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他笑眼微彎,眸光卻滿是危險。
小丫頭蹦跶著跳下馬車,跟著就要拉著嬤嬤往門前走去,蕭璟垂眸看向她,伸手壓著她胳膊,攔下她的動作。
回身將那她遺落在馬車上的帷帽,重又給她戴著。
“去,喊你阿娘來�!�
第241章
人就在眼前
那丫頭被蕭璟按著肩頭,先是動憚不得,瞪了他一眼,卻鬧騰不動掙不脫他,只能眼瞧著他給自己戴上帷帽。
帷帽好生戴著,遮去小丫頭哭過的臉蛋。
婆婆在旁被護衛(wèi)扶著,小丫頭聽罷蕭璟的話,并未乖乖照做,而是撩開一角帷帽的垂簾,看向婆婆。
“婆婆?”她在詢問婆婆意思。
那婆婆微有些納悶,瞧著都在門前了,怎的卻突然停步,要喊云喬來,面色微有些納悶。
蕭璟淡笑了聲,緩聲道:“方才聽您說,家中男子遠行,只剩個婦人在府上,貿然登門怕是于貴府女眷名聲有礙,何況在下也有事在身,不便久留,故而才想請貴府女眷出來接您一趟�!�
一番話說得有理有據,婆婆也聽不出什么不對來,沒多想,招手拍了下小丫頭,便道:“囡囡,去喊你阿娘來接婆婆,就說婆婆摔了腿,行動不便�!�
小丫頭聞言,才聽話轉身,往自家門口走去。
那胖乎乎的身子一搖一晃地走,扒著門檻往家里翻。
“阿娘……阿娘……”
她好不容易進了家門,奶聲奶氣喊著娘親。
眼珠子轉來轉去尋人。
樹影下沉睡的云喬,隱約聽到聲響。
那喊聲陣陣近前,她意識到是女兒在喚她,猛然從睡夢中驚醒。
“囡囡,阿娘在這……”云喬眉心微蹙,眼前還有些初初睡醒的模糊,遙遙沖著女兒招手。
小丫頭瞧見了娘親,急著往前走,臨到跟前,撲通摔了一跤,腦袋正好砸在云喬腿彎處。
云喬沒忍住撲哧笑出了聲,趕在小丫頭哭之前,忙將人抱起,拿掌心輕輕揉著她磕紅的腦門。
孩子疼得眼眶又紅,帷帽也歪了掉在地上。
云喬抱著她哄,這時候才意識婆婆不在。
“囡囡,婆婆呢?”她眉心微蹙,疑惑地問小丫頭。
這時候,小孩子才從磕疼了腦袋的情緒里回過勁兒來,想起婆婆的事。
打著哭嗝,奶聲奶氣道:“娘親,婆婆……婆婆摔了腿,現(xiàn)下在門口呢,婆婆說,讓囡囡來喊阿娘去扶她……”
聽到女兒這話,云喬當即變了臉色,將孩子放在一旁,急忙起身,快步往宅門外走去。
小丫頭愣怔了下,也跟著屁顛顛地往門外走。
云喬腳步疾疾,不僅顧不得女兒的帷帽,連自己的帷帽都沒戴上。
只一心擔憂婆婆的傷,急匆匆地往門口走。
她步履匆匆,神情急切,身上還穿著那件剛剛午歇時穿的碧藍色紗裙。
江南姑蘇城的小巷子里,桐木色的大門微開,一身碧藍紗裙的小婦人,氣喘吁吁地行至門口。
纖細白膩的手,落在門沿上,用力拉開。
那雙手上微微泛起的青紫色脈絡,更襯的這雙手的主人纖弱。
木門被用力打開,周遭院墻上攀緣的凌霄花被風吹得招搖。
云喬喘著粗氣,神情急切地往外張望。
府門外不遠處,護衛(wèi)扶著婆婆立著,一旁則停著一駕馬車。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云喬遠遠瞧見婆婆,忙提裙疾奔而去。
“姨母,這是怎么回事,怎么摔著了腿,要不要緊……”
她快步跑到婆婆跟前,氣都沒喘勻,便擔憂地連問數句。
邊說,邊從護衛(wèi)手中扶過來婆婆。
婆婆簡單解釋了幾句緣由,恰好這時,那小丫頭也跟到了云喬身側。
聽著婆婆說起原委,云喬氣得當即把那小丫頭揪到跟前。
還未來得及訓斥,那丫頭便撲到云喬身上,抱著云喬腿彎哭求:“娘親……嗚嗚嗚,都是囡囡的錯……囡囡再也不敢了……你饒了囡囡吧……嗚嗚……”
云喬這女兒,慣來受寵,養(yǎng)成了嬌慣的無法無天性子,卻也最知曉怎么撒嬌賣癡博人疼愛心軟。
她這一哭,莫說是云喬了,一旁的婆婆頭一個受不住。
忙就把孩子拉起來給她擦淚,一口一個心肝肉的哄。
“婆婆的心肝兒……莫哭了莫哭了,婆婆哪里舍得怪你……”
這話一出,云喬也不好在外頭教訓孩子,只能暫且先擱下,轉而才顧得上一旁那護衛(wèi)。
“這位是……?”她微有些疑惑地問。
婆婆拉著孩子,忙道:“是送我回來的那位公子的護衛(wèi)�!�
云喬聞言微微頷首致意,目光看向一旁的馬車。
想來婆婆口中那位送她回來的公子,就在馬車內。
只是為何,把人送了來,卻又留在馬車里不見蹤影呢。
云喬心下微有些疑惑,卻也沒多想,只朝著馬車,柔聲謝禮道:“多謝公子相幫,日頭正盛,可要進門飲些茶水歇一歇�!�
女子話音柔緩,傳入馬車里的人耳中。
馬車內,蕭璟和趙琦對面而坐。
蕭璟手中捏著一旁的杯盞,臉色沉凝難辨。
趙琦眼神看向蕭璟,試探地挑了下眉。
意思是,人就在眼前了,你不見嗎?
蕭璟捏著杯盞,手上動作一下下叩著杯壁,在好幾瞬的沉默后,抬眼看向垂落后隔開他和馬車外那女子的簾子。
輕咳了聲,抬手握拳抵在唇上,用極低沉的聲音:“實是抱歉,陰差陽錯傷了貴府的人,聽聞府上男主人不在,規(guī)矩使然不便登門拜訪,貴府婆婆的傷,在下已讓郎中醫(yī)治,家中尚有要事,就不多叨擾了。”
那聲音低緩沙啞,隱帶病弱之氣。
云喬聽到先是一怔,覺得莫名有些耳熟。
可那濃濃的病態(tài),和這副刻意偽裝過的嗓音,確實和蕭璟本來的聲音差別甚大,故而云喬并未聽出他是誰。
日頭正盛,云喬熱出一身的汗,小丫頭和婆婆也是。
日頭下曬著委實遭罪,云喬聞言也沒再多做客套,只躬身行了個謝禮,便扶著婆婆,示意小丫頭往家門走去。
身子纖弱的女子,手撐著摔斷了腿的阿婆,身邊還跟著個小丫頭。
她走得緩慢也有些艱難,卻沒有停下。
蕭璟撩開車窗一角的簾子,遙遙望向前頭的女子。
再熟悉不過的背影,和方才那,久違的話音。
蕭璟手緊攥著簾子的布帛,眸光灼灼暗沉,一直看著她踏上門前石階。
正扶著婆婆的云喬,行至門檻處,意識到身后,有一道,很是熟悉的視線在望著她,猛然回頭。
第242章
鳥兒
夏日光影璨璨,桐木白墻下的她回首望去。
烈日當頭照在她臉上,更將她本就白凈的膚色,襯得亮眼。
只是今時今日的白凈,卻沒了往日在長安時的蒼白病弱。
馬車內的蕭璟,只瞧了她正臉一瞬就放下了車簾子。
一來一回,隔得也不算太近,云喬卻沒瞧清楚那馬車里的人,究竟是誰。
可那道視線,委實熟悉。
強勢,洶涌,灼灼。
她下意識攥緊了女兒的手,蹙眉看著那輛馬車,和馬車外的護衛(wèi)。
會是他嗎?
如果真的是他,他來到這里,送回婆婆和孩子,是偶然還是碰巧?
如果真的是他,他已經知道自己在這里,又怎么會這樣輕易放過自己嗎?
他或許會當場把她抓回去,或許會對她冷嘲熱諷,笑她自討苦吃,到最后還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卻不應當是這樣,知曉她是誰,在哪里,卻不肯出現(xiàn),輕易的放過她。
云喬心思幾經轉圜,喉頭滾動,攥著女兒的手,滿是冷汗。
小丫頭蹙著眉頭,疑惑的問:“娘親,你怎么了?”
一旁的婆婆也擔憂的看向云喬。
云喬這才微微回神,壓下了方才驟然而今的驚惶恐懼。
不會的,不會是他。
他不會這樣守男女大防的規(guī)矩,也不會知曉她的下落卻放過了他,肯定不會是他。
云喬心下一再安慰自己,強逼的自己笑了笑,同女兒和婆婆道:“沒事……應當是我想多了,咱們快些回家去吧�!�
她強自鎮(zhèn)定,實則連腿彎都有些抖,扶著婆婆,牽著女兒,進了家門后,當即就闔上了房門。
鎖上門栓時,手都是顫的。
即便心里安慰自己,門外馬車里的人,不是蕭璟。
可是一想到,蕭璟有可能找到自己,云喬便驚惶難安。
她手握在門栓上,閉了閉眸,已經快要忘了,自己有多久,沒有這樣,手都不自覺顫抖的時候了。
小丫頭年歲小,只覺得奇怪,一個勁的望著母親。
婆婆倒是在旁意識到了不對,疑惑的追問了句:“喬喬,究竟是怎么了?”
有些話,云喬肯定不能當著孩子的面說,聞言便只是強逼著自己和緩了臉色,揉了揉小丫頭腦袋,哄道:“囡囡,你去房中睡一覺,小孩家家,不睡午覺要長不高了,快些去睡會兒�!�
小丫頭倒也聽話,加之折騰了大半日,本也有些困倦,聞言揉著眼睛就往臥房里走,自個爬上了床榻睡下。
云喬扶著婆婆坐在樹蔭下,倒了兩杯茶水,捏著杯盞,沉眸良久后,才抬眼看向婆婆。
“婆婆,抱歉,我……我……我從前瞞了您好些事,這事委實難以啟齒,我也覺得不會再與從前有半分糾葛,便沒同您提過,今日……今日,我思來想去,還是想告訴您。我本是揚州云家的小姐,嫁了昔日揚州知府沈家,沈硯,便是沈家的公子,一年前,沈家出事,我曾被一個京中高官帶走……后來,是陳晉幫我逃了出來。那高官并非善類,手段狠辣,我怕他找到我后,會……會對婆婆你不利。待婆婆養(yǎng)好傷后,我便送您回老宅去,以免您牽扯進我的事情中來,再害了您……”
云喬本就愧對陳晉,若是讓陳晉的親人,因自己出事,她只怕終生良心難安。
尤其,想起那個,昔日死在沈家門前的小丫鬟,云喬更是害怕。
婆婆聽罷面色倒沒多大變化,這事,她心里早有猜測,除卻不知曉云喬和沈硯的身份外,其它的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聞言拍了下云喬的手背,笑道:
“喬喬,你這說的是什么話,阿晉一去沒個影,婆婆我養(yǎng)著小丫頭才覺日子有個盼頭,何況婆婆我一把年紀了,有什么好怕的,再者說了,你也說那是京中的高官,天高皇帝遠的,他能找到江南地界不成,何況,既是高官,身邊必定不缺女人,說不準啊,早就忘了你這茬事,你啊,就別杞人憂天了,先好生的過好現(xiàn)在的安生日子,待阿晉啥時候回來了,給小丫頭生個弟妹,老婆子我天天睡覺都能笑醒咯�!�
這婆婆倒是個樂天性子,并不像云喬這般敏感多思,只覺日子過一天是一天。
云喬勉強笑了下,這時候,也沒心思否認自己和陳晉并非婆婆口中的關系。
婆婆連拍了她幾下手,隨口道:“好了好了,別想太多,快些扶婆婆回房歇息,你自個兒也休息休息,這剛搬完了家,哪有立刻就想著換地方的……”
閑話絮語聲陣陣入耳,勉強壓下了云喬的恐慌。
她看了下婆婆的腿,也知曉眼下即便是要送走嬤嬤帶著女兒再逃的遠些實在是不切實際。
云喬眉心縈滿愁緒,扶著婆婆在臥房內歇下,才滿心憂慮的走回自己房中。
女兒早已熟睡,她長嘆了口氣,緩步近前,和衣上了床榻,把女兒抱在懷中,垂首親了親女兒發(fā)間。
無論如何,她都要把女兒留在身邊。
云喬抱著女兒的手微顫,一滴清淚,無聲無息,落在了女兒發(fā)絲里。
另一邊,這處江南小院門外的巷子里,馬車仍停在街巷中,哪里像是蕭璟方才說的,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的樣子。
趙琦既疑惑又好奇,蹙眉近前,納悶的問:“殿下,方才那女子,不就是云喬姑娘嗎?您怎么卻讓人好端端的帶著女兒回去了?找了這么久,費了這么多心思,為何不干脆給人扣下?”
蕭璟手里還握著那杯盞,側眸看向馬車外的小橋流水。
話音寡淡沉冷,反問趙琦道:“你養(yǎng)過鳥嗎?那種,你從山野里抓來,囚在精貴的籠子里,她卻一次次拼命往外逃的鳥,養(yǎng)過嗎?”
趙琦聞言微怔,想起了些什么,跟著搖頭失笑,明白了過來。
山野里抓來的鳥,直接鎖在籠子里,有什么意思?
第243章
逃奴而已
夏日微風吹拂,馬車的簾子招搖晃動。
護衛(wèi)候在一旁,
蕭璟闔眸倚在車壁上,揉了下隱有泛疼的腦后。
沉聲吩咐:“去姑蘇城的知府衙門�!�
早在蕭璟意識到那孩子是誰,親自送她和婆婆歸家時,便已經吩咐護衛(wèi)帶著自己的令牌先行去了姑蘇城的衙門。
馬車駛向衙門,本地的知府已然候在了府衙跟前,頭戴烏紗帽,膽戰(zhàn)心驚等著蕭璟抵達。
護衛(wèi)帶著令牌來了府衙,是受蕭璟吩咐查云喬和那婆婆。
衙門的知府瞧見太子令牌,自是不敢多問,只一路引著護衛(wèi)查探,來來回回間,也猜出了個大概。
當年揚州私鹽案,本就鬧得聲勢浩大,那位揚州知府家的少夫人進了東宮,更是在江南官場人盡皆知。
聽聞前頭死在東宮火場,這知府還聽家中那在京城有親戚的夫人說過那女子紅顏薄命無甚福氣,哪曾想,人不僅沒死嗎,還跑回了江南地界,就在自己轄區(qū)內。
思及舊日揚州城的滿城血色,可前段時日的西北戰(zhàn)事,姑蘇這位新上任的知府委實對蕭璟這位遙居京城的太子殿下,又敬又畏。
心里一再擔憂,也不知這殿下是只為尋人而來,亦或者,還有些旁的官場打算。
正當知府同護衛(wèi)一道候在衙門前頭,心頭忐忑時,蕭璟的馬車,也停在了衙門正前頭。
護衛(wèi)放下踩凳,蕭璟最先下來。
緊跟著是趙琦和跟著伺候的太醫(yī),余下一個護衛(wèi)則守在馬車前。
知府忙要叩首行禮,見不僅是蕭璟在,那頂頭上司趙琦也在,更是心中惶惶。
蕭璟抬手攔住了知府行禮叩首的動作,溫聲道:“不必多禮,孤本就是因私事微服南下,僅是借知府衙門查些人事,知府平日政務繁忙,不勞費心招待孤�!�
話落,便招手示意護衛(wèi)帶路往衙門里走去。
趙琦緊隨其后,掃了知府一眼道:“放心,此番南下,殿下只為私事,并無政事料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