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毒計
京郊莊子里,
云喬疲憊又疼痛的仰倒在柴火堆上,竟半夜發(fā)起了高熱。
她意識不清,哭的厲害,眼淚一再的流,渾身從皮肉到骨頭都疼。
那哭音一陣陣傳到外頭,趙兮兒的婢女從門口走過,聽到云喬的哭音,腳步微頓,在柴房門外悄悄張望。
猶豫再三后,趁著夜黑人靜,悄悄的推開了柴房的門走進(jìn)去。
柴房里的云喬半昏半醒。
那婢女腳步極輕的走近,到她跟前時,借著月光瞧見云喬臉色不對,伸手碰了碰她額頭皮肉,只覺掌心滾燙,嚇了一跳。
“哎呦,我的天爺啊,燒成這樣,還能活嗎?”
云喬意識不清,嘴唇都被燒的干裂,求生本能,驅(qū)使她伸手握住那婢女的手腕,喃喃低語哀求道:“救我……救我……救救我……救我出去……我不能死……”
她不能死,她的孩子還在江南不知哪個地界。
她還要護(hù)著她的女兒平安長大,她不能死在這里。
婢女本就是背著趙兮兒進(jìn)來的柴房,又一慣畏懼趙兮兒的淫威,雖瞧著云喬的確可憐,卻也決然不敢冒著違逆自己主子的風(fēng)險搭救云喬出去。
她猶豫再三,跑出去從外頭端了碗冷水進(jìn)來。
將碗口,遞到了云喬口邊。
云喬咬著碗沿,咕嘟咕嘟將冷水喝下。
嘴唇的干裂稍稍緩解,那冰冷的水,也讓云喬身上滾燙的高熱稍退。
她意識微微清醒,抬眼看向那婢女。
婢女心下也慌,將那水碗擱在一旁時,都不小心將碗給摔碎了。
唯恐摔了碗的聲響驚動自己主子,忙撿起地上碗的碎片,又拉過一旁那被鞭子抽爛的衣裳扔在了云喬身上,勉強算是蔽體。
云喬疲憊的倒在柴火堆上,渾身疼得幾乎麻木,慘白著臉,看著那婢女。
婢女緊張極了,小聲道:“姑娘……奴婢也是受主子吩咐不得不折辱姑娘,姑娘大人有大量,莫要同奴婢計較。”
云喬畢竟是蕭璟的女人,這婢女知曉蕭璟的身份,內(nèi)心當(dāng)然害怕得罪云喬。
婢女話落,云喬點了點頭,瞧了眼婢女手里的水碗碎片,嗓音沙啞艱難道:“多謝�!�
她是真心道謝,那婢女卻臉有些紅,心道這姑娘,倒真是心思軟的人,自己跟著主子羞辱她,而今給她一碗水,她也能開口道謝,眼神里,能清晰瞧見誠摯。
這樣的人太過良善柔軟,若無人真心護(hù)著,自然是會被欺負(fù)的。
婢女嘆了口氣,收好碗的碎片起身,沒敢多說話,就匆匆跑了出去。
夜色里月光照的再清晰也不比白日,婢女撿拾水碗的碎片時,遺落了一片在地上。
……
次日一早,天光大亮。
云喬斷斷續(xù)續(xù)的燒了半夜,人虛弱蒼白的不成樣子,身上蓋著那件破爛衣裳,倒在柴火堆上,痛苦的蹙緊眉頭,渾身發(fā)疼。
莊子正房里,趙兮兒醒來洗漱過,坐在餐桌前用膳,聽著下人稟告京城內(nèi)的事。
趙家的下人如實將長安城里的事稟告,低首道:
“殿下昨日讓金吾衛(wèi)封了城門,長安城內(nèi)至今不出不進(jìn),官府和金吾衛(wèi)的人都在搜查,奴才瞧殿下的意思,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咱們這莊子在京城外,一時也還搜不到,可若是殿下將京城內(nèi)翻遍了也沒尋到人,怕是就要往京城外尋了,屆時,只怕躲不過搜查。”
趙兮兒聞言煩躁的摔了碗筷。
“好不容易把人綁了來,又不能殺了她,難不成就在這關(guān)她幾天打上幾頓,就讓璟哥哥將人帶回去不成�!�
既然將云喬綁在了此處,若是輕易放過云喬,趙兮兒怎么能甘心。
下人不敢多言,只低著頭,唯恐一個不慎,再觸怒這難伺候的主子。
那趙兮兒摔了碗筷,氣怒的坐在椅子上,心下煩躁。
片刻后,眼珠子突然一轉(zhuǎn),笑了出聲。
“哼,活人爭不過死人,我自是不能殺她,可是,總也有法子,能讓璟哥哥厭了她,膩了她,瞧不上她�!�
婢女清理著地上的碎瓷片,想起昨夜高燒不退的云喬,試探的問:“小姐的意思是?”
趙兮兒笑得陰狠,目光掃向門外柴房的方向,問道:“你說,千人騎萬人枕的婊子,璟哥哥還瞧的上嗎?”
這趙兮兒話說的狠毒,婢女愣了瞬,一時沒想明白,她究竟是存了什么心思。
猶疑的問:“小姐您是說……”
趙兮兒冷笑了聲,閑閑的把玩著自己手上蔻丹,話音帶笑吩咐道:
“告訴莊子里的馬夫,本小姐賜他個大大的恩典,那柴房里如花似玉的美人,今日,就給他做一天的媳婦,讓他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待得那馬夫快活后,今夜再將人賣去青樓。
我就不信,璟哥哥若是在青樓瞧見那早被野男人玩爛了的淫蕩賤婦,還能瞧得上�!�
內(nèi)室里霎時靜了瞬,那婢女低著頭,即便知曉自家小姐不是什么善人,卻也被這份狠毒心思驚著了幾分。
想到柴房里嬌花一樣的美人,再思及昨夜送水時,那姑娘啞聲同她道謝,婢女心中唏噓不已,一時沒敢應(yīng)。
那趙兮兒見這婢女答話答的晚了,當(dāng)即就把桌案上的一盆湯羹揮落,砸在了婢女身上。
“聾了不成!還不快去辦!”
滾燙的湯湯水水澆在臉上,婢女臉都燙的發(fā)紅,捂著燙的發(fā)疼的臉低首連忙應(yīng)是。
“奴婢知曉了,奴婢知曉了,奴婢這就去辦,小姐莫要動怒�!�
忙告退出去,依著趙兮兒的吩咐,打算去尋莊子里的馬夫。
可臨行過那間柴房時,步子卻有些猶疑。
屋里那姑娘著實可憐,也著實讓人心生不忍,這婢女心中猶豫,卻因著自己是趙家的奴才不敢不聽主子的話。
她遲疑了番,步伐一轉(zhuǎn),趁著沒人注意,咬牙先翻進(jìn)了柴房里。
柴房里云喬意識昏沉,大半夜的高燒,折磨的她生息微弱,瞧著,蒼白脆弱的,與死人也沒什么差別,眼下正蓋著那件爛衣裳,闔眼睡在柴火堆上。
那婢女心慌的厲害,在柴房里輾轉(zhuǎn)踱步。
云喬迷迷怔怔醒來,抬眼看向那婢女,認(rèn)出她是昨夜給她送過水的那人。
她嗓音已經(jīng)完全啞掉,說不出話來。
唇瓣無聲顫動,問著婢女在做什么。
婢女心中猶豫,終是沒和云喬提及趙兮兒盡早吩咐的話,只是道:
“姑娘命苦,奴婢瞧著實在可憐,也委實不忍。
姑娘昨夜求我救你,可奴婢是一個小小下人,救不了姑娘,只能聽主子的吩咐辦事。
眼下唯一能幫姑娘做的,也就是把姑娘您在這里的消息送出去,至于旁的,奴婢無能為力,姑娘只能勉力自保�!�
話落,不待云喬反應(yīng),跳窗跑了出去。
云喬遙遙瞧著那婢女從窗欞跳出,唇畔溢出苦笑。
把她在這里的消息送出去?送給誰呢?送出去,又能怎么樣呢?
給蕭璟嗎?可她私逃出來,他或許會巴不得她吃盡苦頭。
甚至于,或許他即便知曉她被他未過門的妻子,折磨的生不如死,也根本不會為她討一個公道。
她的這條性命,在他眼里,在那位趙家小姐眼里,一樣的輕賤。
她就是真的被折磨死,蕭璟也無非是掉幾滴偽善的眼淚罷了,難道,他真的會為她報仇雪恨嗎?
怎么可能呢?
即便趙兮兒真的殺了他,他會為了這樣低賤的她,要趙兮兒給她賠命嗎?
當(dāng)然不會。
云喬昂首苦笑著,眼里的淚水滴滴滑落。
……
那婢女壓著心慌,面色如常的走出去。
并未立刻依著趙兮兒的吩咐去尋馬夫交代趙兮兒的吩咐,而是強作鎮(zhèn)定的出了莊子,一陣疾奔,去尋了莊子稍遠(yuǎn)處的乞丐。
取了一錠銀子給了乞丐,低聲交代道:
“你去長安城明河巷唯一一家沒掛匾額的宅子里,就說,人在京郊趙家的莊子里。”
乞丐咬了口銀子,略一思索道:“那京城城門昨夜封了,眼下也不知能不能進(jìn)城去。”
婢女聞言眼珠微轉(zhuǎn),想起那城門被封,原就是為了尋云喬,便交代乞丐道:“無礙,若是不能進(jìn)去長安城內(nèi),你見了封城的官兵,照樣對他們講,人在京郊趙家的莊子里�!�
乞丐聞言應(yīng)下,揣著銀子走遠(yuǎn)。
婢女后怕的拍了拍心口,疾步往趙家莊子趕去。
此刻那趙兮兒久等不見她去回話,已然有些急,微動了怒,派了莊子里旁的奴才來尋她催促。
那莊子的嬤嬤瞧見這婢女人進(jìn)去莊子們,納悶的問:“哎呦,你這是去了哪里了,小姐問了,交代你去辦的事,如何了?”
婢女擦了把額頭冷汗,尋了個借口道:“一時沒找到馬夫……”
昨夜馬夫喝了些酒,婢女夜半時分給云喬送水時,撞見那馬夫醉倒在廚房里,這才有膽子趁機出去。
嬤嬤也沒多想,只以為真是沒尋到馬夫,跟著婢女一道去尋,最后果然是在廚房里尋到了醉醺醺起身出來的馬夫。
這馬夫是趙家的奴才,平日里最喜吃喝嫖賭,每月里月例銀子到手,便都送去了妓院酒坊。
趙兮兒平素最是瞧不上這馬夫,無非是因著這馬夫的老子娘,從前伺候過未出閣的皇后娘娘,在皇后跟前有幾分薄面,才容忍他在趙家當(dāng)差。
而今存心羞辱折磨云喬,便想到了這府里人人都瞧不上的馬夫。
特意要拿這樣的人羞辱云喬,也存心要在蕭璟心上,插上一根硬刺,讓蕭璟眼瞧著云喬被人染污,從此厭惡云喬。
馬夫醉醺醺的出來,婢女還未說話,嬤嬤臉上掛著揶揄的笑,拍了拍那馬夫肩頭道:
“哎呦,還醉著呢,咱們小姐賞了你個大恩典,今天啊,讓你當(dāng)一回新郎官,睡一睡那柴房里的美嬌娘�!�
嬤嬤這話一出,馬車眼珠子驟然一亮。
昨日云喬被拖下馬車,這莊子里包括馬夫在內(nèi)的眾多奴才都曾親眼瞧見過云喬面容,自然知曉,那是怎樣生得仙女妖精般的人物。
又聽趙兮兒說,云喬是主子房里的女人,聞言更是心癢癢,搓著手,滿臉淫邪的就要往柴房去。
一路醉醺醺的,腳步打晃,摔在了柴房門前,還磕掉了門牙。
嬤嬤見狀笑得合不攏嘴,同那婢女道:“哎呦,那屋里的姑娘真是慘哦,嬌花一樣的人兒,仙女一樣的模樣,竟要被這上不的臺面的人給糟蹋了。”
婢女聞言低著首,沒有答話,緊張的攥著了袖中的手,心里急得不安。
算著時辰,那乞丐,應(yīng)當(dāng)已經(jīng)快要到城門了吧,也不知,太子殿下手下的人從城門往這處趕,究竟趕不趕得及。
若是來的遲了,即便是能讓里頭的姑娘不至于被送去青樓里落得千人騎萬人枕的可憐下場,可那馬夫,卻還是會污了那姑娘的身子。
雖則這姑娘跟著殿下時并非完璧之身,可這跟了殿下后,再被旁人沾染,殿下,難道能容忍嗎?
婢女心里慌亂煩躁,卻也不敢公然違背自己主子的吩咐攔下那車夫。
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一身酒氣,滿臉淫邪的車夫,吐掉沾血的門牙,推開了柴房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