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好不甘心
柴房內(nèi),木堆上,只蓋著破爛衣裳的云喬,奄奄一息躺著,嘴唇干裂,面容蒼白,一身的鞭傷。
偏生,卻仍美得驚人。
車夫推門入內(nèi),笑得淫邪背身闔上房門,搓著手往里走,一聲聲喊著“美人”。
那滿是淫邪的聲音一聲聲響起,馬夫的步音也越來越逼近云喬。
云喬硬撐著掀開眼簾,看向聲音來處,瞧見了那滿臉淫邪的車夫。
她緊抿著唇,攥緊了自己身上破爛的衣裳,身體本能的向后退。
‘你要做什么……’云喬嗓音已經(jīng)沙啞的說不出話來,勉強問出的話也沒有聲音。
那車夫瞧著她唇瓣顫動,即便聽不出她說什么,也猜出了她的意思,搓著手淫笑道:
“美人,你還不知道呢吧,小姐把你賜給我了,今日,便讓我做你一日的新郎官。我聽說你伺候過兩個男人,早是熟婦,想必這身子久曠也是難忍,不如就依了我,且讓我同你好生耍樂耍樂……”
云喬眼眶緊顫,攥著身上破爛衣裳的手,也顫抖的厲害。
趙兮兒,當(dāng)真是好狠毒的心思。
她知殺了她不可,竟存了這樣陰毒的心思要毀了她。
一夜過去,沒有人來救她。
云喬咬牙低眸,既惡心,又無望。
那馬夫話未說盡,便急不可耐的撲了過來要抱云喬。
云喬身子仍被繩索捆著,此刻毫無還手之力……
另一邊的長安城門。
蕭璟一大早就從私宅打馬到了城門口,眼瞧著守衛(wèi)和官兵來往巡邏,挨家挨戶搜了許多人家,也沒有音訊,臉色冷沉得厲害。
他立在城門上,俯身瞧著長安城內(nèi)外的無數(shù)宅院人家,攥緊了掌心,低眸問道:
“青樓妓坊細細查了嗎?還有長安買賣奴婢的人伢子,一家家一戶戶都要細致的搜。”
手下護衛(wèi)低首點頭,回道:
“昨夜已經(jīng)連夜查了長安城花柳巷,沒有云喬姑娘的下落,想來,云喬姑娘不曾落到煙花巷這樣的骯臟地方,只是暫時失蹤了,或許眼下就寄住在哪個百姓家里罷了,殿下您暫且放寬心�!�
護衛(wèi)話里存著幾分寬慰蕭璟的心思,可蕭璟卻并不能真的寬心。
昨夜驚醒的那場夢,讓他無論如何,都難以寬心。
總覺得,好像此時此刻的她,就在這長安城內(nèi)外的某個角落,遭受夢里那樣的羞辱責(zé)打。
遠處一個乞丐跑到了城門口,叫嚷著道:“有人讓我來送信兒,說是人在京郊趙家的莊子上�!�
蕭璟聽在耳中,立刻明白了過來。
趙家的莊子……
能動用趙家莊子的,自然只能是趙家的人。
趙家眼下最看不慣云喬的,也就是那位刁蠻驕橫的趙小姐。
蕭璟沒想到,自己已經(jīng)警告過趙兮兒,她竟然還敢膽大包天的去動云喬。
他臉色陰沉的可怕,額頭青筋緊繃,交代護衛(wèi)道:“點起人手,開城門隨孤去趙家的莊子上�!�
話落,自己便翻身上馬,打馬疾奔向趙家的莊子而去。
趙家莊子內(nèi),云喬被繩索捆著身子,身上只蓋了件破爛衣裳,眼前就是被趙兮兒安排來淫辱她的馬夫。
那馬夫急不可耐的撲在云喬身上,云喬被繩索捆著,拼了命的掙扎,拿自己唯一能動的小腿,忍著膝蓋斷裂的疼,屈膝狠狠踹在了撲在自己身上的馬夫腿間。
馬夫疼得驚叫,捂著自己倒地打滾,咬牙連聲咒罵云喬。
“你個賤娘們,老子睡你是給你臉,你別他娘的給臉不要臉!”
云喬聽著這馬夫的侮辱罵聲,拼命想要掙開繩索,咬牙往后掙扎地爬。
后背處,突然被一塊兒碗的碎瓷片壓傷。
她疼得蹙眉,卻瞬時反應(yīng)過來,后背壓傷自己的是什么。
也知曉那瓷片,或許是她此刻唯一能握在手中自保的利器。
于是悄無聲息地握住了那枚婢女來給她喂水時不小心遺落在此的碎瓷片。
繩索仍捆在她全身,她拼了命的使勁掙扎,也仍舊難以掙脫。
那被她踹到后,吃痛倒在一旁的馬夫,此時已經(jīng)爬了起來。
形容猥瑣淫邪的男人,一手捂著下身,一手指著云喬咒罵。
那些臟污言語,入耳便讓人覺得惡心。
云喬眼瞧著他一步步又逼近自己,咬牙勉力將那塊碎瓷片握在掌心,一下下磨著腕上繩索。
碎瓷片尚算鋒利,倒真將繩索磨出了道小口子。
只是云喬高燒徹夜,身子乏力,即便是拼了命的氣力,也實在微弱,只將那繩索磨出個小口子來,卻沒能徹底將其磨斷。
那馬夫到底還是走到了云喬跟前,邊咒罵云喬,邊對她動了手。
“賤人!還當(dāng)你是主子房里的女人呢,都被送到莊子上了,還演什么清高,又不是沒伺候過男人�!�
馬夫邊罵著,邊攥著云喬腳腕子,將她人生生拖到跟前。
云喬驚恐的喊叫,那沙啞的幾乎說不出話的嗓子,溢出凄厲可怖的聲音。
她渾身都乏力,拼了命的磨著繩索,到眼下,也沒將其磨破。
只能沿眼睜睜看著這歹人,攥著自己腳腕子拉扯,卻無能為力,更不能自保。
云喬背后握著碎瓷片的手僵硬了瞬,幾乎絕望的閉上了眼。
她想,是不是她命中注定,逃不脫劫難磨折,是不是老天爺,就是想要折磨死她,好讓她下地獄。
可是,為什么��?
為什么命運,要如此對她。
被歹人握著腳踝,以為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自保的這刻,云喬閉上了眼眸,心底蔓延無邊的絕望。
闔上眼簾的那短短的幾瞬光景,她腦海里閃過許多念頭。
她想到少年時在祖父母膝下承歡的記憶,想到十三四歲從邊塞千里回到江南的那段路程,想到云家祠堂里,兩年間,一次次被藤鞭打的遍體鱗傷,聽著母親一聲聲厲聲質(zhì)問她,知不知錯。
也想到十五及笄,紅妝出嫁的那日。
少女年歲張揚恣意,一生所有快活,好似就停在了是十二三歲的西北邊塞。
回到江南的那兩年,規(guī)訓(xùn)禮教,藤鞭女戒,一點點拔掉她身上的尖刺,將她訓(xùn)成溫婉賢淑的模樣,也毀去了她性子里爛漫恣肆,逼著她,活成了泥人木偶一樣的自己。
從風(fēng)沙漫天的西北,到桃花爛漫的江南。
張揚爛漫的小丫頭,被奪了馬鞭,關(guān)進繡樓,拿著禮教規(guī)訓(xùn),重新雕刻成新的連她自己都陌生的模樣。
出嫁之后,郎君風(fēng)流浪蕩,她瞧著他的那雙桃花眼,明明本能的厭惡,卻還是含笑如花,做著沈家端雅嫻靜的少夫人。
五年,五年古井深潭,五年心湖干涸冰封。
后來,后來她遇見了個人。
她曾經(jīng)以為他很好很好,是天底下最溫雅良善的郎君,會共情她的苦難,會憐惜她的難處,會體諒她在沈家的種種委屈。
可是,結(jié)果呢。
結(jié)果是,她看錯了人。
那個人只是看中了她肖似他舊情人的一張臉,便毀了她本該平靜閑逸的人生,拉她進了京城這樣的漩渦。
她好后悔,后悔和他牽扯不清,步步身陷。
她做錯了什么,要落得今日這樣的下場。
云喬絕望的掀開眼簾,瞧著那攥著自己腳踝,面容可怖惡心的馬夫,無望又悲泣的笑了下。
她眉眼微彎,眼底卻都是淚光。
心底一聲聲叩問神明,是不是規(guī)訓(xùn)女戒,就是天道真理。
是不是她不守貞潔,同蕭璟私通,就該落得今日下場。
二十余年歲月,從小姑娘,到深閨婦人,云喬只做過一件錯事。
便是在她誕下女兒,早已為人妻為人母后,同蕭璟有了私情。
初次時被迫受辱,再后來佛殿因緣際會,的確皆是意外,并非她的過錯。
可后來呢?
后來她動了情念,她背著夫君背著婆母,背著沈家所有人,同他偷情。
今時今日所有的一切屈辱,歸根結(jié)底,都是因為當(dāng)初妄動情念,同他糾葛漸深。
如果她沒有喜歡過他,如果她沒有為他所惑。
如果她只是,只是在那兩次意外后,就和他徹底斷了聯(lián)系。
是不是,就不會落得今日這樣屈辱的結(jié)局。
老天爺是不是在懲罰她的不貞,訓(xùn)誡她的敗德。
云喬絕望的泣淚,恨蕭璟,也恨自己。
她眼尾的淚滴滴滑落,甚至想要回到佛寺初遇那日,金簪自盡而亡。
如果那一日早早死去,她全了她的清白,也保住了女兒的名聲,死得干干凈凈,或許也不必如今日這般任人宰割,受人凌辱。
死得干凈,總好過如今活得這樣屈辱。
云喬淚水都快哭干,絕望地笑,微微松開了攥著那碎瓷片,磨著繩索的手。
她不再掙扎,而是無聲咬著了自己舌根。
此刻的云喬,絕望到,甚至動了咬舌自盡的念頭。
那馬夫并不知曉她已經(jīng)生出死志,見她不再掙扎,笑的得意道:“還算你這賤婦識相�!�
說著,把手從云喬腳踝移開,瞧著云喬腳踝處白凈如玉的纖細模樣,色欲熏心,急紅了眼就要去解褲腰帶。
云喬已經(jīng)絕望,不再掙扎,狼狽的如同一塊破布一樣,倒在柴火堆上。
她眼眶通紅,淚已流干。
就這樣吧,受辱也好,難堪也罷,是生是死,都不要緊了。
死了也算干凈,何必要這樣苦苦掙扎。
自從遇見蕭璟,她就被困在了泥沼里,拼了命的掙扎,也不能上岸。
一支墜入爛泥的蓮花,永遠不可能出淤泥而不染。
馬夫一下下解著褲腰帶,淫笑著盯著云喬的臉和身子,搓著手打量著云喬的身子道:
“你這賤人伺候過好些個男人,又生過孩子,還裝什么貞潔烈婦,說不準(zhǔn)這身子瞧著可人,里頭早被主家玩得不成樣子了,哼,一女侍二夫,和青樓里的小娼婦也沒什么區(qū)別。”
那馬夫話語齷齪,罵的難聽。
云喬卻被他口中提及的那句孩子,喚回了幾分已經(jīng)絕望的心神。
她微微抬眼,昂首看向窗欞外的日光。
耳邊,好似響起了,揚州分別那日,女兒在馬車上的哭音……
襁褓中的孩童,無依無靠,蹤跡渺茫。
十月懷胎,鬼門關(guān)前打轉(zhuǎn)生下的女兒。
她還沒能瞧著她長大,就同她遠隔天涯,被迫生離。
她拼了命的掙扎,她不甘心留在蕭璟身邊,她私自逃跑去大理寺,她咬牙求生,想要保住孩子,想要再見一眼,遠隔天涯下落不明的女兒。
而今,難道,真的就要這樣認命了嗎?
她還沒來得及見女兒一面,她還沒有親眼看到她長大后的模樣。
她還沒有再抱一抱她的孩子。
難道,她真的甘心嗎?
已經(jīng)骨肉生離至今,難不成真的,要再有一次死別嗎?
云喬真的,真的,好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