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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蕭璟低眸思量,想著當(dāng)日自己意外中藥,曾用內(nèi)力催出來些許,或許才不至于如云喬那日一般。

    他捏了捏眉心,不再深究。

    垂眸瞧著自己手上,被云喬咬出的那道牙印血口。

    真是野性難馴的狼崽子,咬起他來恨不能咬斷他指節(jié)方才解恨。

    那樣沒良心的女子,有什么好的。

    蕭璟眼眸微闔,心道,或許自己對云喬始終難以割舍,就是因?yàn)�,他從初嘗情欲之事,便只有過她。

    過往,他所有的情與欲,都和云喬有關(guān)。

    所以他舍不得放不下,糾葛難舍。

    可若是,有別的女子呢?

    世間女人無數(shù),他就不信,自己當(dāng)真就非她不可。

    蕭璟擦著手上的血痕,不再追究下藥之事,淡聲吩咐嬤嬤道:“去尋個(gè)女子來伺候,要身段妖嬈,模樣?jì)擅�,氣質(zhì)清冷。”

    管事嬤嬤聽了忙應(yīng)承下來,心道,殿下口中的要的這女子不就是那位云喬姑娘的模樣嗎。

    退出廂房時(shí),還暗道,今日這好端端的日子,原可是要給那位云喬姑娘封側(cè)妃的,怎么殿下放著側(cè)妃娘娘不寵幸,竟來了官妓坊尋快活,也是奇了怪了。

    嬤嬤心里疑惑不解,也就同跟著蕭璟的內(nèi)侍奴才們打聽了幾句,奴才們也不敢多說,只大略提了幾句。

    那嬤嬤聞言心道,難怪殿下要來官妓坊尋快活,像是在那位姑娘處,又碰了釘子。

    內(nèi)侍感慨地說云喬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竟鬧著要離開主子身邊。

    嬤嬤搖了搖頭沒說話,心中卻道,這福分,對于旁人自然是福氣,可對于那姑娘來說,就未必了。

    人家心里本來就沒有殿下,還是有夫有女的良家婦人,日子過得好好的,殿下拿揚(yáng)州案,逼得人家舍了夫君女兒跟著殿下,還遭了那趙家小姐的欺辱,那姑娘怕是對殿下只有怨氣。

    這側(cè)妃的尊榮,在旁觀者眼里,自然是蕭璟賞給云喬,潑天的富貴。

    可若是站在云喬的角度想一想呢?

    第119章

    為何會恨?

    身份的鴻溝,只把你當(dāng)玩意的男人,高高在上的施舍給你一個(gè)你并不想要的富貴榮華,體面尊榮,之于云喬那樣烈性的姑娘,真的是福氣嗎?

    嬤嬤心下思量,長嘆了聲,到底沒有言語。

    ……

    廂房里的蕭璟飲盡了杯盞里的茶水,起身斜倚在軟榻上,閉目養(yǎng)神。

    他眉心仍緊蹙著,不自覺地想,云喬回到云家,會是什么樣的情形。

    云家的人是會對她好,還是會磋磨她。

    畢竟是她的娘親兄嫂,想來,再歹毒也歹毒不到哪里去,至多就是言語上過分些。

    罷了,送都送走了,還想她作甚,就是真受了委屈吃了苦頭又怎樣,她若是不吃苦頭,不受委屈,能明白在他身邊的好處嗎,這一遭送她回去,原不就是想讓她吃苦頭受教訓(xùn),想明白的嗎。

    蕭璟疲憊地捏著眉心,逼著自己不再想她。

    廂房的門被人推開,穿著輕薄紗裙的花娘走了進(jìn)來。

    這花娘生得極為美艷,原是京中一官員的妾室,本就是花樓出身,因?yàn)樽松^艷伺候人的功夫也極佳,被贖回去給個(gè)官爺做了妾室,沒成想剛產(chǎn)子不久,丈夫便因?yàn)槔锿〝硣粏柫藬�,連帶著襁褓中的孩子也因?yàn)槭悄卸�,被生生勒死了�?br />
    這女子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還是在官妓坊重操舊業(yè)。

    管事嬤嬤尋得這來伺候的花娘,也是費(fèi)了心思的。

    嬤嬤常在風(fēng)月場所,自然瞧得出云喬身段妖嬈,乃是熟透了的少婦模樣,尋花娘來伺候蕭璟時(shí),便特意沒找那些初經(jīng)人事的姑娘,而是選了這位,曾生養(yǎng)過孩子的花娘。

    加之這女子生得妖艷,又本就是風(fēng)月場所出來的,并非正經(jīng)良家,榻上伺候人的功夫,也是極佳。

    眉眼處的妖艷之氣,還有幾分像那位云喬姑娘的韻致。

    嬤嬤費(fèi)心選了這花娘來,想著,這女子,定然能討得蕭璟歡心。

    這花娘雖未見過太子,卻也已從嬤嬤口中得知,自己要伺候的貴人是誰,因而進(jìn)門前,心便已高高懸起。

    東宮的太子殿下,伺候得好了,自然是魚躍龍門,可若是伺候的不好,惹怒了殿下,怕也是掉腦袋的大罪。

    蕭璟閉目養(yǎng)神,聽到了門口的動靜,也未睜開眼簾抬眼看去。

    那花娘遠(yuǎn)遠(yuǎn)瞧見里頭斜倚在軟榻上的蕭璟,紅了臉頰。

    早聽聞東宮的太子殿下生得溫雅如玉,今日一見,果然是如清風(fēng)明月般的郎君。

    若是伺候這樣的男人,總好過這官妓坊里,讓不知多少個(gè)齷齪恩客騎枕。

    花娘攥著手帕走近,搖著腰肢俯身,伸手就要解蕭璟衣裳。

    可她手不過剛碰到蕭璟衣襟,那榻上闔眼假寐的蕭璟,就猛然睜開了眼簾。

    他眼眸薄涼寡淡,身處官妓坊這樣的浪蕩地方,卻無半分欲望。

    花娘被他眼里的冷意嚇了一跳,動作微滯,強(qiáng)笑著嬌聲顫著音喚了句:“殿下,奴家伺候您脫衣……”

    話落,指尖就伸進(jìn)了蕭璟衣領(lǐng)處,輕柔愛撫,媚眼如絲,端的是花樓里的勾人姿態(tài),也慣能蠱惑男人。

    蕭璟瞧著眼前花娘的動作,聽著她的嬌聲輕喚,眼底卻只有冷淡。

    這花娘是官妓坊最上乘的女子,容色與云喬相比,也不差分毫。

    尤其,她還是花樓里養(yǎng)出后從良又入了官妓坊的,媚術(shù)的功夫,當(dāng)然比不懂情事的云喬厲害。

    可是,蕭璟就是,動不了情。

    他總覺得不對勁。

    好像眼前的人,哪一處都和他想要的不對勁。

    太狐媚,少了些欲拒還迎。

    媚術(shù)太重,眼里少了些清冷。

    話音太造作,裝出的嬌顫模樣,甚至都及不上云喬哭得歇斯底里時(shí)更能讓他動情。

    蕭璟閉了閉眸,覺得自己真是瘋了。

    那花娘并未察覺不對,手仍繼續(xù)撫弄著他。

    蕭璟非但沒有反應(yīng),心底反倒?jié)u漸涌出厭煩。

    他將人從自己跟前推開,起身坐在榻上,捏著眉心煩躁不已。

    此刻的蕭璟衣領(lǐng)敞開,姿態(tài)也該是風(fēng)流,可是偏偏,他眼底半點(diǎn)欲色也無。

    官妓坊的陌生女子,心里不會動情蕭璟是早有預(yù)料。

    可他怎么也沒想到,居然連欲,都動不了。

    好像那個(gè)慣來會惹怒他的小白眼狼,給他下過蠱毒,在他心里和身上都栓了鎖鏈一樣。

    被推到地上的花娘以為自己做錯(cuò)了什么,嚇得慘白了臉色。

    蕭璟捏著眉心寒聲道:“出去�!�

    花娘聞言徹底慌了,叩首不住磕頭懇求道:“殿下!殿下別趕賤奴走,奴是奉管事嬤嬤的吩咐來伺候的,若是現(xiàn)下出去,管事嬤嬤知道奴才伺候得不好,會打罰奴才的,奴才剛生完孩子不久便被扔進(jìn)了官妓坊里伺候恩客,若是再遭了打罰,身子扛不住的……”

    那花娘一再哭求,叩首磕頭時(shí)的可憐樣子,倒是和云喬更像了。

    蕭璟聽著她哭求的話語,也不自覺想起了云喬。

    若是他沒有在揚(yáng)州遇見云喬,私鹽案后,云喬的遭遇,或許會和眼前這個(gè)花娘一樣。

    蕭璟從來不是個(gè)仁慈悲憫的人,此刻因?yàn)橄肫鹆嗽茊�,卻難得沒有那么冷血。

    他掃了眼跪在地上的花娘,淡聲道:“你出去告訴管事嬤嬤,只說,是孤的意思,讓她不必罰你,出去吧。”

    那花娘聞言掉了淚,一再低首叩謝。

    起身便欲出去。

    即將到門口時(shí),蕭璟想著她方才的話,突然問了句:“等等,你說,你剛生過孩子就被送來此處,那你的孩子呢?”

    那花娘腳步頓住,抿唇低首,片刻后,輕聲道:“死了,那是個(gè)男孩,我夫君出事時(shí),判得滿門男丁抄斬,當(dāng)日他就死了。”

    蕭璟抿唇,沒想到,不小心,戳了這花娘痛處。

    沉聲道:“抱歉,孤不是有意提及此事,只是有些事心中困惑,恰好聽你方才所言,想問一問你。”

    花娘轉(zhuǎn)過身來,疑惑蕭璟身為太子,能有什么,是她一個(gè)小小花娘,能為她解惑的呢。

    “殿下想問什么?您盡管問就是�!�

    蕭璟目光低垂,想著云喬的遭遇和這花娘的相像之處。

    啟唇問道:“我想問你,若是你的孩子沒死,你夫家出事之時(shí),有人可以拉你和你的孩子一把,但是,要你和你的孩子,骨肉分離,再不能相見,你會如何?”

    那花娘聞言低眸思量,幾瞬后,嘆了聲道:“我會答應(yīng)他吧……但,我也會恨他�!�

    蕭璟眉心緊擰,不解道:“為什么?他明明救了你和你的孩子,這場交易他也做到了他承諾的,為什么,你卻會恨他?”

    第120章

    雷霆之怒

    花娘搖了搖頭道:“殿下,人心都是肉長了,也都是貪心的,我想世上大概沒有母親不盼著能陪著自己的孩子長大,生死關(guān)頭時(shí),她可以舍棄這點(diǎn)盼望,只盼著孩子能活命。

    可是,孩子活下來之后,時(shí)日越久,對孩子的思念,就會越折磨著母親。她總會想著,為什么她不能陪伴在孩子身邊,為什么那個(gè)人要困住她。長此以往,當(dāng)然會對困住她,不許她見自己孩子的人生恨�!�

    蕭璟低眸沉思,指腹摩挲著玉佩。

    他眉心緊蹙,第一次思考,自己是不是一開始就做錯(cuò)了。

    如果最初時(shí),他就殺了沈硯,將那孩子和云喬一并帶走,現(xiàn)在,還會是這樣的局面嗎?云喬還會這樣恨他嗎?還會因?yàn)樾男哪钅钪⒆�,無時(shí)無刻都想著從自己身邊逃離嗎?

    或許不會吧。

    罷了,不就是一個(gè)孩子嗎,尚在襁褓中都不記事,接過來養(yǎng)著又怎樣。

    云喬口口聲聲說要讓孩子在她親生父親身邊養(yǎng)大,可是倘若真將那孩子送到她身邊,她能狠心再將孩子送走嗎?

    何況,沈硯的身子早就虧空的徹底,他有無數(shù)種方法,可以悄無聲息地,要了沈硯的性命。

    蕭璟心中有了決斷,唇角勾起笑意,道了句,“多謝解惑。”

    便起身推門,出了官妓坊的廂房。

    門外候著的奴才,沒想到時(shí)辰這般快,暗道不對勁,也不敢抬頭多看。

    蕭璟踏出房門,吩咐道:“交代護(hù)衛(wèi),去同里,把云喬女兒帶到京中。”

    他話落,那奴才心下不解,卻也不敢多問,只恭敬垂手應(yīng)下。

    “是,奴才這就去�!�

    那奴才話落就欲退下,一旁另一間廂房,卻響起了猛烈急切的拍門聲,和女子凄厲嘶啞的喊聲。

    “璟哥哥!璟哥哥!是你嗎?是你在外面嗎?兮兒聽到你的聲音了,你放兮兒出去,兮兒有話對你說,兮兒有話對你說啊……”

    那奴才都被這如鬼哭狼嚎般的喊叫聲嚇了一跳,抹了把汗道:“殿下,是趙家小姐�!�

    蕭璟自然聽得出來是誰。

    他眉心微擰,想到那趙琦連日來一再旁敲側(cè)擊的想要他松口放了趙兮兒。

    抿唇道:“把門打開,告訴她,從今以后,謹(jǐn)言慎行,好好在趙家府邸里呆著。”

    奴才忙應(yīng)了聲好,上前去打開困在趙兮兒那間廂房的門鎖。

    蕭璟則抬步欲要離開官妓坊,并不想見趙兮兒。

    廂房門打開,那趙兮兒形如鬼怪般從門檻處爬了出來,瞧著蕭璟的背影,凄厲地喊道:“璟哥哥!我有話告訴你!”

    蕭璟腳步微頓,抿唇回首,看向趙兮兒。

    趙兮兒是他的表妹,從小一起長大,可是他瞧著眼前趙兮兒的可憐模樣,卻沒有生出幾分憐憫之心。

    或許他的養(yǎng)母,那位皇后娘娘說的是對的。

    他天生就是鐵石心腸。

    “你有什么話說?”

    趙兮兒遠(yuǎn)遠(yuǎn)瞧著蕭璟一身清雅衣裳,站在遠(yuǎn)處的模樣。

    心中對云喬的恨意,愈加的重。

    她咬牙切齒,恨聲道:“璟哥哥,你為了云喬那個(gè)賤人這樣折磨我,可你知道嗎?她就是個(gè)賤人,她心里根本沒有你,反倒一心惦記著旁的男人!”

    蕭璟臉色已現(xiàn)陰沉,抿唇寒聲道:“趙兮兒,你學(xué)不會謹(jǐn)言慎行,孤不介意割掉你的舌頭送去趙家�!�

    趙兮兒聽著蕭璟的話,心里更恨。

    歇斯底里道:“璟哥哥!你睜開眼睛看看啊,只有我,只有我是真心喜歡你的,明寧是圖你的權(quán)勢,云喬那個(gè)賤人根本對你沒有半點(diǎn)真情,就連在你床上,都得把你想成別的男人才能和你行歡!”

    蕭璟臉色已經(jīng)十分陰沉,攥緊了掌心,不想也不愿聽趙兮兒的話。

    其實(shí)那天他真的沒有半點(diǎn)懷疑嗎?

    未必吧。

    可是那點(diǎn)微弱的懷疑,很快就消失了。

    他也信了管事嬤嬤的話,信了云喬只是服用的催情藥過多才會那般。

    可是偏偏,趙兮兒在此時(shí)戳破了這一切,大喊著,告訴他真相。

    蕭璟實(shí)在不愿再聽,怒聲斥道:“住口!”

    趙兮兒卻沒想過停下,她爬著往蕭璟這邊來,伸手握著他靴子,接著道:

    “璟哥哥,你知道為什么你帶她到官妓坊那次,她變化那樣大嗎?

    因?yàn)檫@官妓坊的管事嬤嬤給她喂了藥。

    那藥不是尋常的催情藥,而是能讓服藥之人,將眼前人,認(rèn)作心上人,繼而動情纏綿迷離難舍的藥!

    她就是把你看作旁的男人,榻上才能那樣浪蕩地勾著你,她心里根本就沒有你!”

    蕭璟猛地將腰間玉佩拽落,狠狠砸在地上,一腳將抱著自己靴子的趙兮兒踹開。

    “孤讓你住口,你聽不明白嗎?來人,堵了她的嘴,把管事嬤嬤給孤叫來!孤有話問她�!�

    玉佩砸在地上四分五裂,恰如蕭璟此時(shí)此刻,難以用言語表述的心緒。

    那晚在官妓坊的情形歷歷在目,她的確好似是在借他的臉,回憶旁人。

    她的確,眼里不是他。

    管事嬤嬤被護(hù)衛(wèi)拖來,一瞧見趙兮兒就知道完了,事情敗露了。

    那管事嬤嬤腿軟的跌跪在地上,磕頭哭求道:“殿下!殿下饒命啊,奴婢那時(shí)以為云姑娘只是殿下閑來消遣的玩意,這才給云姑娘用了那藥,絕非有意讓云喬在殿下榻上想起舊日情郎的……”

    蕭璟閉了閉眸,緊攥的掌心青筋暴起,已經(jīng)聽不下去了。

    他抬步近前,到那嬤嬤跟前,伸手道:“藥呢?”

    嬤嬤顫著手把藥瓶子呈上。

    蕭璟接過藥瓶子,低眸打量,嗤笑了聲,臉上看不出喜怒道:“這樣好的藥,只用一次倒是可惜了,把藥方子送去東宮,日后孤親自配這味藥喂給她嘗個(gè)夠。”

    嬤嬤嚇得渾身發(fā)抖,想著那藥的副作用,還是咬著牙提醒道:“殿下,這藥不能久吃,吃多了毀人神志,會分不清夢境現(xiàn)實(shí),甚至失去記憶成了一具行尸走肉般的傀儡�!�

    蕭璟聞言冷笑,瞧著手里小小的藥瓶子,目光情緒難辨。

    笑道:“是嗎?那正好,孤要的就是一具行尸走肉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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