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顧瑾行難得聽到一向沉默寡言的顧謹言也出聲，又驚又喜，正要打開話匣子，多說一些，結(jié)果就聽到族長粗著嗓子開口。</p>
“今日之事，誰都不許傳出去，否則，自己掂量一下。”</p>
在場侍從奴仆當即跪地磕頭，連呼不敢。</p>
族長老邁混濁的視線輕掃了一眼，示意閑雜人等先退下去，隨即才任由人扶著坐在了廳中最上首的位置。</p>
姜淺等五人，也知道他有要緊事要交待，遂也跟著重新站回大廳中央。</p>
老族長似乎是積蓄了一些力量，才又開口，“我剛才說的話，你們可記住了？！“</p>
眾人聞言，急忙稱是。</p>
老族長才低嘆一聲，目光落在姜淺身上，透著無奈，“姜氏，你這些年撐起國公府，教養(yǎng)孩子們，你沒有錯，是他糊涂了…</p>
可我卻不能不為國公府，為顧氏一門的名聲著想…”</p>
老族長似乎有些難以啟齒，可還是沉吟再三，繼續(xù)開口，“若是那孩子生下來，顧氏子孫，還是該接回來…“</p>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不說話了。</p>
同為女子，孟氏和王氏最能感同身受，都朝姜淺投去同情的目光。</p>
姜淺臉上淚痕未干，對她們的同情，只是輕輕點頭，抬起衣袖擦拭了一把，才乖巧的沖族長點頭，“多謝族長今日為我淮之說話，不讓我兒名聲受污，也阻止國公爺繼續(xù)糊涂下去…族長放心，倘若那孩子真是國公爺?shù)模乙欢〞咨瓢仓谩?lt;/p>
族長連連點頭，也知道自己有著強人所難，可他身為族長，卻不得不為顧氏血脈攔路，倘若真是顧氏血脈，又豈能上血脈旁落。</p>
“姜氏，你受委屈了…你放心，我一定會讓逆子回心轉(zhuǎn)意，”頓了一下，老族長才又殷切的看向姜淺，有些小心翼翼，“倘若他悔改了，你可愿意原諒他？”</p>
別說姜淺，在場的孟氏和王氏都有些震驚。</p>
顧瑾軒做出這等事，老族長竟然還想讓長嫂原諒？！</p>
看來老族長也不是那么公正？！</p>
“我身為國公夫人，自當為國公府著想�！�</p>
姜淺沒有正面回答。</p>
老族長也隱約猜到幾分，知道，不能再強求，也沒再提。</p>
只輕輕點頭，“你一向都是顧氏的好媳婦�！�</p>
這句話說的很有意思。</p>
姜淺在心里想。</p>
適才老族長維護她的感激，也在這一刻清醒過來。</p>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維護顧家和國公府，她竟然奢求顧家的族長會替她做主。</p>
可真是癡心妄想。</p>
“自然，我會做好顧氏的好兒媳�！�</p>
姜淺有些自嘲道。</p>
老族長臉上笑意有些僵硬，有些別扭的掛在臉上，許久，才道，“至于那女子…”</p>
說到柳顰兒，老族長神色陡然一緊，神情里滿是厭惡，“誕下孩子后，就別留了�！�</p>
“…”</p>
姜淺沒有說話。</p>
她知道顧瑾軒把柳顰兒看的多重，倘若她動手，那顧瑾軒不殺了她。</p>
而且，上一世，她被他們蒙山，被他們當傻子，被他們勒死，她怎么可能讓他們那么輕易去死？！</p>
人世間，總有比死更生不如死的法子。</p>
“怎么？你還想把她接入府里？！”</p>
老族長震驚她的沉默。</p>
“不是。“</p>
姜淺搖頭，隨即又抬頭，“只是族長，您也看到了，國公爺把那個女子看的比他自己性命太重要，我怕他會因為那個女子的死做出什么事來�！�</p>
老族長想了想，也覺得姜淺說的有道理。</p>
自古多少人為所謂的情愛瘋癲，顧瑾軒人到中年，卻做出這等事，除了覺得他地位野牛，沒人能撼動之外，也是?那個女子感情不一般。</p>
“你說的有道理，那你看著處理吧�！�</p>
老族長已經(jīng)有些疲累，強撐著已經(jīng)到極限。</p>
跟著來的晚輩見狀，急忙就要趕緊攙扶。</p>
姜淺見狀，急忙讓人把早就準備好的補品，一起給老族長帶上。</p>
老族長很滿意，更覺得顧瑾軒混賬。</p>
臨走，又安撫了她幾句。</p>
“放心，我留下族里的長輩，一定看著他好好反省，不會讓他繼續(xù)混賬下去的�！�</p>
“多謝老族長�！�</p>
姜淺親自扶著老族長上了馬車，又讓人把厚厚的毯子拿來，鋪在馬車里。</p>
老族長更是對這她滿意，更覺得剛才還要求她苛刻。</p>
送油老族長，二房三房又稍坐了一會兒，便離開了。</p>
喧囂了一天，才算是安靜下來。</p>
剛剛重生，又經(jīng)歷博弈和爭吵的姜淺，疲憊至極。</p>
謝絕了晚膳，獨自回去了寢院。</p>
一個人躺在床上，她腦子里都是上一世被蒙騙被勒死的畫面。</p>
淚水洇濕了枕頭，她暗暗在心里發(fā)誓，這一世，絕不會放過顧瑾軒和柳顰兒。</p>
他們那么恩愛，就讓他們鎖死。</p>
國公府是她的，是她的孩子們的，誰我別想奪走。</p>
想到孩子，她一個激靈翻身坐了起來。</p>
急忙呼喊外面守夜的婆子，“來人�！�</p>
不多時，嬤嬤走了進來，恭敬詢問何事？</p>
她急忙詢問，“給允之他們的信不知收到了嗎？他們何時能回來？”</p>
“正要跟夫人說呢，大小姐夫家來信說咱們大小姐有了身孕，又突聞噩耗，險些小產(chǎn)，派人快馬加鞭，說等大小姐心情平復(fù)，胎像穩(wěn)固，再來看望夫人，還望夫人節(jié)哀�！�</p>
嬤嬤小心翼翼說著，唯恐夫人聽了心里會責怪。</p>
女子有孕本就艱難，又適逢噩耗，倘若堅持回來，舟車勞頓，難免意外，她是能理解大小姐的。</p>
可夫人一向?qū)Υ笮〗銍揽�，她十分擔心�?lt;/p>
可仔細觀察了好一會兒，都不見夫人動怒。</p>
“當是如此�！�</p>
姜淺呢喃，接著又道，“立即給…“</p>
話說到一半，又急忙糾正，“還是我親自回信，夢之那孩子跟淮之感情最好，她素來心思又重，我親自安慰，才是應(yīng)該�！�</p>
說著，又急忙吩咐，“去庫房找些年份高的人參和靈芝，一起帶上，對了，再拿一萬兩銀票，雖說嫁的是王府，當是什么都不缺…”</p>
突然腦海里又閃過什么，姜淺又是一頓，“再去尋幾個有經(jīng)驗的穩(wěn)婆，多給些銀子一起送過去�！�</p>
他吩咐完半晌，婆子都沒有回神。</p>
愕然的樣子，活像是見了鬼。</p>
姜淺知道自己以前對淮之以外地幾個孩子都有些冷漠，她是國公夫人，每日忙的頭腳倒懸，府里的田莊鋪子，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京城世家往來，還要照顧生病的公婆，唯一放在心上的孩子，便只有長子顧淮之。</p>
可這不代表她不在意其他的孩子。</p>
上一世，她一直以為其他的孩子就算沒有她這個母親，也能過得很好。</p>
可后來，夢之被妾室害的難產(chǎn)，生下死胎，又受到打擊，行為瘋癲，被王府厭棄，她才知道自己對他們的關(guān)心實在是太少了。</p>
還有允之和沛之，以及瑩瑩。</p>
因為她后來所有心思都在柳顰兒和顧瑾軒的那個孽種身上，讓他們?nèi)諠u心寒，數(shù)年都沒回家。</p>
她被柳顰兒和顧瑾軒勒死的時候，就在想，要是孩子們在，他們哪里敢這么明目張膽害她。</p>
思及此，她一副后悔的神情，看著對她突如其來的改變大感不解的嬤嬤，解釋道，“淮之已經(jīng)沒了，我才意識到，自己以前對孩子們太虧欠了，我不知道現(xiàn)在彌補還能不能來得及？！”</p>
“當然來得及，小主子們要是知道夫人心里疼愛他們，不知該多高興呢�！�</p>
嬤嬤是她的陪嫁，過去這些年，多次跟她提起，讓她對其他幾個孩子好些，她以前從未將她的話放在心上過，今日地改變，真是讓嬤嬤驚喜不已。</p>
孩子們是第二日傍晚回來的。</p>
她剛用了晚膳，拆了頭上的繁瑣，只著中衣，就聽到順回來了。</p>
等不及的她披頭散發(fā)，只穿中衣就去了院子里會客道小廳。</p>
原以為是其中之一或之二，卻沒想到，竟然是允之沛之和瑩瑩一起回來的。</p>
三人眼睛都有些腫，眼下烏青，想來是連夜趕路，又哭過了。</p>
三人怔愣了好半天，才認出眼前披頭散發(fā)衣衫不整的婦人是他們的母親，國公夫人。</p>
一時間怔愣不已。</p>
還是姜淺主動抹了把眼淚，看著他們，“回來，回來了，就好…”</p>
她語氣里壓抑哭腔，除了淮之剛亡故，還因為她其實已經(jīng)很多年沒見他們了。</p>
可她這番落在他們眼里卻是欣慰顧淮之的死。</p>
雖然三人從小都覺得不公平，憑什么母親只關(guān)心大哥，可看著一向端莊雅致的母親因為長兄的死，頹廢至此，還是忍不住心機酸澀。</p>
以顧允之為首，三人齊齊給姜淺跪下，磕頭。</p>
“母親，兒驟聞長兄噩耗，痛心疾首，恨不能替長兄去，可母親年事已高，還望莫要太難過。”</p>
“是啊，母親，長兄不在了，還有我們�！�</p>
“母親，看到你這般，瑩瑩心里好難過�！�</p>
三人接連安慰。</p>
姜淺嘴唇囁嚅，說不出話來，知道他們是誤會她只是因為淮之，可她也拉不下臉來解釋，只好連連點頭。</p>
“多謝吾兒，你們的話，母親記住了，母親雖然傷心，可母親想到還有你們，母親心里甚感安慰�！�</p>
說著，她一一把他們扶起來。</p>
一一打量他們。</p>
跟記憶中的大不一樣了。</p>
她竟然不知道自己得到兒女都長成了大小伙子，大姑娘。</p>
顧允之雖然溫潤，可一身書卷氣，溫文爾雅。</p>
顧沛之身形高大，看相貌身量，倒是更像他三叔。</p>
顧瑩瑩也出落得嬌俏可人，雖然看不出像誰，可也很是靈動。</p>
被如此熾熱的目光打量，三人都有些不太適應(yīng)。</p>
作為長兄，顧允之承擔了三人的口舌，主動解釋，“我們都是接到書信就立即出發(fā)，一路上不敢懈怠，卻沒想到竟然在城門口遇上，說來也是極巧了�！�</p>
“是啊，多年不見，我都差點沒認出來兩位兄長�！�</p>
顧瑩瑩也笑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