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眉眼風(fēng)流恣肆，活脫脫一個浪蕩公子哥兒的模樣。
笑道：“你說，你沒見過我？怎么，沈硯還會把他在花樓相識的友人，全都帶回家中，給你引薦嗎？”
第139章
她瞧見的，是他？
蕭璟一番話，有蒙騙她的言語，也有半真半假的調(diào)弄。
云喬又羞又氣，心里暗罵，怪不得這般浪蕩紈绔似的做派，原是沈硯的友人，沈硯那樣浪蕩的人，結(jié)識的好友自然也大都是這樣的浪蕩紈绔。
她現(xiàn)下已經(jīng)大略信了蕭璟的話，卻還是惦記自己女兒。
焦急地問：“你說我病了有幾個月了？那我女兒呢？我女兒怎么沒在我身邊？我去上香時，她還不足兩個月齡，不在娘親身邊，如何能行……”
蕭璟眉心微蹙，緩聲道：“急什么，你病著，自然沒工夫照料孩子，你那女兒，有奶娘嬤嬤照料，哪用你操心。你好好養(yǎng)病，待病好了，自然就能見到你女兒了�！�
云喬心里亂成麻繩，想著沈家人那樣重男輕女，哪里能好生照顧自己女兒，心下焦灼的緊。
卻沒工夫細(xì)想，自己醒來后，眼前這男人行徑的怪異之處。
她下意識伸手攥住了蕭璟衣袖，搖頭急聲道：“不行的，我……我婆家不喜我女兒，我怕她離了我，在家里受欺負(fù)，你……你還是盡早送我回去吧�！�
蕭璟聞言輕笑出聲，搖頭道：“身子要緊，至于旁的，養(yǎng)好了病再說�！�
他話落，伸手壓著她肩頭，要她躺下，云喬拗不過他，也知曉人在旁人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沒敢再多做掙扎鬧騰。
她難得這樣乖順，蕭璟倒覺得，失了記憶，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溫聲交代她道：“你安心養(yǎng)病，好好休息，我還有客要見。”
話落，理了理衣衫起身，抬步出了云喬歇息的寢殿。
臨出門時，回身緊闔上了殿門。
目光在寢殿門環(huán)上的銅鎖處落下，微滯了瞬，取過那銅鎖，將殿門上了鎖。
門外候著的嬤嬤見狀，目露不解。
“殿下這是作甚……”
蕭璟抿唇垂眸，目光越過門環(huán)窗紙看向?qū)嫷顑?nèi)軟榻上的云喬，沉聲交代嬤嬤道：“她乍然失憶，又一心惦記她那女兒，難保不會私逃，鎖了門，孤也安心些，你盯著些，入夜時她若是鬧了起來，派人及時去請孤�！�
嬤嬤聞言也回過勁兒來，清楚了蕭璟這般做的緣由，點頭應(yīng)了下來。
蕭璟將視線從寢殿內(nèi)收回，抬步踏下門前石階。
等了許久的景慧和尚，還在殿門外候著。
見他人出來后，才迎了上去。
一邊掃了眼落鎖的殿門，一邊問蕭璟道：“殿下，貧僧聽太醫(yī)和嬤嬤講，云姑娘失憶了？”
蕭璟點了點頭，緩步同景慧一道往自己寢殿走去。
待到進(jìn)了蕭璟寢殿后落座上了茶水，景慧抿了口才又問：“好端端的，怎么會失憶？莫不是磕著碰著了？殿下，您行事，也太沒個顧忌，好歹是個嬌弱女娘，哪里真能動手傷了云姑娘？”
蕭璟低眸未語，幾瞬后，推了茶盞，換了杯酒水來，一飲而盡。
才笑道：“不是，是用藥的緣故。”
“藥？什么藥？”景慧納悶地問。
蕭璟笑意隱帶自嘲，又想起那藥的功效，捏著酒杯的指節(jié)微微泛起青白色，沉聲道：
“是官妓坊里，一味能讓人在情事中將眼前人認(rèn)作心上人的藥�！�
迷人心緒的催情藥？
景慧聞言臉色微變道：
“殿下你為何給云姑娘喂這樣齷齪的藥物？云姑娘本就可憐，殿下你毀了人家清白在先，而今怎么還能給她喂這樣的淫藥！”
景慧沒忍住為云喬鳴了幾句不平。
蕭璟低眸瞧著杯盞里的酒水，苦笑道：
“當(dāng)初我要她離開揚(yáng)州入京，她并不情愿，后來我歸京后帶她去了官妓坊，要官妓坊的嬤嬤好生馴服于她。
官妓坊那晚，她很乖順，像是變了個人一般。我沾沾自喜，以為她真的心思轉(zhuǎn)圜，愿意乖乖留在我身邊，后來才知是嬤嬤給她喂了那藥。
那藥，讓她將我在榻上認(rèn)作旁人。
迷情纏綿，合歡情事，都是看著我，卻心心念念著旁人。
得知此事后，我一時氣怒，給她又喂了一次那藥，她醒來后，記憶，就停在了去佛寺那日，遇見我之前�！�
可是那樣的藥，不是應(yīng)當(dāng)只會催情嗎？怎么還能讓人失憶呢？
景慧心下不解，也問了出來。
蕭璟苦笑了聲，同他皆是道：“服用劑量過多，會損人記憶。嬤嬤同我提過這藥的副作用，可我那是怒火上頭，未曾在意�！�
這番話落，景慧低嘆了聲，卻不自覺想起當(dāng)初在揚(yáng)州山寺前頭，見到沈家的仆婦欺辱云喬時的場景，更覺云喬委實可憐。
心道，這等藥物，真是誅心。
榻上恩愛纏綿，大夢初醒，才知荒唐時認(rèn)錯了人……
這比尋常催情藥，可是齷齪傷人多了。
他心下連連嘆息，轉(zhuǎn)念卻突地想，云喬服藥后，瞧見的心上人，當(dāng)真就不可能是蕭璟嗎？
景慧不僅見過山寺門前云喬受沈家仆婦欺辱，也曾見過當(dāng)初云喬在佛寺跪了整日，為蕭璟求一枚平安符時那番真心實意。
即便聽了明寧說的，云喬和蕭璟侍衛(wèi)暗中存著私情，景慧也總覺得，當(dāng)初在揚(yáng)州山上佛寺，跪得腿兒顫抖，捏著平安符笑著同他說話的云喬，曾經(jīng)，是真心待過蕭璟，也未必沒真心喜歡過蕭璟。
憶起當(dāng)初種種，景慧這個從最初就旁觀兩人彼此糾葛的看客，瞧著蕭璟此刻臉色，嘆了聲問他道：
“殿下，你就沒想過，那藥效作用下，她瞧見的人，會是您嗎？”
第140章
想想緣由
景慧話落，蕭璟捏著杯盞的手僵了瞬，眼底情緒漾漾，心下不自覺地想，如果……如果是他呢？
如果是他，一切自然迎刃而解，怪他糊涂，不懂女兒家心思，做盡了錯事。
可是，真的會是他嗎？
寢殿內(nèi)寂寂無聲，安靜得落針可聞。
那股因景慧話中內(nèi)容而驟然升起的念頭在心底轉(zhuǎn)了又轉(zhuǎn)。
良久后，思及云喬種種態(tài)度，那念頭又重新被打落消弭，只留些微根芽，深埋在心底，無聲無息。
蕭璟思來想去，心思轉(zhuǎn)了又轉(zhuǎn)，卻始終不覺得，云喬服藥后想起的會是自己。
他搖頭否認(rèn)，話音帶著幾分自嘲，同景慧和尚道：
“怎么會是我？
她初次用那藥時，從夢中醒來后，便忍受不了半刻再呆在我身邊，倘若她夢中是我，何以夢醒后，這般厭憎。
那日她趁機(jī)私逃，還落了一身的傷，我抱著滿身是血的她，動了給她側(cè)妃之位的念頭，可她仍一心只想著報復(fù)。
景慧，她后來說，最憎恨我。
字字句句，恨意入骨。
既然憎恨，那她服藥后瞧見的情郎，心心念念之人，又怎么可能會是我呢？”
蕭璟話音里有嘆息有自嘲，不想再提此事，隨口道：
“罷了，不提這些，只是個女子而已，左右無論她惦記誰，而今都得乖乖待在東宮里�！�
蕭璟這性子，委實霸道，也不夠柔情，總不在意旁人心緒，一意孤行地按著自己心意辦事。
遠(yuǎn)遠(yuǎn)瞧著倒是個溫雅公子，可真貼近了他，日日朝夕相處，才知這人，骨子里，就是個霸道且不近人情鐵石心腸的主兒。
許是生于皇家，一輩子被當(dāng)做棋子般養(yǎng)大的緣故，旁人在他身邊，無不為圖利益，久而久之，他自己也忘記了，情與愛，不是能憑權(quán)勢威壓巧取豪奪的。
景慧心下嘆息不已，有心再勸，蕭璟卻突地轉(zhuǎn)了話題，問起他今日為何而已。
“還沒問你呢，怎的突然登門，又問起陳晉來，孤怎么不記得，你和他還有什么交集�！�
聽了蕭璟這話，景慧也跟著想起自己今日過來的目的。
今日來這一遭，景慧原本也是舉棋不定，猶豫究竟要不要告知蕭璟，云喬和陳晉之事。
而今乍然得知云喬失憶，又從蕭璟口中知曉云喬失憶的緣故，景慧一個出家人，又是早知曉云喬多年來沒過幾天好日子的人，難免覺得云喬可憐。
便不忍心將云喬和陳晉的事情，在此時告訴蕭璟。
蕭璟的性子，景慧也算略有了解。
他都還未抓到什么實證，僅僅因為疑心云喬用藥后惦旁的男人，就能這樣對她，若真是知曉云喬和他府上的護(hù)衛(wèi)不清不楚，景慧不難想象到屆時蕭璟會如何震怒，會該如何發(fā)作。
陳晉一個背主的護(hù)衛(wèi)，自是死不足惜，可云喬那樣柔弱的小娘子，又哪里受得住蕭璟的怒火，只怕會被折磨得生不如死，比今日更難堪。
罷了，本就是被迫失了清白的深閨婦人，已經(jīng)夠可憐了，自己再多嘴，豈非更害了她。
何況東宮戒備森嚴(yán)，陳晉一個護(hù)衛(wèi)，怎么也近不了深宮內(nèi)宅里女子的身，到底也鬧不出什么大事，日后想法子，提點下陳晉就是。
想來陳晉也是個明白人，該知曉兒女私情和項上人頭，哪個更重要。
景慧如此想著，隨口尋了個借口回答蕭璟道：“聽聞陳晉也是揚(yáng)州人，想起我還落在揚(yáng)州寺院一件要緊的東西，若是他要回?fù)P州，想請殿下派他前去給我?guī)怼！?br />
蕭璟聽罷回道：“他已經(jīng)去了揚(yáng)州，我自從知曉那藥的緣故后，總覺如鯁在喉，便讓陳晉去揚(yáng)州查了查云喬舊事，也想知道除了沈硯外，她從前是否還有旁人……”
這番話落，景慧暗道幸好派去的陳晉。
陳晉是不可能蠢的自掘墳?zāi)�，那云喬和陳晉的那樁事，就暫且還不會落進(jìn)蕭璟耳中。
東宮的日子，也還能平穩(wěn)。
可若是哪一日，蕭璟再起疑心，派了旁人去查，可就瞞不住了。
景慧暗暗抹了把冷汗，想著蕭璟今日說的這些關(guān)于云喬的話。
蕭璟說云喬厭憎他，恨他，因而服藥后惦念的必定不會是他。
可景慧，總覺得不對勁。
他是沒在京城瞧見過云喬和蕭璟彼此爭執(zhí)鬧騰時的模樣的，就連在揚(yáng)州時最后那場血色，也都只是耳聞。
唯獨兩人情濃之時，景慧卻曾親眼得見。
他曾去過蕭璟揚(yáng)州暫居的宅院里。
在蕭璟書房里，瞧過過隨處可見的女子針線活用物，和些許只有女兒家才會看的話本子。
那都不是蕭璟的東西，必定也只會是云喬的。
試想一下，若是真的對一個人只有厭惡，你怎么會在他身邊時，如此舒心隨意，將那些原本只是在女子閨閣才會把玩的話本針線，撂在他的私宅。
若只是厭惡，想必每日朝夕相處都覺百般折磨，哪里會有倚窗刺繡伏案翻書的小女娘姿態(tài)。
何況，那日佛寺上求平安符的小娘子，眼里星光點點，可都是惦念憂思。
景慧只見過云喬登山拜佛求過兩次平安符，一次是為云喬的女兒，一次便是為著蕭璟。
若不是真心在意過，惦念過的重要之人。
云喬何必受那一千多層山路石階的罪，何必在佛殿前跪地叩首，挨上整日。
景慧心里記得這些舊事，總覺得，云喬當(dāng)初，必定滿心滿眼都是蕭璟。
也始終認(rèn)為，即便蕭璟做錯了許多事，即便他折磨過云喬，也傷害過云喬，云喬對他，都不會只有憎恨。
或許她也會恨蕭璟，可是卻一定不僅僅是憎恨和厭惡。
當(dāng)初山上佛寺，跪了整日為他求平安符的小娘子，必定是鐘情過蕭璟的。
只要有過鐘情，哪里真能這樣狠決的割舍干凈。
或許口口聲聲的厭憎，也不過是被傷著后，不得不豎起的尖刺。
景慧心下低嘆了聲，望向蕭璟，開口道：
“殿下您說云姑娘口口聲聲說厭憎您，可您怎知，嘴上說著憎恨，心底，就真的只有憎恨？”
蕭璟眼眸抬起，眉心微蹙，沉眸問：“你此言何意？”
景慧拿起一旁的茶盞，抿了口后，擱下茶盞，才在蕭璟盯著自己的目光中，啟唇開口，回道：
“當(dāng)初殿下在揚(yáng)州遇刺，貧僧在揚(yáng)州山頂佛寺，親眼瞧見云姑娘徒步爬了千層石階，在佛殿里跪了整日，給您求了一只平安符。
她當(dāng)初肯為您的安危，遭這樣的罪，可見當(dāng)日的情分做不得假。
既然有情，為什么服藥后想起的人，就不會是殿下您？
再者說了，即便退一萬步講，當(dāng)真如您所言，云姑娘服藥后惦記的人，并不是您，可是她當(dāng)初能有這份心，也自然是真心待過您的。
殿下有功夫去查云姑娘的舊事，倒不如想想，究竟是因何緣故，您又做了什么，才讓云姑娘，和揚(yáng)州佛寺為您求平安符時的她相比，判若兩人�！�
平安符？
可是蕭璟，并未瞧見過云喬昔日為他求的那枚平安符。
第141章
當(dāng)初真相
他確實沒見過那枚平安符，可景慧，沒有必要在這等事上騙他。
只是，若真是為他求的平安符，為何，他從未見過呢。
景慧離開東宮后，蕭璟枯坐桌前，沉眸思量。
方才景慧所言，是那時在揚(yáng)州暫居的宅院里遇刺之時，他為云喬擋了一箭后的事。
彼時肉身做盾，怕她受傷，也怕她那樣柔軟的身子扛不住那一箭。
當(dāng)初蕭璟以為自己只是覺得那一箭原是想要他的命，云喬不過無辜遭了牽連，不忍她無辜遭罪，才會護(hù)著她。
今日回想當(dāng)初，終于隱隱明白。
其實他無非是，舍不得她身死。
他生在皇宮中，自幼就清楚，自己的性命，比旁人貴重千萬分。
唯獨云喬，是讓他連思索衡量自己會否出事，以身救她是否值得都來不及，就下意識想要護(hù)著她性命的人。
蕭璟緊捏著眉心，想著當(dāng)初的事，腦海中似有電光火石閃過。
他開始回憶當(dāng)初，后知后覺意識到，云喬待他的態(tài)度，好似就是在那一日后，乍然變化的。
發(fā)生了什么呢？
她前一日為他登山拜佛跪求平安，次日他翻入沈府見她，她就厭他入骨，恨不能讓他立刻消失。
就算是女子心思易變，也不能無故這般瞬息萬變罷。
蕭璟沉眸思量，捏著杯盞，一下下叩在桌案上。
時間點點滴滴過去，關(guān)于那段時日的記憶，在蕭璟腦海中，一根根被捋順，許多他曾經(jīng)忽略的，他以為不在意的，都在這時漸漸清晰。
那打在揚(yáng)州起便一直負(fù)責(zé)照料云喬的嬤嬤，于殿門外頭求見。
蕭璟吩咐人進(jìn)來。
嬤嬤進(jìn)門行了個禮，便道：“宮中娘娘的傳喚，讓奴婢入宮一趟，今日，恐不能在云姑娘身邊照料了，還請殿下，安排個婢女去先頂著奴婢的差事�！�
這嬤嬤本就是皇后宮里的人，后來才到了蕭璟處伺候，他聞言也沒阻攔，擺手應(yīng)下嬤嬤的話。
那嬤嬤跟著便告退，往殿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