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天空忽而雷聲乍起，接著大雨傾瀉。

    西廂房內(nèi)。

    程予安皺起眉頭，心里莫名感覺不安。

    他挪了挪身子想要起身，槐娘子嚶嚀一聲又轉(zhuǎn)入他的懷中。

    “王爺，別走，外面打雷，奴怕……”

    程予安凝著正在睡夢中的槐娘子，忽而想起自己好似從未陪過她整夜。

    他頓覺虧欠，伸出手去輕輕拍哄著她入睡。

    另一邊，王妃寢殿。

    小英慣例在此時去喚王妃梳洗，敲了半天的門卻沒有半分回應(yīng)。

    “王妃，王妃？”

    一聲聲呼喊猶如沉入黑夜中，只剩一片寂靜。

    那扇被閂緊的房門好像將屋內(nèi)人與屋外的世界隔絕開門。

    屋內(nèi)的柳時卿就靜靜地躺在床上，沒有一絲血色。

    房門很快被侍衛(wèi)撞開，小英立馬跑到床榻前，當(dāng)她的手觸上柳時卿的肌膚，已經(jīng)沒了一絲溫?zé)幔?br />
    她心猛地一沉，當(dāng)場癱坐在地上。

    她強(qiáng)撐著想站起身來，卻沒有一絲力氣。

    瞬間淚流滿面。

    她忽然想起入睡時王妃曾拉住她的手說：“小英，我想回家了。”

    原來是這樣……她都未曾發(fā)現(xiàn)。

    于是她仔仔細(xì)細(xì)又拿起梳妝盒，為王妃上了最后的妝。

    “王妃，我們體體面面地，讓小英帶你回家……”

    柳清遲被裹在被子，讓下人抬著出了王府。

    門外侍衛(wèi)攔著，不肯放行。

    小英只能強(qiáng)掩住眼底的痛，裝作淡然：“這是王府中一個不聽話的婢子，王妃要我將她處理了。”

    出了王府，又進(jìn)了柳宅后門，直奔憐娘子的房中。

    憐娘子一臉詫異，看著那團(tuán)被子身子不停的抖：“小英，這是什么？”

    小英顫抖著將被子掀開，柳時卿那張慘白如紙的臉驀地出現(xiàn)在憐娘子面前。3

    憐娘子瞪大了眼睛，喉嚨猶如被堵住，啞了聲，不可置信的凝著被子里的人。

    她上前一步，緊緊抱住柳清遲冰冷的軀殼。

    “女兒，你睜開眼睛，看看娘親啊，你看看娘親——”

    憐娘子悲慟到無淚落下，空有哀鳴，痛到極致便哭也哭不出來。

    小英噗通跪下顫抖著手遞上柳清遲絕筆：“這是王妃留給您的。”

    垂眸的功夫，小英再抬頭，憐娘子竟肉眼可見蒼老了上十歲。

    突然，門外婢女的聲音響起：“娘子，王府那邊差人來問王妃是否回了府？”

    憐娘子發(fā)出澀澀的聲音，一手摟緊柳時卿，一手抽出書信中夾著的和離書。

    “把這封和離書交給王爺，就說此后時卿和他再無半分干系�！�

    話落，她又撫上柳時卿的臉。

    “娘從小就告訴你，世上最不可信的便是男人。”

    “可你，為何偏偏不信啊——！”

    悲鳴一出，混沌的雙眼竟流出了血淚！

    北康王府，是夜。

    收到信的程予安急匆匆就要往柳府趕，槐娘子卻一把拉住他。

    程予安甩開槐娘子的手：“時卿她肯定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才要與我和離的�！�

    槐娘子凝著被甩開的手，又道：“王爺，王妃近日性子大變。聽說今兒個還打死了個婢女，估計(jì)就是最近心思郁結(jié)，這才要與你和離�！�

    程予安還是不安，他想去找柳時卿問問究竟為何要與他和離。

    更何況，她那樣的性子怎么會無端殺害婢女呢。

    槐娘子湊上前去，依偎在程予安懷里：“王爺若不信，自己去問問下面的人，小英親手處理的尸體�！�

    “別想那么多，你是王爺，只要你不簽和離書她還能反了天去。如今你若是上門只會平添王妃的困擾，還不如等她冷靜下來，王爺再去接她回府�！�

    程予安忽然想起御醫(yī)曾說心思郁結(jié)會引發(fā)躁郁癥，這時切不可讓她的情緒太過激動，否則會加重病情。

    又問了一圈，確認(rèn)那名婢女確實(shí)是小英親手處理的。

    如今無端生出了人命，他確實(shí)應(yīng)該讓她冷靜冷靜。

    “好了，更深露重，王爺不如早些歇息吧。”

    槐娘子圈住程予安的脖子，在他喉間落下軟香的吻。

    程予安一時情動，便抱起她往床榻上去。

    ……

    又過了三日后，程予安心緒仍舊難寧。

    他特意去了一趟柳時卿的王妃寢殿，這時卻發(fā)現(xiàn)有關(guān)她的一切都收拾干凈了。

    怎么回事？她真的打定注意要與自己和離？難道她真的想離開自己？

    程予安一陣心慌，忍不住低吼出聲：“我不答應(yīng)！”

    王妃寢殿的婢女嚇得跪了一地。

    程予安啞著嗓子：“王妃這些日子可有什么異樣？”

    有個膽大的婢女哽著聲：“奴婢在院里伺候，曾聽王妃和小英姐姐提起槐娘子二字，每每提起，王妃便好似失了魂……”

    程予安臉色忽地沒了一絲血絲，他顫抖著關(guān)上房門。

    他的心猛地一沉，她竟真的是知道的！

    他幾乎是失魂了般直奔柳府而去，柳家守門童卻擋住他說：“王妃并未回府。”

    程予安發(fā)了瘋似的，再也顧不得那多禮儀。

    踉蹌著跑入柳家內(nèi)宅，憐娘子房外。

    他放聲喊著：“小娘，你讓我見見時卿�！�

    一聲……兩聲……

    屋內(nèi)的人始終沒有回應(yīng)。

    “時卿，你出來，你聽我解釋好不好……”

    依然緊閉，驟然一陣狂風(fēng)卷起，不知哪來的紙錢漫天飛舞。

    程予安看著這一幕，只覺得心臟猛然收緊，他開始使勁砸門。

    “開門！小娘，你讓我跟她解釋��！”

    砰地一聲，房門突然從里面打開，一頭銀發(fā)的蒼老婦人突然出現(xiàn)在程予安視線。

    她半身伏在一口未合蓋的黑棺上。

    屋內(nèi)正中央，偌大的‘奠’字刺進(jìn)程予安的眼中。

    目光下移，柳清遲一身素衣靜靜躺在里面，仿佛睡著了一樣。

    憐娘子撫著棺槨，暗啞著嗓子對程予安說道：“她在這，你和她解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