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影side－1〉「約好了哦！」
吐露的告解并非尋求寬恕編織的謊言毫無半分虛情我靜待回首之日
獨自一人回到辦公室後，楊奕悠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辦公桌，順便確認(rèn)手機有無消息。
有時間嗎？要不要出來吃個飯？
楊奕悠意外地笑了起來，低頭敲打回應(yīng)。
是可以攜伴參加的那種嗎？
這是在明知故問。
但他就是戒不掉跟著這個問句冒出來的優(yōu)越感。
可以啦。你有哪次是不攜伴的？
正想輸入回應(yīng)，想起方才和范亦祈的一來一往，嘴角的微笑又漸漸消失。
楊奕悠有時候會忘記，自己并沒有想像中的成熟，學(xué)會控制的情感，也會在看見范亦祈的時候吞噬他的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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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怎麼辦才好呢……」
接了暑期輔導(dǎo)的楊奕悠明顯感受到，今年的暑假熬得b以往漫長，再加上一年級新班級的導(dǎo)師工作，開學(xué)第一天他就感到疲乏。
但他也不排除缺乏天使能量才是疲勞主因的可能x。
「奕悠老師，早啊�！故捜疠媪嘀と朕k公室腳步b上學(xué)期還要輕快許多。
「早�！顾χ貞�(yīng)，「瑞萱老師今天也還是這麼早到啊。」
「既然都養(yǎng)成早睡早起的習(xí)慣了，就還是保持下去b較健康嘛�！故捜疠娌蝗陶f她其實是鬧鐘設(shè)錯時間才早起。
看見楊奕悠桌上堆滿的資料，蕭瑞萱不禁慶幸自己今年可以好好休息，下一秒，她的目光就聚焦在楊奕悠的左手無名指。
實在是注目得太過明顯，楊奕悠也沒辦法裝作沒看見。
「我不想太高調(diào)�！顾÷暤卣f著，b出了「噓」的手勢，順勢帶起了銀se指環(huán)的閃耀。
蕭瑞萱馬上快速點點頭，閉緊嘴巴，還給了他小小的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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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多加解釋，隨蕭瑞萱自行解釋戒指的涵義。
「我差不多該去參加導(dǎo)師會議了�！箺钷扔颇昧藥追葙Y料，和她打了個招呼就離開辦公室。
楊奕悠不想太高調(diào)。
因為他還不太明白，自己怎麼會做這種和小孩子的扮家家酒沒兩樣的事情。
不過是為了購入新的季節(jié)衣物，久違地去了一趟百貨公司，卻被玻璃展示柜x1引，回過神來就買了一組婚戒，甚至還在戒指內(nèi)圈刻上英文名字。
「都幾歲的人了……」
楊奕悠喃喃嘆道，握住會議室的門把，深x1一口氣，重整了心情。
他并不後悔。
結(jié)束老生常談的會議，楊奕悠終於有時間察看會議途中跳出訊息的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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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亦祈：老師！今天放學(xué)後可以去找老師嗎？我有好多事情想和老師說。
附加在訊息底下的倉鼠貼圖雙眼放光，旁邊還有許多小小的閃爍圖案，一想到范亦祈也是同樣的表情，楊奕悠就壓不住嘴角的上揚。
楊奕悠：那就去我家吧。
他想了想，又補了一句。
楊奕悠：如果我還沒到家的話，直接進(jìn)去沒關(guān)系。
以楊奕悠對范亦祈的了解，他應(yīng)該沒有完全理解楊奕悠將備份鑰匙交給他的意義。
亦祈一定是想著，老師是擔(dān)心他才給了他一個可以當(dāng)避風(fēng)港的地方。
可惜楊奕悠并沒有那麼單純。
他也提醒過范亦祈要多點警戒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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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天室跳出了解的貼圖後，他只能無奈一笑。
「果然……」
收起手機的楊奕悠帶著愉悅的笑容，轉(zhuǎn)身走向新的班級。
經(jīng)過新生一整天的轟炸，楊奕悠總算回到家門前。
看著自己搭在門把上的左手，想了想還是將戒指取下，收進(jìn)口袋里，接著推開大門。
他本應(yīng)覺得疲累。
但打開家門後，他看見的不是母親背對父親露出的厭倦，也不是雙親爭執(zhí)不休的摩擦，更不是空無一人的昏暗。
「啊、老師！」
范亦祈從廚房探頭出來，向他迎來的滿面笑容，使窗外夕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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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老師回來的空檔，我泡了一壺紅茶喔。老師也要喝吧？」
他好像太小看他對范亦祈的感情了。
如果可以，真想就這樣把亦祈關(guān)在身邊……
「我要�！�
楊奕悠輕輕地笑了起來，關(guān)上大門，收起差點表露的沖動，「我剛剛在處理班上的事情，耽誤了一點時間�！�
「放學(xué)的時候?qū)W姐也……」范亦祈說到一半，就立刻放下茶壺，激動地跑到楊奕悠面前，「對！我就是要說這個！」
「老師知道我們高中有直屬制度嗎？」
「直屬制度？」
「就是每個新生都會ch0u簽分配到一位直屬學(xué)長姊，然後由那位學(xué)長姊負(fù)責(zé)帶新生了解學(xué)校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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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邊說著，一邊跟在楊奕悠後頭，走到沙發(fā)旁又走進(jìn)廚房。
其實亦祈就算在沙發(fā)坐下來說話，他也一樣聽得到。
但這樣很可ai，就不特別提醒他了。
「然後，我今天和我的直屬見面了。結(jié)果──」范亦祈故作神秘，拉長尾音，雙眼滿是期待，「我的直屬就是澄楓學(xué)姐！」
「咦？」
楊奕悠驚訝地抬眼，就看見范亦祈的一臉得意地拿出手機，亮出聊天室。
「放榜的時候，我就有在想不知道能不能遇到學(xué)姐。沒想到，開學(xué)第一天就和學(xué)姐交換聯(lián)絡(luò)方式了�！�
看他得意洋洋的樣子，楊奕悠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沒有讓臉上的笑容咧得太過分。
「汐臻一定很羨慕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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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今天傳了超多看起來很生氣的貼圖給我。」他點了點頭，回到餐桌旁，將紅茶倒入馬克杯，「還說要轉(zhuǎn)學(xué)過來和我搶學(xué)姐。然後摯杰就傳訊息叫她做夢b較快�！�
他說完，想到群組的一來一往又笑了出來，眉眼彎成小小的弧度。
「沒記錯的話，他們兩個都考上第一志愿了吧？」楊奕悠愜意地在桌邊坐下，準(zhǔn)備享用范亦祈為他準(zhǔn)備的紅茶。
「嗯，而且又同班了喔�！狗兑嗥砀�，「而且h汐臻到了補習(xí)班也逃不過摯杰的魔掌，之前我還看到她被摯杰拖回去上課�！�
「他們兩個感情還是很好�！箺钷扔瓢残牡匚⑿χ�，「亦祈在補習(xí)班都還習(xí)慣嗎？之前你說還有點不太適應(yīng)�！�
「嗯。雖然有點累，但國文老師上課很有趣�！顾c點頭，將放了n油餅乾的點心盤往楊奕悠的方向推過去一些。
「對了，那個國文老師和老師有一樣的習(xí)慣喔�！�
楊奕悠投出疑惑的眼神。
「老師想事情或改考卷的時候，不是會用筆點桌子嗎？」范亦祈虛握著手，模仿他敲擊的動作，「那個老師也會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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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奕悠先是頓住了唇邊的杯子，接著若無其事地拿起餅乾。
「沒想到會有人和我有一樣的習(xí)慣。」他笑了笑，將餅乾放入嘴里，卻發(fā)覺自己有些食不知味。
不可能會有那麼巧的事。
楊奕悠抹去腦袋中浮現(xiàn)的可能x，將注意力放回眼前。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和老師有一樣習(xí)慣的人�！狗兑嗥硪材闷鹨粔K餅乾，「啊、這個餅乾是澄楓學(xué)姐送我的喔，是學(xué)姐自己做的�！�
楊奕悠多看了一眼餅乾上的螺旋狀紋路，想起之前似乎有聽說她喜歡的興趣是做西點。
「這麼厲害啊。很好吃耶�！�
「對吧！收到的時候我就想和老師一起吃。還有……」他說著，聲音逐漸變小，淡淡紅暈在臉上慢慢擴散。
「還有？」楊奕悠沒有忽略他的變化，追問的聲音里帶了些許的笑意，不自覺地靠近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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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亦祈微張著嘴，收緊抓著衣擺的力道，在白se的襯衫布料留下了一些皺褶，半垂的雙眼沒有發(fā)現(xiàn)楊奕悠的眼神柔軟似水，彷佛想將他的所有細(xì)微變化納入眼中。
「還有……對，以前老師借我的那本，作者最近出了新書。老師能不能陪我去買？」
他微微抬眼，想等待楊奕悠的回應(yīng)，正好與那雙墨se碰個正著，楊奕悠有點笨拙地躲避了視線的交會，怕范亦祈察覺到他的不自然，趕忙點頭。
「好啊。什麼時候？」
「下禮拜四是出版日，不過我晚上八點才下課……」范亦祈看著自己的課表，面露難se。
「那我去接你下課吧�！箺钷扔苂起了嘴角，「既然亦祈那麼喜歡那個作家，那越早買到越好，對吧？」
面對意料之外的提案，范亦祈立刻高興地點頭。
「約好了哦！」
以夜se為藉口，楊奕悠靠在窗邊，目送范亦祈離開的背影，全新的制服白襯衫和深紺se長k在他身上看起來有些寬松，顯得他的背影更加單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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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剛沒有多想就答應(yīng)了。
就算不多想，他也該明白那不過是亦祈用盡所能，想多見他一面的理由或藉口，但……這是他們第一次約好在學(xué)校以外的地方見面，第一次以師生以外的身分見到彼此。
還有，下次不能再讓亦祈進(jìn)到家里等了。要是養(yǎng)成這樣的習(xí)慣，他恐怕就無法輕易放他離開。
小小的人影像是感覺到楊奕悠的視線，突然回過頭，透過窗戶看見他的身影，高高舉起手，大幅度地左右搖擺手臂，看起來高興得不得了。
楊奕悠不禁笑了出聲，揮手回應(yīng)他那像是能照亮夜晚的笑容。
「再這樣下去，我會沒辦法保持理智的……」
短短一周過去，約定好的時間轉(zhuǎn)眼就要到來。
楊奕悠剛停好車子，從照後鏡瞥見自己，就忍不住低頭，想往方向盤敲幾下讓自己清醒。
「這什麼表情……不要得意忘形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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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承認(rèn)他很期待，也很高興亦祈主動開口邀約。
但也不至於笑得和情竇初開的小朋友一樣吧？
楊奕悠拍了拍自己的臉，將笑容調(diào)整回平時該有的樣子才放心地下車，走向補習(xí)班門口。
時針剛指向數(shù)字八沒多久，穿著高中制服的學(xué)生們就接連打開補習(xí)班的玻璃大門，盡管身上制服樣式都不盡相同，但經(jīng)過重重課程洗禮，表露疲累的神se倒是如出一轍。
這家補習(xí)班收了不少就讀第一志愿的學(xué)生，其他高中的學(xué)生并不算多。
也難怪亦祈當(dāng)初剛進(jìn)補習(xí)班的時候會說他很難適應(yīng)。光是要追上程度的差距就已經(jīng)耗盡jg神了吧？
待學(xué)生人cha0散去，楊奕悠仍等不到范亦祈的身影。
亦祈也沒有傳訊息過來，是被老師留下來了嗎？
他才正這麼想著，玻璃門就被急忙推開，出現(xiàn)在門後的少年慌張地左顧右盼，急著想找到等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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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奕悠微微抿起差點失笑的唇，抬手揮了揮，閃爍著焦急的碧綠總算是發(fā)現(xiàn)他。
「老師！」范亦祈手中還抱著沒收進(jìn)書包里的參考書，馬上跑向他，「老師等很久了嗎？」
「我剛到?jīng)]多久�！顾麚u搖頭，唇邊還是藏不住笑意，「亦祈是怕我跑掉才急著跑出來嗎？」
「因為……我剛才被留下來檢討考卷了嘛�！狗兑嗥韺⒄n本講義收進(jìn)書包後，又向他展露笑臉。
「而且我今天一直很期待可以見到老師�！�
范亦祈的臉頰被夏末夜晚的氣溫拂上一層熱氣，撲著淡淡緋se，或許是因為方才的快步奔跑，蓬松柔軟的淺金發(fā)絲也被擾亂，任x地翹起高昂的弧度。
楊奕悠輕笑出聲，用指尖替他順過凌亂發(fā)梢，沾染上了屬於范亦祈的溫度。
「我也……」
「亦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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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的呼喚與他的語句重疊，壓過了楊奕悠的下文，但他卻無心在意。
「咦？阿聰老師？」
范亦祈轉(zhuǎn)過頭，看見對方晃了晃手中的深se外套，才恍然大悟地張大了嘴。
「跑得那麼快，連外套都忘記拿。又不是趕著去約會！」青年笑著調(diào)侃道，順勢看了一眼范亦祈身旁的人，目光就此停滯。
「你是……楊奕悠？」
他難以控制地發(fā)顫，想用些許的疼痛保持表面平靜而握緊了拳頭，直視著青年的雙眼感到了些許乾澀，然而又害怕，若是一眨眼，對方是否又會從自己面前消失。
「蘇諭聰……」
蘇諭聰又驚又喜地睜大了雙眼，接著毫不猶豫地朝楊奕悠的肩膀一拍，露出爽朗的大大笑容。
「超久沒見了耶！你給人的感覺變得好多，我差點認(rèn)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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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在肩上的力道恍若昨日，間隔他們的十年彷佛全是一場可笑幻夢。
「你……一點都沒變�！箺钷扔频椭^，從喉間發(fā)出的乾啞聲音帶著一絲壓抑。
他并不是在作夢。
蘇諭聰真的就站在他面前……
「等一下，你是來接亦祈的嗎？」
蘇諭聰?shù)囊痪湓�，立刻將他的理智扯回此刻，意識到自己此刻就像是被剝下了所有武裝，將他從未提及的另一面暴露在范亦祈面前。
「對�！箺钷扔粕晕㈤W躲蘇諭聰還搭在肩上的手，別開的目光藏了些為難，「亦祈是我的學(xué)生�！�
他愣了一下，再次笑起來的眼里多了點水光，輕輕捶了下楊奕悠的手臂。
「阿聰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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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想再說些什麼的蘇諭聰扼腕地回過頭，喊了幾聲，又馬上從口袋掏出手機。
「欸、楊奕悠，手機給我一下�！�
他沒多想就遞出手掌大小的機器。
快速地點了幾下螢?zāi)�，蘇諭聰這才滿意地一笑，將手機還給他。
「我有超多話想和你說，不準(zhǔn)已讀不回喔？」
說完，他就又匆忙地跑回建筑內(nèi)，還不忘再次叮嚀學(xué)生復(fù)習(xí)課程內(nèi)容。
楊奕悠低頭看著停留在螢?zāi)簧系拇箢^貼，黑白風(fēng)格的照片里躺著一支鉛筆和他再熟悉不過的筆跡。
「受不了……」他輕嘆了一口氣，把手機放回口袋，才發(fā)現(xiàn)范亦祈一臉yu言又止，不停偷看著他的一舉一動。
「亦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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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點名的范亦祈立刻裝作若無其事，抬頭等待他的下文。
他還不知該如何說明。
希望亦祈能原諒他選擇當(dāng)個擅於逃避的狡猾大人。
「再不去書店就要打烊了喔。我們走吧�！�
范亦祈從楊奕悠一如往常的微笑之中，感受到了絲毫旁徨，想開口對他說些什麼，又不知該如何組織言語，最後只能朝向書店的方向踏出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