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小嬋可否看得盡興?
一直到傍晚將近,蕭晏川才處理完今日的折子。
林嬋便也如此始終侍奉在殿中,至于等候在外的陳全,理所當然一次未被傳召。
他不由慶幸還好自己出來得是時候,沒有礙了陛下的眼。
他看了看天色,估摸著該傳膳了,正打算進去問問,卻有一小內宦小跑上前,低聲道:“公公,李嬤嬤來了,說太后娘娘忽感不適,想請陛下過去看看呢。”
聽聞是慈寧宮的事情,陳全的臉色微變。
他倒是想直接打發(fā)了,可來人又是太后身邊的心腹,只怕不能這么輕易應付。
想到林嬋還在里頭……陳全思量片刻,道:“我進去問問,你等著�!�
小內宦應是,陳全嘆了口氣,回身進殿。
但愿陛下能因為小嬋姑娘心情好些。
…
或許是陳全的暗自祈禱起了作用。
當他忐忑地說完太后的事情后,蕭晏川竟沒有什么別的表示,只道那就去看看。
陳全松了口氣,連忙出去回話了。
林嬋私心并不想跟著去見太后。
她意圖蒙混過去:“陛下,那奴婢先告退……”
“跟上�!�
蕭晏川聲調平淡,拋下兩字便往外走去,絲毫不給她多說些什么的機會。
林嬋閉了閉眼,認命跟上。
如先前一樣,蕭晏川也叫她上了御轎。
大約是陳全特意吩咐過,今日抬轎的幾個內宦走得似乎比往常慢了許多。
蕭晏川坐在里頭閉目養(yǎng)神,林嬋也沒什么要做的事情,便靜靜跪坐在旁。
她眼睫低垂,想著那些關于蕭晏川與太后的傳言。
太后膝下無子,蕭晏川是在生母去后被養(yǎng)到她膝下的。
據(jù)說……蕭晏川生母的死,同太后脫不了干系。
但這些也只是外頭對宮闈之事的八卦編排,誰也不知道真假。
但這對母子情分疏離卻是事實。
畢竟不是親子,太后又鉆營權術,蕭晏川于她而言,也就是個爭權奪利的工具罷了。
思及此,她悄悄抬眸打量坐在一旁的人。
蕭晏川靠在軟枕上,雙眸闔起,長直的睫羽遮在目前,俊美慵懶,如玉如竹。
林嬋不由想起些有的沒的。
蕭晏川這副模樣,應該是像他的生母多一些吧?聽說那位早逝的妃嬪也曾是艷冠后宮的寵妃,也不知是如何的天姿國色……
要去見太后,蕭晏川根本沒心思假寐,只是借此掩蓋煩躁。
但那小宮女的目光,又仿佛羽毛一般,一撩一撩地,令他難以忽視。
他不由睜開眼,低垂著眸光與林嬋偷看的眼睛對視。
也不知怎的,大約是之前已經(jīng)被抓到過一次更過分的偷看,這一回林嬋反而沒什么感覺了。
她還順勢向他一笑,笑顏如花明:“陛下有何吩咐?”
蕭晏川沒吭聲,像是被她的厚臉皮震驚。
兩人一跪一坐,這個角度,顯得林嬋分外嬌小,蕭晏川看過去時,只見她一雙流水飛眸分外明亮,似貓眼,又像琉璃珠。
她這般神色,仿佛一只窩在身邊的乖巧貓兒一般,就算偶有出格之舉,也讓人不忍心苛責。
對視片刻后,蕭晏川先行挪開了目光,叩了兩下轎壁。
轎子停下,陳全的聲音隔著轎簾傳入,有些模糊不清:“陛下,馬上就到慈寧宮了�!�
蕭晏川淡聲:“等一會兒�!�
陳全應是,又走開了。
林嬋眨了眨眼,有些好奇地望去。
莫非這會兒他忽然不想去了?
顯然蕭晏川不是那種言而無信任性妄為的君王。
“拿著。”
林嬋瞧著忽然出現(xiàn)在他掌中的匕首一怔。
她認出來,這就是那日他給自己割發(fā)用的匕首。
林嬋小心接過,輕聲稱謝。冰涼的匕首被捏在掌心,鑲嵌在上頭的寶石和它本身冷硬的鐵質硌得她手掌微僵。
“陛下這是……”
要她去刺殺太后?
雖然知道這個想法十分荒謬,可眼下情形,她實在忍不住往此處想去。
蕭晏川像是看透了她的想法,嗤聲:“胡思亂想什么�!�
他俯身,輕輕抬起她下頜,兩人面龐貼近,他的壓低的聲音隨即在耳畔響起:
“孤不是說過,要教你用匕首嗎?”
“它,你收好�!�
俊美容顏在眼前放大,轎子中狹小的空間又仿佛令輕拂過來的氣流幾分溫熱曖昧。
林嬋眼睫閃爍,有些磕巴地應是。
蕭晏川卻還不放開她。
他又俯身一點,幾乎要與她鼻尖相抵。
他唇齒間似是咬著笑:“對了,這樣……小嬋可否看得盡興了?”
--
從轎上下來時,林嬋神色如常,唯有兩頰飛著薄紅,像是被冷的。
可轎中生炭,哪里會冷到她。
慈寧宮外,正有一位嬤嬤領著一眾宮人行禮,恭迎圣駕。
林嬋隨在蕭晏川身后,不動聲色打量去。
那嬤嬤的衣裳比宮中的女史還要好許多,看著和藹,卻又有種凌厲氣質。
這應當就是太后身邊的心腹了吧?
“太后怎么樣了?”
蕭晏川的聲音如玉墜地,卻客氣得過分,仿佛只是在關心一個陌生人。
李嬤嬤仿佛不曾察覺,只道:“回陛下,太醫(yī)剛來瞧過,說太后娘娘是這幾日思慮過重,娘娘如今剛服了藥,精神稍好一些�!�
蕭晏川冷嗤一聲,越過她往里走去。
林嬋趕忙跟上。
李嬤嬤依舊保持著行禮的姿勢,卻微微側過視線,將那跟在蕭晏川身后的人瞧了一遍。
她雖上了年紀,眼神卻越發(fā)銳利。
林嬋容貌奪目,她自然一眼瞧見,并猜出其身份。
連見太后都要帶在身邊,也不知陛下到底是真寵著,還是來挑釁的。
李嬤嬤思量著,見跟隨著蕭晏川的最后一位宮人也走了進去,這才起身跟上。
殿中藥草氣彌漫,白霧蒸騰間,紗幔輕拂,令人生出頭暈目眩之感。
蕭晏川徑直走進了寢殿,站在床邊幾步之遙的距離,語調疏離:“太后。”
侍奉在側的宮女在行禮之后,上前撩起簾帳。
太后臉色微微蒼白,梳著一個簡單的發(fā)髻,只戴了一根素凈的銀簪,她靠著軟枕,看起來就是一個病中的尋常貴婦人:
“皇帝來了,坐吧�!�
蕭晏川垂眸:“不必,孤看看太后就走�!�
他一點不給好臉色,太后似乎也不惱:“也好,皇帝政務繁忙,哀家還是不留你了�!�
她轉過臉,似乎感慨著,切入了正題:“太醫(yī)讓哀家靜養(yǎng),可哀家實在不喜歡靜啊,哀家老了,現(xiàn)在,還是喜歡熱鬧一些�!�
垂頭立在后頭的林嬋輕輕抬眉。
這是要給林婉月說情了嗎?
差點忘了,太后……是林婉月的親姨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