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蕭嫵同我一樣,自記事起,就只從母后兄長嘴里聽說過羌國以往的豐亨豫大。</p>
什么朝野多歡、太平簫鼓,什么金粉千家煙雨,什么黼黻帝道,金玉王度。</p>
她都只在母后和兄長的口中聽說過。</p>
聽說過,蕭嫵是沒有概念的。</p>
因為沒有概念,所以她無法從心底里真正認同從前種種。</p>
所以姜國使者來朝,說太子殿下想要迎娶我為正妃的時候。</p>
朝臣覺得是羞辱。</p>
蕭嫵覺得是高攀。</p>
她覺得我不配。</p>
于是蕭嫵將我關進了倉庫,代我遠嫁姜國。</p>
我成了羌國唯一的公主。</p>
她原先的未婚夫自然歸我所有。</p>
相衛(wèi)行是個溫和知禮的人。</p>
玉樹芝蘭,如良金美玉。</p>
上一世蕭嫵在訂親之后,無數(shù)次當著旁人的面說過他過于無趣,不是她心中良人。</p>
她確實沒有說錯。</p>
相衛(wèi)行從小便泡在書房之中,幾乎用身體的每一寸恪行著圣人之言,無一次逾距放縱。</p>
但他并不是一個迂腐的人。</p>
嫁人的第二年。</p>
我厭倦了后院管賬的日子,在他日復一日的好脾氣面前,提出想要讀書,開個民間的女學。</p>
夜間的燈影憧憧,映著他如青松挺拔的身軀。</p>
相衛(wèi)行放下筆看著我,道:「卿卿想開,那便開�!�</p>
此后,他成了我的同行者。</p>
嫁人的第五年,女學初見成效,相衛(wèi)行同我一起向父皇諫言開女子恩科。</p>
嫁人第七年,羌國的朝堂上出現(xiàn)了第一個官拜五品的女子。</p>
隨著女子科舉之路愈發(fā)寬廣,民間另一半人口也逐漸加入到了更有效的勞動生產之中。羌國經濟發(fā)展蒸蒸日上,已有繁榮之象。</p>
嫁人第九年,父皇得到了一封姜國來的書信。</p>
那書信中寫道。</p>
蕭嫵到了姜國王宮,欣然下車。</p>
沒成想太子在見到她第一眼,就長嘆一口氣,說了許多她聽不懂的話。</p>
就像處理那些被獻上來的奇珍異獸一樣,她被安置在了一處華美的院子,九年內沒能踏出去一步。</p>
她接收不到任何消息,也見不到什么人,只有幾個不說話的女奴每日在院中來往。</p>
緊張、不安、猜忌和害怕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她。</p>
在她油盡燈枯之前,她用盡所有辦法寫了一封密信,寄到了羌國。</p>
我以殘害同胞之名被斬首示眾。</p>
行刑之前,相衛(wèi)行來獄中看我,說他應該在九年前就制止我開女學。</p>
我說你走罷,做著不避,無外乎如此。</p>
相衛(wèi)行讀的書比我多。</p>
他從識字起就泡在書中,墨水從他的頭發(fā)開始,浸入了他的骨血。</p>
這些道理他比我明白。</p>
但他走的時候依舊披頭散發(fā),形似癲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