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不否認自己是個記仇的人。</p>
他們想毀了我的未來，我不可能做到無動于衷。</p>
這兩天我媽異常忙碌，不僅要招待一波波上門來拜訪的街坊，連八百年不聯(lián)系的親戚們在網(wǎng)上看到了消息，都開始頻繁的過來走動。</p>
甚至來家里的還有省臺的記者。</p>
而她也在來來往往的人的夸贊和閑聊中慢慢拼湊出了一個省狀元可能有的未來。</p>
她開始頻繁的走神，給客人倒的茶水滿的溢出來都不知道，在平地走著也能摔倒。</p>
她開始維持不住自己一直掛在臉上的柔和的笑。</p>
看到大伯母時開始露出發(fā)恨的眼神。</p>
我半夜路過她的房間看到她在黑暗中靜靜的坐在床上，一雙眼睛盯著面前空無一物的墻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p>
她對我也越來越好，每次吃飯，桌上都擺滿了我愛吃的菜，面對爸爸的抱怨她充耳不聞，只一心給我夾菜。</p>
我有次回家時聽到她壓抑的抽泣聲，好像在承受著什么痛苦。</p>
而聽到我開門的聲音她又若無其事的出來給我端來了牛奶。</p>
我知道她在痛苦什么，雖然這是她應得的，但有時候無知就已經(jīng)是一種痛苦了。</p>
這個家里她唯一愛我的人。</p>
我想給她一個機會。</p>
只是還沒等我問她，警察就打來了電話。</p>
我從學校演講回來后，接到了派出所的電話，說是有人更改了我的高考志愿，讓我前去確定。</p>
我趕過去的時候，我媽正緊抓著警察的手，滿臉的淚水，她幾乎無法坐在椅子上，要不是警察拖著她，她恐怕想跪在地上。</p>
「警察同志，志愿是我改的，我鬼迷心竅，想讓她留在我身邊，給她改了志愿」</p>
「她成績很好的，她是省狀元，你們把我抓走吧，給她把志愿改回來，只要你們能改回來，我做什么都行！」</p>
「求求你們了，給她改回來吧，她學習特別努力，從小就是乖孩子，她從來不讓家里操心，還會自己掙學費，我求你們了！」</p>
我看著歇斯底里的母親，心里想著她當初為我改名字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p>
「媽，我的志愿沒改」</p>
我將自己發(fā)現(xiàn)志愿被改的事和她說了一遍。</p>
她一會兒哭一會笑，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只知道翻來覆去的說一聲：「對不起，我對不起你」</p>
而從她口中我也漸漸拼湊出了事情的來龍去脈。</p>
家里人見識少，還是拆遷才住上了樓房。</p>
在他們心里，學習好遠不如一個生成一個男孩重要。</p>
在他們觀念里，傳宗接代是要大過一切的。</p>
但是省狀元又是不一樣的。</p>
別人不知道，作為學生的陳家豪知道。</p>
作為這個家里最大的既得利益者，他就算再傻，也知道維護自己的利益。</p>
在奶奶日復一日的PUA和大伯母畫餅的功勞中，我爸早已默認自己的一切未來都是侄子的。</p>
并真切的覺得女兒是靠不住的，以后老了肯定要靠侄子。</p>
我爸名下有三套房子，大伯母默認這些都是陳家豪的。</p>
陳家豪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將其中的利害關系告訴大伯母，自有大伯母幫她謀劃。</p>
甚至在這樣重男輕女成習慣的家庭中，辦到這件事并不算難。</p>
大伯母的心思并不難猜。</p>
如果我將來真到了名校，到了大城市，有了更好的工作變得有主見，我爸難保不會改變主意來聽我的。</p>
而且，在她的心里，一個小丫頭片子，怎么能比一個男孩考的好呢？</p>
那以后外人提起來我豈不是都會拿陳家豪來對比。</p>
她不會允許有這樣的事發(fā)生。</p>
她一面讓陳家豪在我爸面前畫餅，哄的他覺得后半生恐怕就要靠侄子了。</p>
一面又給我媽洗腦，告訴她只有讓我留在本地，才能讓我爸知道我不會遠離家鄉(xiāng)，以后再招個婿，那不就是當兒子養(yǎng)了嗎？</p>
那我爸也不會再有什么不滿了。</p>
沒有兒子是我媽一輩子的心結(jié)，一次兩次她不搭腔，五次六次她漸漸動搖了。</p>
在她心里，去大城市上學工作都是很遙遠的事，而且大伯母告訴她現(xiàn)在很多大學生都找不到工作，女孩子不如學個護理之類的專業(yè)。</p>
并向她透露她家有親戚在醫(yī)院當護士，以后畢了業(yè)找她就能安排個工作。</p>
在大伯母的口中，我媽半輩子受過的苦好像只要改了志愿馬上就能迎刃而解了，而且未來我還能輕易的擁有一份體面的工作。</p>
于是最后她按照大伯母拿來的志愿表把我的志愿全都改成了本地的�？�。</p>
但是這些天她接觸了來來往往的人，這里的人不乏家里有大學生的人，在別人的口中，她才慢慢知道自己折斷了一雙怎樣的翅膀。</p>
她后悔了。</p>
省臺的記者得到消息在我之后也趕到了警局。</p>
她坐在旁邊聽完這個故事之后，有著專業(yè)素養(yǎng)的她都忍不住皺起了眉頭。</p>
手里刷刷的已經(jīng)打好了一份草稿。</p>
我和她商量先不要爆出這個消息，等通知書下來之后再一起發(fā)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