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p>
趙凝雪硬著頭皮，又問了江慈一遍，“祖母讓你去松鶴堂，你到底去不去？”</p>
江慈只覺得心中一片冰涼。</p>
甚至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她想起趙凝雪剛出生那會，小小的一團(tuán)，自己抱在手里，都怕會捏疼她。</p>
夜里更是不敢睡，就怕她餓著、凍著、渴著。</p>
再大一些，趙凝雪蹣跚學(xué)步，她已懷上趙瑾騰，卻也不敢對女兒放松，視線是一刻都不敢離開女兒的身上，就怕她摔著、磕著、碰著。</p>
后來趙瑾騰出生，兩個孩子大一些，她便抱著他們講故事。</p>
教他們做人的道理。</p>
到趙凝雪五歲了，她不顧婆母的反對，給她開蒙。</p>
趙凝雪聰慧，學(xué)的很快。</p>
字也寫的好。</p>
到趙凝雪七歲，趙瑾騰六歲時，她硬著頭皮去求了娘家二嫂，將他們送進(jìn)齊家族學(xué)。</p>
起先，齊家是不肯同時收兩個孩子的，婆母也說女孩子將來長大嫁人，認(rèn)識字就夠了，不必學(xué)太多學(xué)問。</p>
可她堅持。</p>
最后還是磨得齊家收了她。</p>
江慈看著這個被她苦心教養(yǎng)長大的孩子，如今竟變成了這副模樣，她心痛，卻也深深的失望。</p>
沉默了片刻，她冷聲道，“好，我隨你去！”</p>
翠兒拉住江慈，“姑娘，他們定是要......”</p>
江慈打斷翠兒的話，“我知道，我只是想看看他們到底有多無恥！”</p>
去松鶴堂的路上，江慈走在前面，趙凝雪和趙瑾騰跟在后面。</p>
明明是最親密的母子三人，如今在外人瞧著，卻像是互不相識的陌生人。</p>
不過半年，一切都物是人非了。</p>
松鶴堂中，趙家所有人都到齊了。</p>
老大趙懷忠、老大媳婦莊氏、趙懷安以及趙懷素都在。</p>
莊氏手里拿著周錦繡叔伯列出的聘禮單子，眉頭緊皺。</p>
她屬實沒想到周家會要這么多東西。</p>
光是那一萬兩現(xiàn)銀，就叫莊氏很是頭疼。</p>
趙懷忠也臉色沉重，他在城門當(dāng)差，一個月只有六兩銀子的月例。</p>
一年也不過七十二兩。</p>
周家開口就要一萬兩現(xiàn)銀，那是他一輩子也賺不到的錢。</p>
趙懷安有個四品頭銜，起初立功之后是分了實職的，可他其間并沒有建樹，之后漸漸就淪為了閑職。</p>
份例照著四品官員每月二十兩的俸祿，卻沒有一絲油水可撈。</p>
之前求娶江慈的時候，趙家一貧如洗，只有一座皇上賜的空宅子，江家體恤趙懷安，又擔(dān)心得罪趙家，會讓江慈在夫家的日子不好過，因此，并沒有在聘禮上較勁。</p>
趙家隨意給了一百兩銀子和一些普通物件，江家收下，就算是下了聘了。</p>
后來江慈出嫁，江家又怕江慈在趙家受委屈，便給江慈準(zhǔn)備了豐厚的嫁妝。</p>
也是這些豐厚的嫁妝，將原本空蕩蕩的趙將軍府裝點起來了。</p>
讓趙家有了表面的風(fēng)光和榮耀。</p>
趙懷安見大家都不說話，有些惱怒道，“不過是一萬現(xiàn)銀，并不多，若是公中帳上不夠，變賣些產(chǎn)業(yè)便是！”</p>
莊氏忍不住嘲諷，“這府里哪還有產(chǎn)業(yè)？”</p>
趙懷安皺眉，“之前我立過戰(zhàn)功，皇上御賜了一箱黃金，一些田產(chǎn)和鋪子，也該值不少錢才是！”</p>
莊氏冷笑一聲，“二叔莫不是忘了，咱們趙家上下上百口人，都是要吃喝的，二叔那箱黃金，早就用完了，幾間鋪子也迫于生計變賣了！”</p>
趙懷安吃驚的看著莊氏。</p>
他是個男子，一向不管內(nèi)宅之事，便也不知道自己戰(zhàn)功換來的鋪子，竟賣掉了。</p>
“那田產(chǎn)呢？”趙懷安又問。</p>
莊氏此時只覺得心中憋屈得緊，自然沒有給趙懷安留臉面，“那些田產(chǎn)地處偏僻，租賃出去，價錢并不好，一年有個百余兩的收入，已是不錯了！”</p>
她嘲諷的看著趙懷安。</p>
想到自己嫁進(jìn)趙家，趙家不過給了十兩銀子的聘金。</p>
如今趙懷安娶個平妻而已，竟開口就要一萬兩。</p>
平妻、平妻，說好聽了是平妻，說不好聽了，就是個妾！</p>
一個妾而已，竟還擺起了正牌娘子的譜。</p>
其實，她之前并不討厭周錦繡。</p>
相反，甚至還有些期待周錦繡進(jìn)門。</p>
她的一雙兒女可沒有江慈的一雙兒女好運，她的孩子進(jìn)不了齊家族學(xué)。</p>
之前江慈掌家的時候，她的一雙兒女還能由公中出錢，送去外頭的私塾念書，可自打她管家之后，她方知趙家有多貧寒。</p>
送去私塾已是極限，日后若要拜師，那是不可能的。</p>
若是周錦繡真有這個才能，能在府中教導(dǎo)幾個孩子成材，那最好不過了。</p>
也省了在外頭求學(xué)的錢。</p>
可眼下，看著這張聘禮單子，莊氏氣憤不已。</p>
趙家真有一萬兩現(xiàn)銀，請個厲害的先生，給幾個孩子在家中開教，也比花在一個妾氏身上強(qiáng)！</p>
周錦繡怎么敢！</p>
趙懷安愣住，“怎么可能？若真是這樣，那家中這些年的開銷都從何處來？”</p>
他仍舊不相信。</p>
以為趙家的風(fēng)光，都是靠著之前皇帝賞賜給他的那幾間鋪子和田產(chǎn)而來。</p>
莊氏譏諷的揚了揚唇角，看向趙懷安，“是啊，家中這些年的開銷都是從何處而來？”</p>
趙懷安看向母親趙老夫人。</p>
趙老夫人也只是尷尬的咳嗽了兩聲，緩聲解釋，“皇上賞賜的那幾間鋪子，確實在你立功的第二年，就變賣了�！�</p>
趙懷安不可置信，竟是在他立功的第二年就賣了，“那后來呢？”</p>
距如今，已有八年了。</p>
得來的錢銀早就用光了。</p>
趙老夫人沒好意思說。</p>
倒是莊氏說了，“你和你大哥每月的月俸加起來，也不過二十六兩，盡數(shù)上交，一年也就三百一十二兩，這府里里里外外數(shù)百人，光是下人，每個月的月錢就要發(fā)幾十兩銀子，還不算他們吃喝�！�</p>
莊氏不好意思花江慈的錢，便私下里接些繡活貼補(bǔ)。</p>
再加上江慈經(jīng)常會送些衣物、布料之類的過來，大房算是勉強(qiáng)有個安穩(wěn)日子過。</p>
趙懷安還是不愿相信，“府中竟已如此艱難？”</p>
莊氏繼續(xù)道，“你瞧瞧你自己身上穿的這身錦緞衣裳，頭上戴的那支白玉寶簪，哪樣不是江慈自掏腰包置辦的？”</p>
不僅是趙懷安。</p>
這府里所有人的衣物，都是江慈陪嫁鋪子送來的。</p>
雖說是自家的鋪子，可這些東西哪樣不要錢？</p>
趙懷安下意識的看了看自己今天穿的衣裳。</p>
確實是極好的料子。</p>
穿出去，便和京城中那些貴家公子無異。</p>
可是，作為妻子，為丈夫置辦些衣物，不是應(yīng)該的嗎？</p>
趙懷安并不覺得這有什么不妥。</p>
更沒必要拿出來當(dāng)面說。</p>
他失了臉面，江慈也好不到哪里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