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門推薦 第44章
窯洞深處的陶罐在驚蟄那天開始冒細泡,像地底的蚯蚓翻出潮濕的碎泥。
周鐵蛋蹲在霉斑斑駁的土墻前,用竹竿攪動醋醅時,木柄上的倒刺劃破了虎口,血珠滴進棕褐色的發(fā)酵物里,驚起幾星醋酸的辛香——這是他重生后第一次嘗到失敗的滋味。
三天前掀開窯頂?shù)拿┎莺煏r,他就發(fā)現(xiàn)溫度比預期低了兩度,陶罐內(nèi)壁凝結(jié)的水珠帶著異常的青苦味,那是發(fā)酵受阻的征兆。
“鐵蛋哥,是不是酒曲放少了?”
秀蘭抱著測溫的竹筒進來,辮梢沾著的槐花落在醋醅表面,像撒了把碎玉。
她胸前別著的鋼筆是王貴托人從縣城捎的,筆帽上“為人民服務(wù)”的紅字在昏暗中格外鮮亮。
自正月初七跟著鐵蛋進山,她己經(jīng)記滿了三個筆記本,工整的蠅頭小楷記著“二月廿二翻醅三次三月初五窯頂升溫法:茅草簾改雙層”,甚至畫了十幾幅陶罐擺放的方位圖。
鐵蛋盯著竹筒里的溫水,水溫計是用玻璃藥瓶改制的,紅色煤油在32度刻度線輕輕搖晃。
前世在意大利酒莊學的溫控法,終究抵不過窯洞漏風的裂縫——北側(cè)石壁的風眼正往窯內(nèi)灌著細流般的冷氣,把本該恒定在30度的發(fā)酵環(huán)境攪得七零八落。
他摸出別在腰后的牛皮本,翻到畫著窯洞結(jié)構(gòu)圖的那頁,鉛筆新添的批注洇著水痕:“北側(cè)石壁需用糯米漿混合石灰封堵,參考《天工開物》筑窯法”,旁邊還畫著簡略的夯土工具圖。
“不是酒曲的事。”
鐵蛋扯下袖口的補丁按在傷口上,藍布上“抓革命”的殘字被血浸透,“是窯洞北面的風眼,春分后西北風變急,把溫度帶跑了�!�
他忽然想起前世在陜北考察時見過的地窨子,當?shù)厝擞媒斩捄湍酀{筑墻抵御嚴寒,“秀蘭,你去喊幾個嬸子,明天起收集玉米秸稈,越多越好——要帶根須的,根須沾著土,保暖性強。”
秀蘭剛跑出去,窯洞口就傳來竹竿戳地的篤篤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