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那鎖鏈做工太過精致,
云喬瞧著他動作,初時還未認出他手里拿的是什么。
待被他抱到榻上,瞧著他解開那純金的鏈子,看見那上頭的金鎖,總算明白了過來。
她白著臉搖頭,喃喃著不要。
再如何被困住不得自由,也好過讓鎖鏈徹底鎖住。
蕭璟握著那鎖鏈,瞧見她眼里明晃晃地畏懼驚惶,心頭莫名顫了下。
他真的只想得到她的畏懼和臣服嗎?
他真的只想嚇壞了她嗎?
他真的,不想再瞧見她帶著幾分真心沖他笑一笑嗎?
第198章
禁錮
內(nèi)室里靜寂極了,眼前的女子慘白著臉,搖頭抗拒。
蕭璟握著那鏈子的手,緊了又緊,垂手低眸,握著她腳踝,給她戴上。
白凈細弱的腳踝,骨骼分明,落在蕭璟布滿薄繭的手上,無力地掙扎。
還是被緊握得失卻自由。
純金打造的腳環(huán),在他指尖撥弄下扣開了機關(guān),抵在她腳踝皮肉上,又被他重新闔上。
那腳環(huán)依著她足腕尺寸打造,緊緊貼合著她皮肉,未曾留出半點喘息的縫隙。
一如他的人,帶給她的感受。
“漂亮嗎?特意為你造的。”
他淡聲問她,指腹在她足上皮肉撫弄。
云喬白著臉顫抖,目光凄惶地落在自己腕上那腳踝處。
漂亮嗎?當(dāng)然。
純金打造,上頭還雕著桃花,是極為好看的式樣。
可再漂亮,那也是鎖鏈,是桎梏,是鐐銬。
同天牢里關(guān)押的重刑犯腳上的鎖銬,沒有本質(zhì)區(qū)別。
云喬目光凄惶迷惘,辨不清自己前路究竟如何,甚至隱隱覺得,蕭璟不會依他所言放過她。
她緊握著手,目光一寸寸抬起,看向眼前的他。
“殿下,我對你而言究竟算是什么東西呢?宮女奴婢,再下賤再低微的身份,行動總還自主吧?我呢?我連這一點喘息的機會,都不配再有了嗎?”
此時此刻的云喬,張口問他時,已然將自己也看作是一個東西一個物件。
從揚州到長安,從沈家到東宮,從深宅大院里泣血仰望蒼穹的不屈鳥,到宮墻重重內(nèi)被困在囚籠中的金絲雀。
那個因為他一句她是個有血有肉的人,而動心動情的姑娘,此刻,問她當(dāng)日心愛的郎君,她對他而言,算是什么東西呢?
從問他,她算是什么?
到問他,她算是什么東西。
今時今日的云喬徹底明白,自己在蕭璟跟前,從來都不是真正的人,她和墻上的壁畫,他手中的筆墨紙硯,他房中的擺件,乃至于,他給她戴上的鐐銬,沒有什么兩樣。
不由自主,也不被允許自主。
他想撕毀壁畫就可以撕毀,他想砸了硯臺就能砸了硯臺,他想毀了滿屋擺件,就能毀了滿屋擺件……
他想困她一輩子,就能困她一輩子。
他可憐她在旁人處委屈,他教她自愛自重。
可是,他又是怎么待她的呢。
云喬想起從前,無力的合了下眼簾,那最后看向蕭璟的一眼,溢滿失望。
她抱膝低首,一雙皓腕無力的垂下,那戴著金色鐐銬的腳踝,脆弱難堪至極。
卻也沒了掙扎的力氣。
榻上的女娘可憐又脆弱,蕭璟握著鎖鏈的另一端,瞧見她眼底最后那抹失望,莫名覺得刺痛。
他也說不清緣由,只希望不喜歡她用這樣的眼神看著他。
“怎么?失望了?那你想要我如何待你?云喬,我給過你寵愛縱容,可你并不珍惜�!�
寵愛縱容?多可笑。
云喬不肯言語,默默低首。
淚珠從她膝頭滾落,滴在蕭璟手邊。
他抿唇微怔,瞧著她眼淚。
“你委屈什么?不過是讓你乖乖呆在這里罷了,又不會短了你吃喝,也不會少了人伺候。這幾日東宮來往人員雜亂,你出去,萬一闖出什么亂子來如何是好。”
他自以為說得有理有據(jù)。
說到底,還是想鎖著云喬。
云喬抱著自己,抿唇看著他,一字一句的問:“殿下,您說日后會放我和女兒團聚,算數(shù)嗎?還是說,只是隨口哄我的言語罷了�!�
她問的極為認真,眼珠子一錯不錯的盯著蕭璟。
蕭璟身子下意識一緊,面上卻沒流露半分異樣,點頭道:“當(dāng)然。你只要眼下乖乖聽話,完成你對我的承諾,我自然會履行諾言,讓你和女兒團聚�!�
他只說讓她和女兒團聚,卻沒說如何團聚。
自然不會是,放她離開。
蕭璟總覺得云喬好騙,可他不知道,她性子生來敏感,并不真的傻子。
他自以為滴水不漏,可還是被云喬看出了他的漫不經(jīng)心。
她低眸看著腳踝上的鎖鏈,再也無法欺騙自己,像鴕鳥一樣,期待他大發(fā)善心放過自己。
內(nèi)心悲苦難言,云喬不再說話。
蕭璟卻以為她認命乖乖聽話。
殿門外響起叩門聲。
“殿下,西北急報,出事了�!�
護衛(wèi)話音入耳,正巧,是陳晉。
云喬還沒想起入京后的種種,并不記得陳晉,也聽不出這聲音是誰,只是莫名覺得,有些熟悉。
蕭璟聽得西北急報,眸光沉黯,抬手揉了揉她耳后軟發(fā),哄她歇下,低聲道:“乖乖睡一覺,孤去宮里一趟�!�
那鎖鏈的另一段,在他走前,被扣在了殿內(nèi)的一根石柱上。
寢殿門外,今日守夜的兩個護衛(wèi),其中一個恰好是陳晉。
東宮辦喜事,護衛(wèi)們也或多或少,喝了些酒水,陳晉卻滴酒未沾。
他就立在殿門外守著,凌晨時分的月色襯得他懷中的佩劍都格外的冷,這一夜內(nèi)殿里的動靜,自然也都落在了他耳中,尤其是,那女子綿綿不絕的哭音。
她好像很不情愿,好像很委屈。
方才杜成若來時,是另一個侍衛(wèi)去回的話,陳晉卻一直守在暗處出神。
到宮里傳來急報時,他才叩門稟告。
里頭的蕭璟匆匆推門出來,換了身尋常衣物,也沒遮住身上女子的甜香。
更讓陳晉,想起這一夜,不絕于耳的哭音。
蕭璟踏出內(nèi)殿,側(cè)眸看向陳晉,問:“怎么回事?西北出什么事了?”
陳晉恭敬低首,回稟道:“是西北出了亂子,宮里傳來西北八百里加急的軍報,太子妃已經(jīng)在前頭等著殿下一道入宮議事了�!�
蕭璟臉色沉暗不明,心里隱隱有些猜測,揉了下眉心,疾步踏下寢殿門前石階。
明月當(dāng)頭,他頓步回首,看向內(nèi)殿的房門。
沉聲道:“陳晉,你對她熟悉些,在這好好守著,有什么異樣,及時來報,天一亮就讓嬤嬤來伺候,孤不在的時候,讓嬤嬤寸步不離的看著她。”
陳晉點頭應(yīng)是,藏在袖中的手卻緊攥。
守著,盯著,看著,寸步不離,囚犯也不過如此罷。
蕭璟帶了另一個護衛(wèi)離開,留了陳晉在此繼續(xù)守夜看著云喬。
內(nèi)殿里,云喬看著蕭璟身影走遠,低眸瞧著自己腳踝上的鏈子。
漂亮精致又怎樣,還不是鎖鏈。
她是人,不是他養(yǎng)的寵物,更不能一輩子被這樣困著。
深宅大院里四四方方的天已經(jīng)夠折磨人,這樣終日不見天日,被困在房內(nèi),又算是什么呢?
禁臠?玩物?雀鳥?
云喬緊攥的手一再顫抖,情緒瀕臨崩潰。
她到底自幼長在西北的浩瀚天地,哪里甘心被人這樣困住。
何況,蕭璟此時都能做出這樣的事,難道將來,真的會守諾放她自由嗎?
怕是希望渺茫。
既是如此,倒不如自己爭一爭,總好過困獸一般,始終不得自主。
這鎖鏈極長,在寢殿內(nèi),無論是去凈房還是浴室,都可自由活動,獨獨踏不出寢殿房門。
云喬抱膝沉眸,目光瞧著內(nèi)殿的暖爐,暗暗思量著。
良久良久后,穿好衣裳,起身下了床榻。
蕭璟早就防著她有小動作,這內(nèi)殿里,連簪子都沒有尖刺。
更遑論是匕首刀刃。
可他百密一疏,忘了這房內(nèi),有火。
第199章
得知真相
冬日寒風(fēng)吹得窗欞微微作響,內(nèi)殿里的暖爐里,炭火紅彤彤地燃著。
內(nèi)室里的燈盞在蕭璟走前就已被他熄滅。
云喬借著窗外月色,移步到暖爐前頭。
她打開暖爐上頭的蓋子,低眸瞧著里頭燒著的火。
下意識退避了下。
片刻后,還是咬唇湊近了些。
拉了個椅子在旁,坐在椅子上,抬起腿來,將腳踝處的鏈子,放到暖爐上頭,想借火苗,燒斷這腕上極細的鏈子。
火苗燒在那腳環(huán)上,將那腳環(huán)燒燙,云喬皮肉生疼,帶著腳環(huán)的一圈,都被火苗燙出了泡。
她咬唇撐著,一手攥著身后的椅子扶手,一手壓著自己腿,逼著自己,將那腳環(huán)繼續(xù)燒著。
火泡燒傷,愈加劇烈。
云喬疼得滿頭是汗。
偏生這時,夜晚的寒風(fēng)吹開了窗欞。
正巧,吹在那暖爐里,將火苗吹得驟然變大,只將云喬腳踝處,大半皮肉都燒傷。
云喬猛地吃痛,沒忍住痛叫了聲。
握著那椅子扶手上的力道,驟然加大,卻又讓自己身子失重,驟然從椅子上跌了下來。
砰的一聲,云喬身子砸在地磚上。
殿外的陳晉聽到動靜,猛地側(cè)首往內(nèi)殿看去。
透過那被風(fēng)吹開的窗,瞧見了里頭的景象。
月光透進內(nèi)室,灑在那女子臉上。
映得她滿臉的汗水,和疼出的眼淚,都清晰可見。
那光裸的足上,系著個金色的腳踝,一條長長的鏈子,另一端,系在內(nèi)殿的石柱上。
陳晉臉色劇變,怎么也沒想到,殿下居然將云喬,鎖上了鏈子,這樣困在殿內(nèi)。
如此被拴著,和養(yǎng)著的一條寵物,有什么區(qū)別。
這也太屈辱,也太難堪。
云喬哪里受得住。
再瞧眼前這內(nèi)殿里的情形,和那一旁的火爐,陳晉不難想象,方才里頭發(fā)生了什么。
他掃了眼周遭,確定殿下寢殿外,再無旁人盯著,翻進了那被風(fēng)吹開的窗。
云喬不認得他,乍然瞧見來人,知曉他是被蕭璟安排盯著自己的人。
驚惶失措,抱著雙腿,后怕的不住往后躲藏。
下意識看著他道:“你……你能不能別告訴蕭璟我做了什么,我保證不會再做了,你能不能別告訴他�!�
她脆弱又可憐,比陳晉以為每次見她時,都要更甚。
陳晉看著她急切的眸光,看著那雙,滿是水意的眼睛,不由自主的,想起十幾歲,第一次見她時的樣子。
那時她剛從西北老太爺處回到江南,是個極為天真爛漫的小姑娘,自由又快樂。
即便后來被一次次打罰,那雙脊梁也始終不曾彎折,好像不懂,什么叫怕。
可現(xiàn)在呢?
一晃這么多年過去,她嫁人生女,又輾轉(zhuǎn)被困在東宮。
時至今日,被折磨成了什么模樣。
陳晉不忍心,也控制不住想要她開心快樂,而不是這樣,行尸走肉般的活著。
他鬼使神差的近前,俯身低首,瞧著云喬腕上腳環(huán)處的燒傷。
那樣愛美的小娘子,拼著燒傷自個皮肉,都想燃斷這鎖鏈,可見,是多么的厭惡。
陳晉緊攥掌心。
突地生出孤勇決絕。
今夜西北急報,殿下和太子妃兩位主子都不在東宮,西北之事一慣得蕭璟看重,想來此去必定要費些時辰。
再沒有比今日,更好的時機了。
他猛地抽出懷中長劍,一劍劈在了鎖鏈上。
極細的鎖鏈,經(jīng)不住鋒銳的兵器,何況陳晉這一劍,還用了內(nèi)力。
云喬腳踝處被震的發(fā)麻,那鎖鏈也斷了開來。
她愣怔抬首,視線防備的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