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將軍未必是丈夫
話音落在耳畔,人影消失在月夜里。
云喬眼瞧著那窗欞搖晃不止,因著蕭璟方才那句偷情的言語,心顫不已,說不清是慌還是怕,亦或是,旁的什么。
門外拍門聲停,皇后瞧著虛空中一道殘影,臉色也冷。
訓斥宮人道:
“一個個的,當差守夜都做了睜眼瞎不成?
往后你們都給本宮仔細著,再讓野貓畜生爬進去,本宮輕饒不了你們�!�
原本皇后的中宮就守衛(wèi)森嚴,蕭璟翻窗進去時,也有人察覺,卻因為認出了他,不敢阻攔。
寢殿內的云喬后怕地撫了下心口。
皇后同嬤嬤背身離開。
待入了內殿,皇后扶額落坐,眉心緊蹙。
“他竟夜半翻窗來見那女娘,你方才瞧見沒,他撐著窗欞上,俯首去抱人……他一貫性子冷,何曾有過這模樣。
嬤嬤,本宮著實有些看不透他。
究竟是為色所迷一時情動,還是……他至今拖著不肯立妃,莫不是,動了抬舉那女娘做太子妃的心思。
那姑娘再美,再可憐,可她一個二嫁之身,哪做得了太子正妃,又如何擔得起來日國母的擔子,那樣怯懦的性子,那樣低微的出身,做個側妃,便是天大的福分了。”
……
自這日后,轉眼云喬就在皇后宮里住了小半月。
小半個月,她整日被皇后盯著學規(guī)矩。
皇后倒是不存心磋磨她,只是這從未學過的東西,若想短期速成,可不就得下苦功夫。
蕭璟軍務纏身,也抽不出多少空閑來做小賊勾當。
皇后宮中守衛(wèi)森嚴,皇后的警告在前,輕易也不敢放他進來。
如此一來,蕭璟竟有小半個月,沒見云喬的面。
眼下西北又出了遭麻煩事,他更分不出閑暇來。
*
星夜時分的東宮書房內,蕭璟靜坐桌案前,手邊攤著一份從西北遞來的密折。
在他對面的客椅上,坐著趙琦。
蕭璟手敲著桌案,靜默良久,方才抬眼。
趙琦瞧著蕭璟神色,試探地問:
“杜成若之事,如何處置?這般欺君罔上之事,可是該斬首示眾的,她一介女流之輩,哪能承襲侯爵坐鎮(zhèn)西北,又怎么能服眾?”
西北如今的少將軍,是女子之身。
這事,著實是讓蕭璟意想不到。
喬昀死后,西北接連換了數位主將,最后是喬昀從前的副手杜儀穩(wěn)住了局面。
后來,杜儀得封侯爵,他正妻死前所生的“幼子”,蕭璟昔日的同袍,也在軍中做了許多年的少將軍。
誰曾想,杜儀根本無子,那所謂的“幼子”乃是個女娘。
杜儀只一妻無妾,又是家中單傳,并無兄弟,連生六子后,妻子身子虧空下又懷了第七胎,這胎生下,還是女娘,妻子卻難產而死,之后,杜儀便將幼女身份隱瞞,充作兒子養(yǎng)著。
原本一個尋常人家若是做了這變女為子的事,也沒什么要緊的,可偏偏杜儀后來得了侯爵,他那“兒子”乃是御賜的世子封號。
女扮男裝多年在朝為將,這是欺君的大罪。
前頭些時日,齊王借云喬之事,在西北安插了位副將,便是那副將,探出了杜成若的女兒身,把這事捅了出來。
杜家人借著蕭璟在西北的人手勢力暫且把這事壓了下來,沒直接在朝中暴露,卻瞞不過蕭璟趙琦。
那趙琦話落,蕭璟煩躁地捏著眉心,嘆了聲道:
“這些年朝廷虧空,西北能守住,杜成若功績不小。
杜儀老了,而今不過勉強撐著。
沒了杜成若,你數數朝中還有幾個能用的兵將?”
聽出蕭璟話外之音,趙琦知曉他仍是想用杜成若。
隱有不滿,蹙眉又道:
“可她畢竟是女流之輩,真等到她身份徹底曝光,西北軍中誰會服她?”
蕭璟聽著他話音,手撫在桌案上密折處。
搖頭道:“未必就一定不能服眾,女子從軍的先例不是沒有,商代有婦好,唐時有平陽昭公主,同樣都是女流,不也一樣能熟諳軍政,壓住軍中人馬�!�
趙琦聽罷更是不滿,急聲反駁:
“可婦好是商王的王后,平陽昭公主是唐高祖的女兒當朝的公主,他們的夫君和父親,才是她們能在軍中服眾的緣由,而她杜成若既非公主之身,又無君主做夫,如何能比?”
趙琦在這些事情上,是最傳統的士大夫做派。
認為女子就該養(yǎng)在閨閣內室,男人才能出仕入朝。
即便是如婦好,平陽昭公主這樣的英女子,他也覺得,二人需得仰仗夫君父親的顯赫,才能有機會做出一番功績。
瞧那科考考場上,可不就沒有一個女娘。
只是蕭璟在這事上,同趙琦想法不同。
許是養(yǎng)大他的母后,便是個性子極為堅毅果敢的人,他心里看得清楚,這些年來,他的母后在朝政之上,絲毫不遜于他的父皇,因而,并不覺得世間所有女子,都該養(yǎng)在閨閣內室。
至于杜成若,更是蕭璟的同袍。
當年蕭璟少年時在西北,杜成若女扮男裝參軍,兩人早就相識。
杜家人其實只是想讓杜成若裝成男子,日后生個孩子,延續(xù)杜家名義上的香火。
杜成若卻執(zhí)意要參軍從戎。
蕭璟掌權后重要杜成若,杜儀還曾給蕭璟送過密信,說他那兒子無才無德,難堪大任,只盼做富家翁就是,讓他不必因同袍之情的緣故,提拔重要于杜成若。
當年蕭璟還想不明白,為何杜成若明明是極為出色的將才,杜儀卻一再攔著她在軍中提拔之事,執(zhí)意逼她回家做個尋常公子哥。
西北戰(zhàn)場上她說從軍多年沙場搏命,只是想讓父親看看,她不比誰的兒子差。
蕭璟當日以為,無非是杜儀時常拿自己的兒子同旁人的兒子作比。
而今才知,這杜成若,本就是女娘。
她當初說,要杜儀看看,她不比誰的兒子差,原來話中之意,不是旁人家如何,而是想要杜儀知道,她不比他那個從來就沒有出現過,卻一直活在他心里的兒子差。
蕭璟輕拍密折,抬眼看向趙琦,搖頭道:
“趙琦,鴛鴦袖里亦可握兵符,將軍,也未必只能是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