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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照著崔斐的意思,沈凱陽先在連里跟著文書指導員還有巍邢嵐做一些文案類的工作,大家都去訓練場,就剩下沈凱陽一個人在連里部各種會議記錄學習材料,由于他學習這些東西算是蠻得心應(yīng)手,文書只用了一個下午就把他會的一股腦都教給了他,看他上手竟也查不出什么錯誤,就把所有文檔都交到了沈凱陽手里,自己躲進值班室里偷閑起來。
對于沈凱陽開說,這樣也算是好的,山一樣多的東西要補,使得他也沒有精力再多想,不用訓練與體能,也不用成天箍著能把人勒成兩截的武裝帶,腰上的疼確實有減輕一些。
巍邢嵐正在往會議室里滿墻壁的新兵訓練計劃上填進度,門被推開了,他回頭一瞥,是方仲天,“你怎么回來了?訓練場上不用你盯著么?”說著也沒有停下手上的活,繼續(xù)認真地填著。
“我摸清楚了,今兒個連長指導員去市里開會,這會沒半天結(jié)束不了,整個連現(xiàn)在是空的!”方仲天邊說邊解了武裝帶脫下大檐帽往會議桌上一甩,火急火燎地奔到巍邢嵐身后一把將他抱住,將頭埋進對方的后頸猛力地一吸,然后緩緩地吐出一股熱氣,“憋死我了嵐兒,好久沒聞你身上的味兒了……”
“你瘋不瘋!”巍邢嵐試圖將方仲天的手從自己身上解開,但兩只壯碩的胳膊像鋼鉗一樣鎖死環(huán)繞著根本沒他力氣大,“這是會議室!方仲天!都是窗戶!窗戶!”
“我說了今兒個整個連里沒人!”
“文書不是人么!”
“他那屌兵不是地震根本不會出來放心!”方仲天強行扯開巍邢嵐冬常服的紐扣,伸進里頭狠狠地捏他堅挺的胸肌,另一只手解開皮帶掏進褲襠,舌頭也沒閑著,鉆進敏感耳廓里又是舔又是吸,身上熟悉的雄性特有的干凈的皮革的味道也攪得巍邢嵐難以把持在失去理智的邊緣,畢竟自己也太久沒有嗅到方仲天的味道了,巍邢嵐只覺得一陣燥熱沖上臉頰,頓時回過神來,壓低聲音輕聲而堅定地警告,“你松開!方仲天你發(fā)情也得挑地方!”
“那咱去房間�!闭f完方仲天奪過巍邢嵐手上的筆記本就往旁邊地上一甩,抓住他的褲子防止滑落,一路牽著他進了排長的寢室,關(guān)上門,抱起巍邢嵐往床上一放整個人壓了上來瘋狂地親吻。
“我軍被壓著了!我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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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會兒我給你疊。”方仲天急不可耐地發(fā)起進攻。
雙方都知道時間很緊,沒有辦法過多地留戀,完事后,巍邢嵐推開方仲天站起身,從抽屜里拿出一包濕巾,扯了一張遞給他,“條件有限,就先只能這么擦擦得了�!�
“你怎么不替我嘬干凈?”巍邢嵐聽了順勢舉起拳頭,方仲天立馬認輸讓他放下手,蹲下身子用濕巾輕柔而仔細幫他擦好。
“快回訓練場去�!蔽⌒蠉挂贿呄抵б贿厡Ψ街偬煺f,整理好自己,他又轉(zhuǎn)過身替方仲天系冬常外套的紐扣,捋過袖子和下擺,讓整件衣服顯得熨帖,方仲天站著,帶著微笑,微微抬起雙臂任由他為自己整理著裝,看著眼前一臉認真的巍邢嵐,覺得幸福,哪怕留給他們的時間只有這么一點,也覺得格外滿足,心里的愛意滿出,比冬日里隔著窗戶灑在房間里的陽光更溫暖和煦,一把拉過巍邢嵐摟住,力道不輕也不重,閉上眼感受著他存在于自己懷里,這種真實的感覺讓他安心。
“別鬧了,你再不回去連長指導員都要回來了�!�
“嵐兒,我愛你。”
巍邢嵐沒有作聲,也抱緊他,撫摸過方仲天寬厚的背。
就在這時,門被推開了,他們忘記了這棟房子里,除了個文書,還有個沈凱陽在,眼前這一幕讓他在腦中暫時搜尋不到能有任何合情合理的處置辦法,他怔怔地杵在門口,甚至不知道視線該往哪放,巍邢嵐和方仲天趕緊彈開,三個人沉默地互相站在原地。
“進…進門前不打報告?”方仲天漲紅著臉勉強說出這么一句。
“我不知道有人…我只……我來拿一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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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東西!”
“沒什么了……”沈凱陽趕緊砰地一聲關(guān)上門縮了出去。
“靠!把這小子還在這茬給忘了……”方仲天急躁地撓著頭,覺得這下事情麻煩了。
“你先回訓練場去,這邊我會處理的�!蔽⌒蠉贡3种鴳�(yīng)有的冷靜,想先安撫好方仲天,其實他自己也慌得心臟提到了嗓子眼。
“不行老子要找那小子去。”方仲天奪門而出,巍邢嵐在后面拉也拉不住。
“方仲天你要干嘛!”一路追在身后的巍邢嵐也急了,他不想這件事再往更壞的方向發(fā)展,可當方仲天推開一班的門看見沈凱陽,他卻又一時語塞地愣住了,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倒是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嚇得沈凱陽一直往后退。
見方仲天突然蔫了,巍邢嵐倒是放下了點心,他就生怕直性子的方仲天會動起手來,將他往身后一推,自己擋在他與沈凱陽之間。
“我沒…什么也沒看到……”沈凱陽畏畏縮縮地蹦出這么幾個字,惹惱了方仲天。
“臭小子這么說就是啥都看著了!老子讓你進門不打報告!”方仲天擼起袖子就往前沖,巍邢嵐趕忙將他拉回自己身后。
“干嘛!想打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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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就……”
“我要你去訓練場就去!”巍邢嵐用更強勢的語氣壓住方仲天不讓他再繼續(xù)說話,“你再這樣我對你也不客氣了!”
方仲天被巍邢嵐的態(tài)度搞得有些懵,倒也一時不知道該對誰發(fā)火才好,迷茫地眨巴了幾下眼,看看對面嚇得瑟瑟發(fā)抖的沈凱陽,又看看同樣怒目圓睜地對著自己的巍邢嵐,急躁地撓了撓頭,在他心里終究還是覺得惹惱了巍邢嵐更是不值當,于是來回踱了兩步,擺擺手,“那你處理!”憤憤地離開了房間。
現(xiàn)在房間里只剩下他們兩人,巍邢嵐深呼吸調(diào)整好自己的情緒,走到沈凱陽跟前,搬出書桌下面的椅子坐下,讓對方在自己對面的床上坐定,他看得出來,沈凱陽依然被方仲天剛才的舉動嚇的驚魂未定,故作輕松地笑了笑,接下來他要做的事,他自己也沒有十足把握,但似乎也是唯一能有最好結(jié)果的做法:“凱陽你別怕,方排那人就這樣,遇事會性子比較急躁�!�
“不…不,是我的錯,我…我沒打報告就進房間……”
“你預(yù)設(shè)了正課時間不會有人在寢室很正常,也不能全怪你�!�
“那…那我…那我什么也沒看見……”
巍邢嵐停頓了會兒,拍了怕沈凱陽的肩:“你看見了�!蔽⌒蠉箛@了口氣,“沒錯,我和方排,我們是戀人�!�
“他老是這么兇巴巴的他難道不會欺負你么……”沈凱陽的這反應(yīng)讓巍邢嵐不禁笑了,心里最大的疑慮也證明不是問題,沈凱陽確實是一個能夠接受這種事情的人,他搖搖頭,“這什么話!他怕我著呢,你看我叫他走他也沒敢留下,再說我哪有這么好欺負�!�
“凱陽你能理解我和方排這樣的感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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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吧……”
“你能理解就好,那你能不能替我保守這個秘密,因為目前為止,你是唯一一個知道我和他關(guān)系的人,說句不好聽的,如果這件事讓單位知道了,我和方排都有很大的麻煩�!�
“這你放心,我也懂這些事情…在部隊是不允許的�!�
巍邢嵐欣慰地笑了:“和你交流起來比和方仲天那個木頭都要順暢�!�
“只是我不明白,為什么巍排你就喜歡他�!�
“你還沒談過戀愛吧,感情中哪有這么多的為什么,喜歡了就是喜歡了,等你今后遇到有這么一個人,和他在一起就是讓問自己為什么成為多余,不想去考慮這些,只想能和這個人在一起,說明你真的愛上一個人了。”
沈凱陽撓撓頭,有些尷尬地說:“我確實目前還是理解不了…”
“好了,今天就當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蔽⌒蠉拐酒鹕恚騽P陽跟著也站了起來,“走,跟我去會議室把該干的工作都干了,這才是正事�!�
晚上熄了燈,方仲天回寢室之前把巍邢嵐拉到一邊問這件事后續(xù)是怎么處理的。
“我就和他全部攤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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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方仲天驚訝至極,“你就這么和那小子全說啦?”
“嗯。”
“嵐兒你想啥呢?你就不怕他捅出去么?”
“我相信他不會的。”
“你何來這么大的信心�!�
“對待每個人的方式方法是不同的,對于凱陽這樣的,他的認知水平擺在那兒,這樣的事不如和他說清楚,了解了利弊他反而能幫你保守住秘密,因為他生性善良。”
“我反正對他不了解,你這招也是夠險的,今后萬一還分到了同個單位,想想也是尷尬�!�
“他沒準就會和我們回通信營�!�
“得了吧,我也就這么一說,你看連長嫌棄他的樣兒,全連都看得見�!�
巍邢嵐只是笑笑,沒有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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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正好沈凱陽端著臉盆準備去外頭洗漱經(jīng)過他倆,見到巍邢嵐,咧開嘴笑著大聲叫了聲“巍排好!”再一看旁邊站著方仲天,立馬縮短了一截,怯怯小聲地說“方排好�!比缓笠涣餆煹靥幼摺7街偬鞜o奈地搖搖頭,“完了,現(xiàn)在我兇神惡煞的形象在他心中也是坐實了�!�
“你本來就是�!�
“我可不是,我有多溫柔你最清楚�!�
每晚的體能訓練照常進行,一看完新聞,所有人集合去了訓練場。
排在隊伍最末的梅蕭感覺身后有什么動靜,怯怯地回頭望了眼,竟跟了個人,哇呀叫出聲來,那人趕忙捂住他的嘴:“鬼叫什么!”
“嚇死個人!”梅蕭聽出了是沈凱陽的聲音,舒了口氣,又大聲抱怨開,“你搞什么!剛看新聞都不見你人,什么時候混進來的?黑燈瞎火的停在我后頭嚇人!”
“就是要這么黑燈瞎火的才隱蔽,你別聲張,我低調(diào)來的�!�
“被班長發(fā)現(xiàn)你不怕?”
“誰都像你膽那么小��!你就當什么也沒看見,沒看見,該干嘛干嘛�!闭f著把梅蕭轉(zhuǎn)回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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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杠上,萬小柱十分輕松標準地上了十來個,還想再做,劉話忙叫停,吩咐他在旁邊護著后頭做單杠的人,防止他們從杠上掉下來,自己好久沒摸球,手心癢了,受不住四班長的誘惑,溜到不遠處的籃球場上去小過把癮。
一個一個上杠,也不管行還是不行,萬小柱認真地護住,做完的就自覺排到隊伍的末尾,沈凱陽也就一格格向前進。
終于輪到了,逆著籃球場上的高壓鈉燈的強光,費力地分辨出前面那竟然是萬小柱,下意識地將帽檐壓低,沉著腦袋扭過臉走上前去。
萬小柱沒在意,抵住沈凱陽的腰助他上杠,一跳,沒抓著,沈凱陽落回地面,顛得腰撕裂般劇疼,趕忙蜷起身子蹲下。
“凱……凱陽?”萬小柱這才意識到倒在自己懷里全身痙攣的竟是沈凱陽,他手足無措地抱緊他,讓他的體重盡量多地依靠上自己的身體,免得他再往下滑而摔到地上,萬小柱左右望了望,向籃球場方向呼喊劉話。
“別叫!”沈凱陽趕忙掙脫一只手堵住萬小柱的嘴,神色痛苦而更多的是慌亂,他向球場偷看一眼,幸好班長們都打得太嗨沒聽見,“你想死嗎!”
“是你想死吧!班長不是不讓你上訓練場嗎!你怎么還敢偷跑過來!”
“好吧你想讓班長過來讓我死嗎?”
“凱陽你這樣子怎么行�。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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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做幾個……沒事的�!�
“什么沒事!都疼成這樣的了!還沒事?”
“我貼了膏藥了,說沒事就沒事!悠著點做不就成了!你護好我!”
說著就又向單杠上蹦,萬小柱忙追過去護住他。
這回沈凱陽下了狠心,死都要抓住杠,疼也等抓住了再緩神。
奮力一躍,成功抓住,身體一懸空,反而沒想象中那么疼了。
“算了,凱陽快下來吧!”
“凱陽別逞能!待會兒再出事兒可咋整吶……快把他拽下來!”
底下一幫子戰(zhàn)友急作一團,想過去把他扯下來,卻又怕碰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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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沈凱陽為了忍住疼痛,咬得下嘴唇幾近出血,沖著底下大喊,“你們好歹都能做上十幾個了,我到現(xiàn)在一個都拉不上……你們知不知道我現(xiàn)在的感受?就和個廢物沒區(qū)別!我是你們中最差的,我再不做上幾個…我不配在你們中間!我不管你們怎么想,不要讓我覺得自己是廢物行嗎!”
底下頓時一片安靜。
“是兄弟,就教我該怎么做!”沈凱陽的呼吸變得急促,他在硬撐。
王奇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得,凱陽,做單杠的訣竅不是光手臂有勁就行,還得靠身子晃,一晃起來用慣性沖上去,可你那腰……”
“怎么晃?”沈凱陽略有些焦慮。
“……用腰部力量,我護著你,你試試,疼就馬上停知道嗎!”萬小柱說。
沈凱陽向下看,萬小柱正張開雙臂壓低身子,高度警覺地盯著自己,眸子在黑夜中依然放著那熟悉而剛毅的光。
也許是錯覺,認識那么久,萬小柱的眼睛里一直有著那么股銳氣,這讓沈凱陽覺得安心,無需顧忌地就愿意將自己交到他手里。
抬頭看看這根被磨得十分光滑的鐵桿,牙一咬,晃起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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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痛像一道閃電一樣劈來,簡直將沈凱陽攔腰斬斷,疼得腦子里嗡地一聲什么也沒有了,眼前忽然灰蒙蒙地蓋上一片,他若有若無地意識到自己失控了,雙手滑下杠子。
瞬間的速度,萬小柱立馬跨前一步將雙臂環(huán)上沈凱陽的胸口,但單杠場地底下被磨得寸草不生的濕泥地使他腳下一滑,抱著沈凱陽一塊摔倒下去。
碰地一聲悶響,隔著那么厚的棉襖沈凱陽也能清晰感覺到萬小柱撞上了什么后傳來的震動。
萬小柱的雙手倏地松開,沈凱陽轉(zhuǎn)過身,見萬小柱已閉著眼躺在那兒一動不動,一時緊張得連背后的疼痛都無從顧及,托起萬小柱猛搖:“萬小柱!萬小柱你怎么了!別嚇我快醒醒……”
所有人都圍了過來,當然所有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梅蕭反應(yīng)快,立馬調(diào)頭去叫巍邢嵐。
沈凱陽托著萬小柱后腦勺的手覺得很濕,他想是不是掉進泥潭里弄的,換了只手,把水往自己前襟上一抹,但不一會兒另一只手又感覺濕了,他覺得不對,下意識地拿回手心看看。
“血!流血啦!好多!”王天航驚叫起來。
萬小柱倒下時,地上竟有塊尖銳的石頭徑直就插進了他的腦干。
“散開快散開!”巍邢嵐趕到,“怎么回事!”他見人堆里頭竟是沈凱陽抱著萬小柱,十分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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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長,萬小柱流血昏過去了!”
“劉話!劉話呢?”巍邢嵐一邊背起萬小柱一邊咆哮,劉話和幾個班長這時才聞聲跑了過來,巍邢嵐兇狠地瞪著劉話:“你干什么去了?看住沈凱陽,二班長現(xiàn)在立馬跟我去衛(wèi)生隊!”
劉話還完全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他楞了一會兒,趕緊扶起癱軟在地上的沈凱陽,見他滿身滿手都是血跡,也不知道是誰的,緊張地抓住沈凱陽問:“咋回事兒��!凱陽你咋會在這兒?誰的血?”
沈凱陽看了眼劉話,精神和體質(zhì)雙重透支,模模糊糊地感到犯困,他好累,見著巍邢嵐將萬小柱背走后,他才真覺得累了,閉上眼昏昏沉沉地在劉話的手臂間睡了過去。
睜開眼,頭頂幾盞白熾燈發(fā)出令人暈眩的白光,人在底下熾烤般,覺得很溫暖,卻又莫名的煩躁。與其說是自然醒,不如說是被背后使人麻木的疼痛所逼得不行了,這痛就像長在腰背里的一支荊棘,緩緩蔓開將毒刺一根根地扎進骨頭縫里。
背痛、腦子痛、眼睛也痛。
幸好還能感到痛,有痛,至少表明還活著。
沈凱陽雖知自己并不算是個有著積極態(tài)度的人,但對于死這件事,卻從未像現(xiàn)在覺得那么觸目驚心的接近過,探起腦袋左右看看,這樣子,自己又是在衛(wèi)生隊了。旁邊還有兩張空床,周圍一個人沒有,沈凱陽猛地想起了萬小柱,想叫聲有沒有人,一用力,又疼得倒回床上。
“你是怎么回事?連個傷兵都看不住,任由了他到處跑?”門口傳來指導員懊惱的大聲訓斥,“現(xiàn)在好了,一個倒了不說還拉上一個,這算是重大地面安全事故,非戰(zhàn)斗減員,懂嗎?上頭查起來,你、我、連長、排長,連里頭從上到下一大串人一個都逃不了關(guān)系!……拉了誰都無所謂了,怎么偏偏拉上萬小柱呢!不用我說,連長那兒都快炸了!這次是真沒辦法,你自己看著辦吧!最好心里頭先做好最壞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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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導員重重地推門進屋,劉話尾隨著也進來,見沈凱陽錯愕地盯著自己,他知道剛才在門外的那番話都被聽見了,頓時覺得無地自容地尷尬。
“凱……凱陽,你醒了?”指導員笑著走到沈凱陽身邊,拉了張凳子坐下。
沈凱陽有氣無力地嗯吶了聲。
見他半天不說一句話,指導員臉上的笑都有些僵硬了,清清嗓子:“凱陽,覺得好些了么?餓嗎?劉話,去搞些吃的來!”
“不,我不餓�!�
“好點沒有?背后還是疼嗎?”
“指導員對不起讓你失望了。”沈凱陽轉(zhuǎn)過頭盯著指導員。
“沒有沒有,你哪有讓我失望吶�!敝笇T覺得這話一出,是個能讓氣氛好轉(zhuǎn)的契機,舒緩地笑著擺擺手。
“我就不該來部隊,也不該醒過來,其實我也想這眼睛一閉就永遠別再睜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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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指導員聽得啞口無言,半晌,他回頭看了眼劉話:“你怎么能有這想法!”
“我不適合當兵,我不該來,假如我不醒,今后也能為連里省不少麻煩,至少,再也不會有第二個萬小柱這樣的苗子被我這垃圾腐蝕了不是嗎?我不僅自己爛,我在哪兒周圍的人也會跟著爛!”
“我剛才的話不是這意思,凱陽你曲解了!我是……”
“指導員,能讓我一個人呆會兒嗎?還是必須現(xiàn)在跟你回連隊去�!鄙騽P陽掙扎著挺起身子。
指導員忙按住他:“不不不,不用不用,這段時間你都在衛(wèi)生隊休息著,不用急著回連隊了�!�
沈凱陽倒回床上,指導員意識到自己的話又觸到他敏感的傷疤上,忙補充:“是為了讓你更快更還地戰(zhàn)勝傷痛,好重新融入咱們的集體中來……哎,算,我是說多錯多,今天你也聽不進什么,劉話,你留著,班上我會叫排長幫你先看著。”說完,拍拍沈凱陽的肩,無奈地搖搖頭回連隊去。
劉話坐上凳子,嘆了口氣,現(xiàn)在,他想起連長推崇的那治療頭疼的偏方來,剛想著,抬頭望見白墻上貼著顯赫的“請勿吸煙”告示牌,無奈地低下頭。
屋子里靜極了,靜得讓人有些犯困,沈凱陽背對著劉話,一言不發(fā),他甚至聽不見,也看不見沈凱陽呼吸所帶起的起伏。
劉話把手伸進被褥,里頭暖暖的,有些濕氣,大概是蒸騰出來的汗水,他輕輕觸著沈凱陽的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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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兒……疼?”
沈凱陽搖搖頭,短短的頭發(fā)摩擦得枕頭沙沙作響。
“班長,萬小柱怎么樣了?”
“我現(xiàn)在也不知道,把你背過來,排長已經(jīng)帶他去大醫(yī)院了�!�
“指導員說的…最壞的打算是什么?”
劉話輕巧地一笑:“沒啥,最多來個處分唄,這還需要啥打算不打算的,來就來了唄,也躲不掉�!�
“班長,你從來沒碰到過像我這么麻煩的兵吧�!�
“我也是第一次帶兵�!�
“我覺得……我真不適合部隊,這不是氣話�!鄙騽P陽沒轉(zhuǎn)過臉,盡量把腦袋埋進枕頭里,因為他不想讓劉話看見自己默默淌滿淚水枕巾上已濕一片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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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話輕輕摸摸他的頭:“傻小子你咋又這樣想了?我白和你說那么多啦!要相信自己是行的。班長能看見你的改變,真的,你在慢慢長大,慢慢變得堅強,同時,帶你們,我也在長大,也在改變,所以,凱陽,我還得謝謝你。以前啊,處分這事兒我打死也不覺會發(fā)生在我身上,感覺和我這天生本分的人特遙遠,自己懼怕,所以總恪守著底線,現(xiàn)在真就在眼前了,也并沒想象中那么恐怖,反而覺得心里踏實。“
“為什么?“
“因為我長大了!明白什么叫責任,什么是對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假如看見你和小柱現(xiàn)在這樣,上頭還對我不聞不問,那我更哽得慌,就算是來個處分給我點平息吧……好了凱陽,別再想那些消極的東西,現(xiàn)在有病就好好養(yǎng)病,早點休息吧�!眲⒃捳f完,起身離開房間。
“班長,你要去哪兒?“
“我出去……買包煙,你睡先。”
劉話把門帶上,咔嚓兩聲,房間里又只剩沈凱陽一個人。
他能感覺到劉話心里承受著巨大的壓力,卻還在故作輕松地鼓勵自己,眼淚就沒有停下來過。
承受起人生路上的坎坷,習慣了越來越重的生命,這就是所謂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