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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江南靜好

    “沈家？”蕭璟瞳孔微縮，腦后痛意更加劇烈。

    隱隱有什么記憶在腦海中想要破土而出。

    卻在頭疾的驟痛中又被壓下。

    喉頭似有腥甜血腥氣，蕭璟凝眸攥緊了手中的信紙，不再試圖去回想。

    軍帳外頭響起一陣動靜。

    皇后派來的太醫(yī)剛從長安抵達西北，人被杜儀和杜成若領著，隨西北的軍醫(yī)一道往蕭璟軍帳這處走。

    門口看守的護衛(wèi)撩開簾子迎人，一行人在簾子外瞧見了蕭璟蘇醒

    太醫(yī)入內(nèi)給他診了脈，摸了腦后傷處。

    皇后娘娘說了，不到萬不得已，不要開刀放血，也最好，別讓太子想起什么來。

    可太醫(yī)一看傷，便知這血瘀積壓，必須得放出來，否則頭疾日久才是后患無窮。

    只是血瘀一放，那模糊的記憶自然全就清楚了。

    太醫(yī)還盼著安穩(wěn)熬過這幾年致仕，既不想得罪皇后娘娘，又不敢不給蕭璟放出瘀血。

    思量半天后，估摸了個最遲給蕭璟腦后放出瘀血的時間，眼底閃了下，拱手道：

    “殿下恕罪，臣醫(yī)術不精，動刀放血之事，實在怕稍有不慎再傷了您身子，臣有一師兄，醫(yī)術比臣精湛許多，現(xiàn)下在姑蘇養(yǎng)老，殿下可傳他前往西北為您醫(yī)治�！�

    死道友不死貧道，何況他那師兄人在姑蘇，既能治好了殿下，又不怕娘娘因殿下恢復記憶之事問罪。

    姑蘇？

    太醫(yī)話落，蕭璟低眸思量。

    掌心握著的那紙條早已皺得不成樣子，他想起紙條上寫的揚州二字，眉峰微挑。

    揚州和姑蘇同屬江南道，相距不遠。

    倒是巧了。

    蕭璟捏了捏眉心，似是隨口道：“罷了，太醫(yī)年少不小，想來你那師兄更是高齡，還是不勞你那師兄奔波的好，且將你那師兄的住處，詳細告知護衛(wèi)，過段時日，西北慶功宴結束，孤身子養(yǎng)得差不多些，親自去拜訪一趟�！�

    也順道查一查，那夢里一再出現(xiàn)的畫面和那女子，究竟是誰。

    他不可能意識不到身邊人有意在瞞著自己什么事，未免驚動母后，這才沒有動刑拷身邊人逼問，反而暗中探查。

    既已查到揚州沈家，恰好，太醫(yī)的話，給他送了現(xiàn)成的前往江南的由頭。

    ……

    此時的江南，正值初夏。

    云喬坐在樹下石凳上繡著帕子。

    她繡工如今練得還算不錯，只是積年累月的不碰針線，如今做著針線活，難免有些磕破扎傷的。

    指尖落了許多的針眼血口，如今都已結痂。

    云喬活了二十來年，第一次有了自己要養(yǎng)家糊口的意識。

    從前給女兒留下的那筆銀子，埋在了揚州的沈府。

    她是從長安逃出來的，哪里敢回去沈府那個或許也還在蕭璟耳目下的地界。

    自然得自己學著賺銀子。

    好在從前跟著姑蘇的繡娘學過女紅，上手倒是不難。

    那些養(yǎng)在深閨時學的東西，大都是為著有朝一日嫁入高門，能做夫婿的解語花，哪里是能自己謀生過活的本事。

    唯獨少時家里請了擅長蘇繡的繡娘教她女紅之事，讓她在這時，有了個賺銀錢的營生。

    云喬會作畫，跟著蕭璟學過筆墨后，筆下的畫，也算有幾分靈氣。

    她自個兒畫了花樣子，照著那花樣子做出繡品來，托婆婆送到繡坊去問價，每月下來，倒還有不少進項，能養(yǎng)活孩子和自己，也能攢下銀子。

    自食其言雖然辛勞，可這些日子，云喬的心情，卻是從未有過的輕快。

    那些憋屈苦悶，全都一去不復返。

    一旁的老婆婆瞧著，她做繡活的樣子，笑言道：

    “喬喬你生得這樣美，找個好男人嫁了，多的是人愿意給你養(yǎng)閨女，何苦這樣日日做繡活累著自己�！�

    云喬笑眼溫柔，緩緩搖了搖頭。

    “嬤嬤說什么呢，我不累的，若是嫁人且不說那夫婿是人是鬼，有無良知擔當，會否逼我為其延續(xù)香火，單說仰人鼻息事事受人操控，半點不由自主，便如噩夢一般，哪有如今日子快活，我既能養(yǎng)活自己，養(yǎng)活孩子，便沒想過再嫁�！�

    這樣為生活奔波的日子，雖勞碌，但起碼，活得像個人，

    她經(jīng)歷過被人圈養(yǎng)，日日仰人鼻息的日子，現(xiàn)下的日子自然覺得很滿足。

    那老婆婆隨口一說，見云喬搖頭不愿，也沒再多言語，只打量云喬低眸認真做繡活的樣子。

    這姑娘初見時瞧著病弱又嬌氣，一看就是被人精細養(yǎng)在籠子里，若是放歸山林就得餓死的金貴鳥。

    數(shù)月相處下來，沒曾想，卻是個能咬牙吃苦的。

    日頭從午后到黃昏，漸漸西斜。

    石桌上隔著的繡品也越來越多，總算在日落時分完工。

    云喬擱下針線，捏了捏自己酸痛的脖頸。

    稍稍緩解了幾分脖頸的酸痛，隨后就要從婆婆手里接過孩子抱著，溫聲道：“勞煩姨母跑一趟，去繡坊將這批帕子送去�！�

    婆婆抱著小丫頭近前，拎起一旁云喬繡好的幾方帕子瞧著。

    “喬喬這繡樣真是漂亮，想來從前在家里是跟著畫技師父學過的�！�

    云喬聞言微怔，片刻后才點了點頭。

    她幼年時確實學過畫，只是經(jīng)年不碰早已生疏，如今這手畫技，還是從前蕭璟握著她手一筆一劃練的。

    若是有擅長畫工，又見過蕭璟畫作的人來，怕是也能瞧出云喬畫的繡樣，和蕭璟往日的山水畫作，筆鋒勾勒，皆有相似。

    好在這姑蘇小城里，必定不會有人見過蕭璟這太子殿下的畫作。

    而云喬這樣尋常學畫的人，也不知道極善畫工者，是能認出畫技相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