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人不能有太多憂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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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萬卓竟然也在看著我,黑暗中一切沒有那么清晰,我分不清他是頗有興致還是漫不經(jīng)心。在聽到我最后一個音節(jié)之后,他微微往后仰了一下。
他很喜歡抬下巴,我把這歸功于他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本性,大多數(shù)時候他又實在懶得動用肢體語言,只是點點頭抬個下巴就覺得自己的觀點和情緒已經(jīng)表達完畢。
他這樣子冷淡又驕矜,我愛得要死。
但是這一瞬間我渾渾噩噩的大腦好像突然接上線了,白天那種熟悉感撥云見日,他背后的景色從星空變成白天的圣象天門,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一下從這種狀態(tài)里驚醒。
我聲音又急又快:“你之前是不是跟他一起來過這里?”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但是狄萬卓肯定明白。
那張夾在他相冊里面的照片。
他和前男友就是在圣象天門。
我說不出是什么感覺,剛才的鬼迷心竅和雄心壯志全被兜頭一捧涼水澆滅了,我愣了一下,緩過神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從鼻尖到心口彌漫出一種兇狠又歹毒的酸意。
我一下把拳頭攥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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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萬卓把手把我這邊移了一點,又用力撐起來,整個人微微俯身到我身邊。
我這才看清他的表情。
他臉上的笑意很淺,可是對我說幾乎有點驚心動魄的意思。
璀璨的星空下,狄萬卓湊近我,他明明微微壓著身子,卻好像依然是在俯視著我。
我聽到他帶著一點笑意的聲音:“難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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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萬卓的前男友之前是一個攝影師,一個風光攝影師。他們來西藏是為了拍日照金山。后來改行做了記者,工作原因所以要到處跑,和狄萬卓的關系就逐漸淡了。
這是我后來從狄萬卓嘴里撬出來的消息。
當天晚上我不知道,可是這不耽擱我沒骨氣地被狄萬卓的笑迷得暈頭轉向。
越來越冷的溫度下狄萬卓把我拉進車里,把座椅調(diào)整到幾乎平躺,又打開了天窗。
方形的天窗里框進方形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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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出手機拍了一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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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上其實過得并不好,這種高海拔地區(qū)在冬季晚上的溫度可不是鬧著玩的,可是我貪戀著星空又舍不得關窗,最后給我結結實實地凍醒了。
接觸到太觸手可及的美的時候換誰估計都沒法清醒,看看這兩天,就連我這種人都能被忽悠成一個處心積慮的文藝逼。就是不知道狄萬卓有沒有被影響到呢?
唉,幸好沒凍成感冒。
總之,這場奔著星空和美的旅行就這么在兵荒馬亂里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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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把行李卸下來,我第一件事就是一把把活蹦亂跳的狄團團撈起來,然后去沙發(fā)上躺著。
狄團團特別不老實,搖著尾巴在我身上亂跑,眼睛直勾勾盯著狄萬卓,也想對著這位許久未見的主人獻獻殷勤。
我當然不樂意,狄萬卓很明顯要去樓上收拾東西,他又不喜歡被人打擾,于情于理,現(xiàn)在狄團團的首要任務是討好我才對。我一把拎起狄團團的后脖頸,又改成雙手舉起它,跟它不服氣的目光對視了一會兒,忍不住笑出聲。
還是太累了,我放它下來,由著它撒潑來釋放過于旺盛的精力,自己迷糊了一會兒打了個哈欠,干脆就在沙發(fā)上睡著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被狄團團一腳給踩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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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腳直接踩我臉上了!
我一睜眼,看到它就在我胸口窩著,嘴里叼著我的項鏈,圓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一副特無辜的樣子。
掛在我脖子上的東西不是別的。美國的軍用身份識別牌,最開始是為了方便確認死去的軍人的身份,后來成了軍械愛好者的必備收藏之一,不過大家更喜歡叫它“狗牌”。我脖子上的狗牌就是自己特地搞來的,上面的東西也是照著格式用激光刻出來的。
這枚小小的金屬片上刻著我的姓名。
一個一腔熱血的愣頭青喜歡這點東西再正常不過,說真的,就是很帥。我干脆就一直也帶在脖子上。后來一些場合并不適合帶著這個叮了咣當?shù)臇|西,我還是不死心,偷偷塞進領口里面仔細藏好。雖然藏起來已經(jīng)和我耍帥的初衷相悖了。
再后來,我在這個金屬鏈子上又加了一個副牌。
我一把把項鏈搶回來,心疼地擦擦上面的口水,又塞進領子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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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事又多了起來。我這次傷好了回來之后,發(fā)現(xiàn)周圍人對我的態(tài)度都大有改觀,四舍五入一下,在他們眼中也算是出生入死,又幫忙干掉了玉佛,還有狄萬卓撐腰,怎么著威信也是樹起來了。
有些人是真服我,有些還只是趨炎附勢,面前人話里話外的奉承讓我有點愣神,我開始認真思考起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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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從狄萬卓手里接過這個“皇位”,真的去管這些事情嗎?
也不怪大家都會這么想,如果從和我共事的角度來看,我絕對是一個認真積極又野心勃勃的人。當年做警察的時候我死死盯著功勛,現(xiàn)在來了黑道做事也絕對不留情。
真奇怪。
因為野心這種東西,我從來都沒有。
我時常覺得我和狄萬卓之間有很多事情要好好談一談,可是再想一想,好像又沒有什么必要。決定權都在他手上,我只要等著他的通知就好。
如果狄萬卓想,那我就接手;如果他不想,我就一輩子跟在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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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炎最近面對我總是一副嫌棄又古怪的表情,笑話,我怎么可能忍得了他這樣,于是先發(fā)制人跟他嗆聲:“你這什么意思?”
趙炎挺不自在地咳嗽一下,笨手笨腳地坐在我旁邊:“你和先生……”
剛應付完一個徐大寶,現(xiàn)在趙炎又跟我著急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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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干著急有什么用,我自己都著急得嘴上起泡,也見不到我爸能有什么表示。
我愛答不理地瞥他一眼,說:“怎么了?”
“我覺得太子你……要不還是,”趙炎深吸一口氣,“還是算了吧。”
我把他的話都當耳旁風。
我才不聽這些。
我有點不敢聽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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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云,生于憂患死于安樂,可是人也不能有太多憂思,想太多了整個人都會頹掉,我在憂患里面輾轉反側了好幾天,天天失眠,最后好不容易在沙發(fā)上睡著了。
叫醒我的還是狄團團,天知道這只還沒有我鞋大的小型犬怎么有那么驚人的彈跳力,它在沙發(fā)和地面之間來如自如,小短腿一蹬就如履平地。
它很喜歡往我身上趴,估計是把我當成一張自動發(fā)熱的寬大肉墊,現(xiàn)在又在我身上撒歡,把我下巴舔得黏黏糊糊,硬生生給我折騰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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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我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快到了晚餐時間,提前到家的狄萬卓就坐在沙發(fā)上看手機,意識到我這邊的動靜之后看了我一眼。
我有點尷尬,抹了一把臉,又意識到這一下成功讓狄團團的口水均勻分布,自己被惡心到了,過去認真洗了洗臉�;貋碇笪夜首麈�(zhèn)定坐到狄萬卓旁邊,問:“今天這么早就回來了?”
狄萬卓把手機扣下,突然向我伸出手。
他拽著我脖子上那個金屬鏈,把狗牌從領口里拎了出來。
剛睡醒,我還有點迷糊,有點發(fā)懵地感受著金屬鏈在我脖子上繃緊,在拉力下金屬球微微壓上后頸的皮膚,我這才突然反應過來。
天,狄萬卓在看我的狗牌。
完蛋了。
我覺得我快燒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