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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素描模特

    梅子青回去的時候，教室里就剩等著她的李昀妃。

    「子青，剛才有人來通知，說我們班下節(jié)課改上t育課，要過去c場集合。」李昀妃一見她進(jìn)門就湊了上來。她是上學(xué)期的t育小老師，新學(xué)期初暫時還由她帶頭。

    聞言，梅子青才抬了眼。

    她看向李昀妃，眼神里罕見地流露出一絲茫然，像是封藏許久的果子，剛被人撈出冰窖，渾身上下透著sh冷冷的委靡氣息，全然不見平時自若自持的儀態(tài)。

    可那一抹迷茫轉(zhuǎn)瞬即逝，等李昀妃再看去，蓊蔚的翠se重新聚攏，眸底也只剩一貫的溫和，彷佛那瞬流露的脆弱也不過是她一時錯覺。

    「那我裝個水就過去�！姑纷忧嘈α讼拢�已然不見方才的頹態(tài)。

    李昀妃定定看著她，有些yu言又止。

    但她最後也只是點了點頭，越過梅子青先走一步。

    教室重新安靜下來。

    用力閉了閉眼，梅子青深x1一口氣，拿起桌上原就滿著的水瓶急忙趕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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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鐘聲在她抵達(dá)班級定點的那一刻同時響起，梅子青勻著呼x1，耳際的嗡鳴和同學(xué)的埋怨模模糊糊地混在一起，說圣心這鐘早晚得炸了他們的耳膜；又聽見老師說了今天的安排，隨即讓李昀妃帶著全班暖身，也不忘慣例的c場兩圈，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痛嚎。

    隊伍最末尾，梅子青不自覺捻了捻手指。

    她有意放慢速度，踩著倒數(shù)跑回班，剛停步就聽見另一陣陌生的喧鬧，由遠(yuǎn)及近，蓋過早秋的蟲信，似乎正朝著自己班上走過來。

    正yu回頭看看情況，沒承想就這樣不巧，撞上一道迎面而來的拋物線。

    事發(fā)突然，等梅子青反應(yīng)過來，黑影早已經(jīng)壓至面前。她趕忙轉(zhuǎn)過身，下意識擰眉閉眼，已然做好籃球砸上後背的心理準(zhǔn)備──

    結(jié)實的一聲撞擊在耳邊迸開，痛感卻不同預(yù)想中如期而至。

    梅子青睜開眼，看清那人身影時思緒一頓，有些遲疑地喚他：「……姚享？」

    有今早的cha曲在前，李昀妃還指著人唱過名，梅子青這才認(rèn)出對方。

    大概是沒想過她能喊出自己的名字，姚享也愣住了，半晌才低低「嗯」了一聲，旋即將籃球收進(jìn)懷里。

    他本想關(guān)心幾句，一瞇眼，又有些惱怒的質(zhì)問：「球打過來你不會舉手去擋嗎？就這樣站著被砸？梅子青，你到底都在想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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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他一連串責(zé)問砸得有點怔，本能地，梅子青垂眸去看他的手。

    姚享的手很大、很厚，看上去很結(jié)實，手指骨節(jié)也是分明的，盡管大部分的掌心被籃球擋住，但還是能看見密布的繭，也許是因為用力，他手背的血管明顯浮起。

    收回目光，梅子青如實道：「手受傷就不能畫畫了�！�

    雙手之於美術(shù)生的確重要，也或許是梅子青的表情太過真誠，姚享頓時卡了殼，沒能再念下去，只得僵y地轉(zhuǎn)移話題：「等等要和資優(yōu)班打球，你休息好了就快點過來�！�

    也不待她回應(yīng)，姚享撂了話，逕自向著籃球場走去。

    望住他離開的背影，梅子青又一次歪了頭。怎麼感覺他生氣了？

    「子青！」李昀妃剛才被叫去填教學(xué)日志，沒看見姚享擋球那一幕，此時只一心搶占好視野，站在場邊觀眾席上扯開嗓子喊她：「快來！我?guī)湍阏己梦恢昧耍　?br />
    收拾好心里的疑惑，梅子青匆忙跑了過去。

    因為是臨時調(diào)課，美術(shù)班正好和資優(yōu)班撞堂，兩班老師便商量著打一場交流賽。場邊這會也正如姚享所說，兩班球員各自商討著戰(zhàn)術(shù)一邊熱身：美術(shù)班在左側(cè)，以姚享為首；資優(yōu)班在右側(cè)，由一名膚se黝黑的高壯男生領(lǐng)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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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子青才落座，扭頭就從口袋里掏出了4b筆和速寫本。

    雖然不是第一次看見梅子青這樣變魔術(shù)似的隨時隨地掏出紙筆，李昀妃依舊沒忍住沉默，隨後自覺騰出空間讓她專心作畫。

    場上雙方在裁判指揮下并列敬禮，伴隨一聲尖銳的哨響，球賽宣告開始。

    時節(jié)已然行至霜序，天氣卻不見轉(zhuǎn)涼，更像漫漫延伸的長夏，將蓬b0的青春圍裹其中。頂上的yan光熾熱耀眼，搖晃著視線，望也不真切，只瞧見少年在驕yan下奔騁的身影，高漲的熱情，面對朦朧的前路也無畏無懼。

    「阿堯回防──沒事！再來！」

    「盯住十二號，他傳球的角度有點刁鉆。」

    「進(jìn)攻進(jìn)攻進(jìn)攻──享哥nice！」

    相較於場邊熱烈的應(yīng)援喝采，梅子青埋頭速寫的模樣尤其突兀。

    她只偶爾才掀起眼皮，卻也只是匆促一瞥，像林間飛掠的鳥，眸光飛掠過球場躍動的每一幀，觀察場上少年的形t動態(tài)，選定最jg采的一瞬畫面，去感受、去記憶，去描繪那個瞬間的造型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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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力鼓起的肌r0u、弓腰陷落的凹窩、躍起投籃的曲線。

    審美情趣都是次要的，無需過多地強調(diào)衣褶和細(xì)節(jié)，裝飾用線不必刻求。

    找準(zhǔn)人t的前後穿cha，抓住動態(tài)線，去展現(xiàn)速寫對象的靈活。

    重復(fù)著觀察，重復(fù)著作畫，梅子青始終低著頭，紙面翻過一頁又一頁，上頭描繪的人t動態(tài)越來越多。

    李昀妃分神瞄了眼她，心道這就是梅子青一直記不住同學(xué)的原因吧。

    滿心滿眼都是這些肌r0u骨架，哪還有余裕去認(rèn)他們的臉。

    「欸，」她手肘拐了下一旁的友人，「如果要你選一個當(dāng)模特，你選誰？」

    「李昀妃，人家在看球，你在跟我講作業(yè)？」對方假意白了她一眼，卻也認(rèn)真思考起這個問題�！傅�是非要選一個當(dāng)模特的話，我應(yīng)該會選……」

    「──裴哥！球、球彈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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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梅子青今天第二次聽見球和身t相撞的悶響。

    她還沉浸在線條建構(gòu)的世界中，一抬頭，就和面前展臂截下籃球的少年四目相對。

    像是怔住了，他呆站好一會才回過神。見梅子青神se自然，少年松了口氣，但還是出聲關(guān)心道：「還好嗎？有沒有怎樣？」

    卻不想梅子青如此答：「有�！�

    那人聞言明顯錯愕，忙又將她從頭到腳確認(rèn)了遍，依舊看不出異常；可梅子青的答覆又這樣肯定，他此刻不免也有些心焦：「怎麼了？需要我?guī)兔���？」他雖說及時截住了球，但他也的確無法斷言，那一陣短暫的慌亂中沒有出現(xiàn)別的意外。

    可千萬別傷著她哪里了才好。

    少年額角還掛著汗珠，他微一動作，水滴便順著輪廓流淌，劃過棱角分明的下頜線，滾落下巴尖，低低打上懷抱的籃球，打sh了一小片深se，在白日眩光的烘襯下格外惹眼。

    ──梅子青猛地站起身。

    因著臺階的高度，她此時與他相距不足一息的遲豫。少年來不及細(xì)想，只嗅見一縷似有若無的香氣，像清風(fēng)吹過梅樹林，淡淡縈繞在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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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形tb例，很標(biāo)準(zhǔn)。」

    梅子青正se，反覆端詳?shù)哪抗鈽O其認(rèn)真，那雙蘊滿翠se的眼眸一瞬不瞬，視線也好似有了實t，逐分逐寸地描摹，g勒他眉眼間的每一處細(xì)節(jié)：「三庭五眼很正確，肌r0u勻稱、頭骨的形狀也很完美……」

    毫無疑問，是她所見過的、最符合她心目中h金b例的人。

    所以，「可以請你當(dāng)我的素描模特兒嗎？」

    怎麼都料不到是這樣的幫忙，少年怔怔望了她好一會，忽地就笑了。

    幽黑的眼仁里泛起星星點點的光，像安綴在暗室里的燈，長久不亮，忽而一點火，陡然逸散的明晰在寂寂暗se中燙穿了一個大洞，更多的光亮傾灑進(jìn)室內(nèi)，簇?fù)沓梢黄�明白，平靜地偎伏在眸底，與她眼中明亮的青山交映。

    「當(dāng)然�！顾坪醪挥X她的唐突，他彎著眼，嗓音平常地應(yīng)了好。

    隨即又一指場上暫停的球賽，「但b賽還沒結(jié)束，結(jié)束之後我再過來找你，可以嗎？」

    聞言，梅子青眨了眨眼，臉頰驀地一紅，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都做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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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意思，是我太激動了，沒注意場合�！顾�趕忙道歉，又催促著對方返回球場，直至球賽繼續(xù)進(jìn)行，梅子青這才舒了一口氣，重新坐回席上。

    可她剛坐下，耳畔就飄來一句似怨的低語：「梅子青，不愧是你�！�

    她轉(zhuǎn)過頭，看見李昀妃左手邊那名同學(xué)灼然如炬的眼神。梅子青頓了一頓，終究是真心實意地問出了她所不解：「我怎麼了？」

    「選了裴渡當(dāng)模特啊。」李昀妃湊過來充當(dāng)兩人之間的g0u通橋梁�！溉思铱墒情L年霸榜校排前三的學(xué)神，甚至還答應(yīng)你了�！�

    「風(fēng)云人物嘛，多少讓人感覺有點……距離？」

    梅子青聽後恍然。

    不過，那也都與自己無關(guān)就是了。

    她所要做的，也只是畫好那幅素描，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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