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嬪妃有孕，我自然是要去看看的。</p>
蕭勉原本不同意，但我已經(jīng)命宮人們?nèi)?zhǔn)備轎攆了。</p>
一路上，蕭勉看似和平時并無不同。</p>
可我卻注意到，他掩藏在寬大袖袍下的手在不住敲打著。</p>
這是他急躁的表現(xiàn)。</p>
上一次他這樣急躁，還是因為我受了傷。</p>
那一夜，亂極了。</p>
登頂無望的大皇子道盡途窮，最后索性玉石俱焚。</p>
他挾著我威脅蕭勉。</p>
最后，爹爹一箭射殺了大皇子，可我還是受了傷。</p>
那時，等太醫(yī)趕來時，蕭勉就是這樣急躁著敲打手指。</p>
他對我說：「我再也不會讓你受傷了。」</p>
蕭勉好似注意到我在看他，扭過頭對我扯出了個笑。</p>
也不知怎么了，明明是和平日一樣的笑，我卻看得假。</p>
我不動聲色收回目光，心底卻沒了一開始的篤定。</p>
我不禁問我自己，那些聲音，當(dāng)真說得是假的么。</p>
見到楚貴妃時，她正抱著一個痰盂干嘔。</p>
蕭勉趕忙上前，輕輕順著她的背。</p>
那眼里的心疼，就連我都很少看到。</p>
【接下來給大家展示的是磁刻鴛鴦爐�！�</p>
我一怔，目光一轉(zhuǎn)果然在角落里看到了那道聲音所說的磁刻鴛鴦爐。</p>
蕭貴妃大概是注意到我一直盯著這香爐看。</p>
撐著身子笑道：「這香爐已經(jīng)很久了�！�</p>
我回頭看她，楚貴妃靦腆一笑。</p>
「比不上皇后娘娘宮里的東西貴重，但妾很珍惜�！�</p>
聞言，蕭勉不贊同地看了我一眼。</p>
就好像是，我克扣了妃嬪的份例，讓堂堂貴妃只能一直用著舊物一樣。</p>
「朕明日就叫人過來，將你宮里的東西換一換�！�</p>
楚貴妃卻對蕭勉遞去一個羞怯的眼神。</p>
「陛下莫不是忘了，這香爐……」</p>
她話未說盡，但蕭勉在看一眼那香爐后卻和楚貴妃對視了一眼。</p>
這一眼，心照不宣。</p>
【據(jù)史料記載，楚皇后愛香，蕭勉為搏心愛之人一笑，自楚皇后進宮第一天便學(xué)了調(diào)香。后來更是送了這個磁刻鴛鴦爐，日日為楚皇后調(diào)香。】</p>
我突然想起，有一段時間里養(yǎng)心殿中總是飄著香。</p>
有一次，我還看到蕭勉身邊的小太監(jiān)在急急忙忙藏著什么東西。</p>
蕭勉和我說天潮，拿香熏一熏去潮。</p>
當(dāng)時的我沒想太多，也就信了。</p>
之后，我再去養(yǎng)心殿時就再也沒聞到過這香。</p>
可現(xiàn)在聞這香，簡直和那日在養(yǎng)心殿聞到的如出一轍。</p>
原來，我才是那個多余的人。</p>
我站在原地，腦海里是蕭勉昔日許給我諾言。</p>
眼睛里看的，是楚氏眼里的柔情和蕭勉眼中的享受。</p>
張家教出來的孩子，無論男女，都有一股子傲氣。</p>
我揮手，叫人將那香爐抬走扔了。</p>
楚貴妃一下子睜大了眼睛。</p>
「皇后娘娘，您這是……」</p>
我親切地對她一笑。</p>
「你可是貴妃，如今懷著身子身份就更加貴重，這香爐太舊了，旁人不知還當(dāng)我克扣你份例呢�！�</p>
楚貴妃大概是沒想到我能這樣說，一時臉上青白交加。</p>
我接著道：「左右陛下都說了要給你換換物件，這些舊物就都扔了吧�！�</p>
我身邊的大宮女眼疾手快，直接叫人搬了香爐就走。</p>
楚貴妃咬著牙，看向了蕭勉。</p>
蕭勉眉頭一蹙，我搶先開口：「陛下莫不是舍不得私庫里的那些物件？」</p>
蕭勉頓住，回了句自然不是。</p>
我笑著，叫人放下禮品，轉(zhuǎn)身離去。</p>
回宮途中，我才發(fā)覺，蕭勉和楚氏早就有跡可循。</p>
楚貴妃曾是罪臣之女，是蕭勉處心積慮地為蕭家平了反。</p>
后來，更是將蕭家子弟捧上高位。</p>
楚貴妃進宮時，蕭勉來找我，說要給蕭家女一個高位。</p>
說是如此，方能顯皇恩浩蕩，天家仁慈。</p>
我提出安撫蕭家，給個嬪位也就夠了。</p>
但蕭勉態(tài)度強硬，說就要如此大張旗鼓，要天下人知曉。</p>
我雖覺不妥，但耐不住蕭勉堅持，最后還是同意了。</p>
現(xiàn)在看來，天下曾蒙受不平之怨的人那么多，為什么蕭勉偏要給楚家平反。</p>
就算要平反，也大可交給大理寺和刑部。</p>
想著那段時間蕭勉夙興夜寐，事事親為地翻閱解決楚家案本的模樣，我不禁自嘲一笑。</p>
虧我當(dāng)時還心疼蕭勉，變著法地給他做滋補的羹湯。</p>
現(xiàn)在想來，蕭勉當(dāng)時怕不是樂在其中。</p>
果然，帝王多薄情啊。</p>
回宮后，我也徹底冷靜下來。</p>
這時不時出現(xiàn)在耳邊的聲音，怕不是說得都是真的。</p>
史料、野史……</p>
看來，這是后人在說著本朝的事。</p>
只是為什么，那聲音里，我就像消失了一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