟,染污她裙衫。

    蕭璟瞧著她頰邊艷紅,也迷了眼。

    頭頂飄搖的花葉,更襯得她嬌媚。

    蕭璟指腹觸了觸她臉上還未來得及洗去,卻已然干涸的淚痕。

    她生得當真是漂亮,哭起來半點不損美色,反倒更加嬌艷。

    此刻,他一手就能捏碎的女子,正嬌嬌怯怯地坐在他懷中膝頭。

    婉身郎膝上,何處不可憐。

    他可憐她,自然瞧不得她那夫君欺辱她,更聽不得那些罵她的惡言惡語,下意識想護著她,盼她快活。

    她和他不過一場露水情緣,

    他圖情色,她有求于他。

    僅此而已。

    明明只是情欲和利用的糾葛。

    他卻偏偏在當日她失手摔了茶盤惹怒沈硯,和被沈硯打了耳光時,一次又一次攥著沈硯的手護著了她。

    也許是他的確喜歡云喬,身子也好,容貌也罷,她是他鐘意的女子,榻上纏綿,自然有幾分情分在,他想要護著她幾分,看不下去沈硯欺負她,再正常不過。

    夏日夜風拂面,蕭璟目光低垂,瞧著她道:

    “云喬,你好像習慣了裝出那副樣子,逆來順受,任人欺辱。你捫心自問,你真的是這樣泥人脾性,如同木偶一般的人嗎?”

    晚風清涼,樹上的杏花又墜落,跌在云喬眉眼。

    她眨了眨眼睫,人比花更嬌,漂亮又生動。

    偏生眼底卻溢滿悲苦。

    云喬何嘗不想快活恣意些,只是她,沒有那樣好的命。

    夏日晚風里,女子聲音微啞,垂眸問:“為何同我說這些?”

    蕭璟指腹溫柔拂過她眉眼,低嘆了聲道道:

    “我只是覺得,你是有血有肉的人,不是任人打罵的物件�!�

    第26章

    替她出頭

    “有血有肉的人……而非任人打罵的物件……”云喬喃喃低語,眼里淚光點點。

    對于蕭璟而言,這番話,無非是一時意動,隨口言語。

    之于云喬,卻是積年怨憤委屈,頭一次被人輕柔撫過。

    也許很久很久之后,云喬仍舊會想起今夜的杏花疏影。

    風吹花動,草葉簌簌。

    云喬眸光璨璨,瞧著眼前的蕭璟。

    眼前的人,好似和她以為的,浪蕩貪色,行事放縱的世家子弟,并不一樣。

    她自己一時都辨不清,這個溫潤柔和,同她說著今日這番話的人,和酒窖里狂浪放縱不管不顧的男人,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云喬也看不透他。

    院落正安靜,突然,小丫鬟急匆匆跑了過來。

    邊跑邊喊,

    云喬聽到女兒哭聲,擔憂孩子,頷首低眸,溫聲道:“今日多謝郎君。天色已晚,幼兒離不得娘親,妾該回了�!�

    話落,屈膝拜別,匆匆往臥房里去了。

    走時,衣裳下的腿兒還顫著。

    蕭璟瞧著她身影,搖頭輕笑了聲。

    倒真是楚楚可憐。

    勾得人,難免生出憐愛之心。

    ……

    內(nèi)室里,云喬抹了把臉,走向搖籃的方向,抱起女兒輕哄。

    小丫頭嗅到母親懷中的氣息,哭鬧的聲音止歇,小手揪著云喬衣襟,重又安然睡去。

    云喬抱著女兒,眉眼不自覺溫柔。

    眼瞧著女兒重又安睡,云喬又抱了她許久,直到手臂酸痛發(fā)麻,才將她放到了搖籃中。

    小丫頭一有動靜就容易睡不安穩(wěn),這放到里頭后,眼瞧著又要醒來。

    云喬手扶著搖籃輕晃,低聲唱著曲子,才算哄睡小娃娃。

    窗欞外,沈硯立在月下,耳畔隱約聽到內(nèi)室里,傳來的搖籃曲。

    他抬眸看向內(nèi)室里,瞧見燭火下,眉眼溫柔的云喬,正抱著孩子輕哄。

    只是,那額上,被沈硯砸出的血痕,分外刺眼。

    蕭璟目光在云喬額上血痕打量,擺手招來了暗處的護衛(wèi)。

    “主子,何事吩咐?”護衛(wèi)恭敬地問。

    蕭璟將視線從內(nèi)室云喬額上收回,回身離開了窗下,步步走遠。

    待出了沈家后,才吩咐護衛(wèi)道:

    “給趙琦送封信,讓他參一本揚州知府沈延慶治家不嚴,縱容夫人磋磨兒媳,坐視兒子寵妾滅妻,家風不正。”

    今日蕭璟來看望沈硯,一是想從那常來往花樓的沈硯身上,查當日佛寺害得他和云喬越矩的藥物。

    二則是因著云喬的緣故,言語中隱晦提點了沈硯,寵妾滅妻,不利朝中為官者升遷。

    只是那沈硯,在揚州做慣了土霸王,又不曾入朝為官,只在揚州地界掛了個閑職,還是個紈绔,可沒有愛惜羽毛官聲的心思,只隨著心思胡來,壓根未曾聽明白蕭璟的話,還當著蕭璟的面,對云喬動手。

    蕭璟這才要借參一本沈延慶敲打沈家。

    磋磨兒媳,寵妾滅妻,這事,說大不大。

    可真要參上一本,沈延慶治家不嚴,卻也是惹得一身腥。

    他沈延慶還想升遷,后宅就不能鬧得太難看。

    自然不會再做那高坐堂上又癡又聾的家翁,不得不出面平衡家里這妻不妻妾不妾的事,也不可能再坐視沈夫人磋磨兒媳卻裝聾作啞不管不問。

    這關(guān)竅,蕭璟清楚,護衛(wèi)也不難明白。

    護衛(wèi)聽了蕭璟吩咐后,心下微動,暗道,那位沈少夫人,倒真是得殿下青眼,居然能讓殿下在查案的功夫,抽出心神安排她的事來護她幾分。

    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適時道:“沈少夫人真有福氣,生得像貴人,又恰好遇上了您,您既有心相護,想必日后沈少夫人在沈家的日子,要好過許多呢�!�

    蕭璟眉峰微挑,隨口道:“無非是瞧不得她頂著那張臉,受人打罵凌辱罷了。”

    ……

    沒過幾日,那沈知府,便接到了金陵城傳來的消息。

    沈家主院里,衙門的幕僚手中拿著書信,急匆匆地來求見沈延慶。

    “什么書信這般急,用了膳再瞧吧老爺�!鄙蚍蛉诉吔o沈延慶舀著粥時,邊掃了眼送信的幕僚道。

    幕僚擦了擦額頭的汗,急急道:“大人,是金陵和長安的消息,傳信的人說,十分要緊�!�

    沈延慶眉頭一皺,一手接過書信打開,攤在了桌案上,跟著才接過沈夫人送來的膳食,低頭邊用膳,邊掃著信中內(nèi)容。

    待看清上頭寫的是什么時,砰的一聲就將碗筷摔在了桌上,臉色極為難看。

    眼瞧著沈延慶臉色難看,一旁的沈夫人嚇了一跳,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問:“怎么了這是老爺?可有什么棘手之事……”

    話還未落,那沈延慶一巴掌就扇在了沈夫人臉上。

    往日在沈家最是尊貴體面的當家主母,臉上霎時落了個巴掌印,被這一掌,從坐凳打到了地上。

    滿屋的奴才嚇得慌忙低頭不敢看,沈夫人捂著臉,又怕又懼。

    “老爺……妾身不知,做錯了什么……”

    話音未落,沈延慶便將手中的信,兜頭砸在了沈夫人臉上。

    指著她罵:“你個賤婦還有臉問,看看你做的好事!害得我被上峰參了一本,折子都從金陵送往長安去了,不日就要呈在了太子殿下案上!”

    沈夫人從自己臉上拿下那書信,慌忙低頭去看。

    瞧見上頭內(nèi)容時,眼里既驚又駭。

    沈延慶怒氣未消,一腳就踹在了沈夫人小腹上,罵道:

    “你個鄉(xiāng)野村婦,嫁了我?guī)资暌矊W不會貴婦人的做派,整日做些上不得臺面的事!

    連生了幾個沒用的閨女好不容易給我生出個嫡子,還是個爛泥扶不上墻的紈绔,我將家中中饋交給你,你就是這樣管著家的?

    瞧瞧那兩個庶出的,哪個不是在朝為官給我張臉。

    偏生你這兒子,在揚州受我蔭蔽度日,居然還敢給我添麻煩!

    村婦就是村婦,比我后頭納的妾室都不如,若不是糟糠之妻不下堂,我早就休了你另娶個高門小姐了�!�

    這沈延慶,原是鄉(xiāng)野出身,沈夫人是他未曾中舉發(fā)跡前的原配妻子。沈延慶沒發(fā)跡之前,夫妻日子倒也能過,可自打沈延慶高中后步步升官,便越發(fā)的瞧不上這糟糠妻子。

    早些年沒生出兒子來時,動輒打罵。

    自打生了沈硯,加之沈延慶自己官位漸高忙于應酬常不著家,也就少了動手了。

    細算算,打從沈硯長成,沈延慶也知道顧及兒子面子,倒是有好些年沒動手打過沈夫人。

    這一遭動手,倒讓沈夫人如同回到了從前沒生下兒子被府里妾室和夫君一道磋磨的日子。

    那沈夫人渾身發(fā)抖,捂著臉捏著那信件。

    好幾瞬后,才愣愣地問:“這……這……咱們府上的事,兩江總督如何得知?”

    沈延慶當然也想知道緣由,掃了眼送信的下人。

    下人忙道:“聽聞,是總督府的大人,有舊交在揚州,偶然瞧見了少爺打罵少夫人……”

    趙琦聞言掃了眼府內(nèi)室下人,冷著臉吩咐道:“去把沈硯和他那媳婦都給我叫來!還有那賤妾,一并都喊過來�!�

    主子動怒,下人哪敢耽擱,忙就疾奔去尋人。

    沈硯住處離的最近,自是先到了他那處。

    幾日過氣,沈硯身子已見好轉(zhuǎn),雖則榻上無甚起色,但平日旁的走動已能一切如常。

    下人可不敢提老爺動手打罵夫人的事,只說老爺有要緊事,請少爺過去。

    沈硯對自己這爹,一貫是老鼠見了貓似的怕,也不敢耽擱,當即就趕了過去。

    他人到正院時,地上被沈延慶砸出的狼藉都已收拾完畢。

    沈夫人也已被下人扶著坐在了一旁。

    拿了個帕子,遮著臉上的掌印。

    沈硯急匆匆地進來,張口喊爹娘見禮。

    瞧見母親情形,蹙著眉慌忙近前,拉過母親手,急忙問:“娘,這是怎么回事?”

    他問著,沈延慶冷哼了聲,沈夫人畏怯,忙強笑著道:“娘沒事,娘這是方才摔了下,不打緊�!�

    怎么摔,能把臉上摔出個巴掌印子啊。

    沈硯再蠢也不是傻子,哪里會不明白,聽得父親那聲冷哼,在瞧母親反應,當下就猜出是父親動手打了母親。

    可沈延慶在家中威嚴深重,沈硯更是畏懼父親,小時也見慣了母親挨打,便也不敢說什么。

    沈延慶見兒子還算聽話,這才指著沈夫人道:“把那信給他,讓他好生瞧一瞧。”

    沈硯接過書信,沈延慶也跟著開口。

    “關(guān)起門來無外人知道打便打了,只要沒鬧出人命,就是打殘了也不是什么要緊事,你卻蠢得當著外人面動手!蠢不可及,云氏是你正妻,往日你和你娘欺辱打罵,縱著那娼門出身的姨娘騎在家里的少夫人頭上,我都當沒看見,可你們居然讓這事傳揚出去,被我上峰知曉參奏一本送去長安,妨礙了我官聲!”

    沈延慶話落,猛拍了下桌案。

    案上桌案顫動,沈硯捏著那書信看完,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那位打長安來的世子爺。

    他抬眸看向父親,恨恨道:“爹,是那位打京城來的世子爺,當日他瞧見我打云喬,就出言多管閑事,我卻沒想到,他竟如此多事,還去信金陵,暗告了你我父子一狀!”

    沈延慶聞言沉眸思量,心中隱隱有數(shù)。

    京城來的,世子爺?

    難不成,是那位南下巡案的東宮屬官?

    雖不知是哪位世子,可若真是世子,那怕是和金陵的兩江總督趙琦,私交甚好。

    那趙琦,可也是國公府世子出身,同樣是太子親信。

    就在沈延慶思量時,沈硯似是也想到了什么。

    怒罵道:“定是那賤婦勾引京城來的世子,才引得人家為她出頭!我這就去殺了那賤婦!”

    沈延慶聽罷眼珠子提溜轉(zhuǎn)了下,卻凝眸厲聲斥道:“胡說什么!你娘子一慣規(guī)矩守禮,怎會做這般淫賤之事!你少在這胡言亂語,那位世子是打京城來巡案的,如今滿揚州的官員都謹小慎微唯恐出錯,你卻撞到了他手上!”

    那沈硯聞言不敢再多言,只訥訥住口。

    此時,院門外,云喬和柳姨娘正巧撞見。

    柳姨娘慣來囂張,掃了眼云喬,便先一步踏進了院落。

    云喬面色沉靜,抿唇也跨過門檻。

    柳姨娘扭著腰,一副妖嬈做派,扶著簪子進了內(nèi)室的門。

    一進門,便撞在了沈延慶眼皮子底下。

    沈延慶臉色難看地掃了眼那柳姨娘,跟著視線又落在了柳姨娘身后的云喬身上。

    不可否認,他給嫡子定的這個媳婦,著實是生的絕色。

    倘若當真是那位欽差瞧上了這兒媳……也不是不可能。

    那柳姨娘沒怎么見過沈延慶,想著自己生了嫡孫,定是得沈延慶看重,笑著見了禮,口中道:“媳婦見過父親母親……”

    話音未落,沈延慶突地又拍了下桌案,怒聲道:“來人啊,把這娼婦給我拉下去,打上二十板子!沒規(guī)沒矩,嫡庶不分,一個娼婦出身的妾,也敢在家主主母跟前自稱兒媳�!�

    娼門出身,就是贖身做妾,也是最低等的賤妾。

    柳姨娘當然是越了規(guī)矩。

    只是她往日跋扈慣了,在府里耀武揚威,早忘了規(guī)矩謹慎。

    如今沈延慶一番話,真如晴天霹靂砸在了柳姨娘頭上。

    二十板子……

    她嚇到面色慘白,慌忙求饒。

    “夫君……娘親……不,夫人,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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