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出水芙蓉與驚弓之鳥
林蕓娘輕搖著搖籃,豎著耳朵聽著外面的動靜。
忽然跑進來一個小丫頭,氣喘吁吁的說道:“大爺來了。到園子門口了�!�
她忙起身,攏了攏發(fā)絲摸了摸衣襟,隨即抱起熟睡中的孩子,想了想,到底沒像前幾日那樣掐上一把,只把手伸進包被彈了彈孩子的腳心。
孩子吃痛,哼唧唧的醒了過來,稍有些哭鬧,卻不十分鬧騰。
蕭岐越進來便看到林蕓娘抱著孩子輕聲哼哄著,時不時還用臉頰貼貼孩子的臉,昏黃的燭光下,慈母幼兒,他的心又柔軟了起來。
上前接過孩子輕拍了幾下,孩子就又睡了過去。
他已是三個孩子的父親,怎會看不出孩子是一直在哭鬧還是剛醒。
林蕓娘在旁訕訕的說道:“先前一直哭鬧的緊,許是哭累了才睡了會兒,妾身也是怕他一會兒醒來再鬧�!�
說罷又好似才想起來一般:“是不是打擾了夫君和姐姐?都是我不好,一時忘形,竟忘記了府里的規(guī)矩,夫君快回姐姐那里去吧�!�
伸手便要來抱孩子。
蕭岐越在心中嘆了一口氣,將手中熟睡的孩子放回搖籃,又輕輕拍哄幾下,見孩子沒醒,才拉上被子掖好被角。
他之所以這么急著給蕓娘抬身份,實則也是怕自己將來會變心,他與蕓娘的情分畢竟是那個特定的時間與地點的產(chǎn)物。
以后的事,誰能說得準?
只能趁自己現(xiàn)在還記得這五年同甘共苦的情分上,把能給的都給了。
“蕓娘,給你抬身份已是圣上親口允了的,你不必總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她是原配正妻,世家貴女,不會與你斤斤計較耍手段,你安心等著做大奶奶就是了�!�
“夫君誤會妾身了�!�
林氏覺得他這話似是暗指她出身小門小戶上不了臺面,當下淚水便真切了起來。
雖然王氏對外說她自小養(yǎng)在嫡母身邊,其實她從小是跟著生母長大的。
當初說要送一個女孩子去邊關(guān)給蕭岐越做妾,大王氏哪舍得自己親女?便尋了個生母好拿捏的庶女送去。
蕭岐越本意是想兩頭勸,誰知卻犯了忌諱,變得兩頭怨。
哪個女人能容忍自己的丈夫,當著面的說別的女人好?
一碗水端不平,永遠端不平,分分鐘撒給你看!
見她落淚,他心中也不忍。
蘇云兮在京中養(yǎng)尊處優(yōu),連手指尖都透著嬌嫩,如出水芙蓉般柔弱。
蕓娘卻陪他在邊關(guān)餐風宿露,整日提心吊膽,如同驚弓之鳥般瑟縮,每次他出征,她都日夜不歇的為他禱告。
他不是貪花好色之人,只是覺得不論娶還是納,既然是他的女人,他就要負起責任。
“不必難受了,你的心意我知,你也應知我心意�!�
蕭崎越柔聲安慰著,伸手輕輕抹去她臉上的臉上的淚水,林蕓娘順勢撲進他懷里……
待兩人進了內(nèi)室,立刻有小丫鬟帶著奶娘進來,搖籃搬走小兒抱走。
第二日,都不用綠荷回來學舌,整個將軍府都知道昨晚寒梅園叫了幾次水,蘇云兮感嘆:古人的八卦也能力不比內(nèi)娛差呢。
不過綠荷還是帶回來了別人不知道的一手消息:“誰閑得傳這些事,大爺還吩咐了不要忘記給林姨娘送避子湯呢,怎的半點沒人說�!�
“大奶奶,要不,我也去傳上一傳?”
綠荷自覺這個主意好的很,誰都有嘴,你會說,我也會說,誰怕誰?
秋棠正拿著一張花箋進來,聞言,輕輕的擰了她的耳朵一下:“休要給大奶奶惹事,最近更要謹言慎行些�!�
綠荷嘟嘟著嘴端著托盤退下,她懂,出了梧桐苑就做鋸嘴葫蘆嘛,她會的。
“是什么?”
蘇云兮放下手中茶盞,伸手接過秋棠手里的花箋。
“榮國公府三奶奶命人送來的,應是詩社的邀帖�!�
“咦,詩社為何將此次詩會辦在榮國公府別院,尋常不是都在海棠樓么?”
果然是詩社邀帖,不過活動場地改了。
“三奶奶還捎了一封手書�!�
秋棠將手上另一個信封也遞上。
“這……”蘇云兮展開一看,不由有些失笑,杜若雪洋洋灑灑寫了三大張紙,濃縮起來就一句話:別院風景絕美,設(shè)計精巧,堪稱人間絕境。
末了還加上一句:“別院是大伯的,連公公都不曾有機會進去細看過,你這次若不來,也不知下次還能不能有這樣的機會�!�
她有些意外,那個冰山一樣的人,居然會將自己心愛的別院借出來。
不過許是榮國公府世代都無人納妾的緣故,家人之間確實一直比別的公侯之家同心。
不要說公侯之家了,許多尋常小戶,妻妾爭寵,嫡庶爭產(chǎn),鬧得難以收場的也大有人在。
*
林蕓娘看著眼前黑沉沉的藥碗,略一思索,隨即一飲而盡。
她不敢賭,若是現(xiàn)在再有了身孕,十個月后夫君的心中還會不會有她?
自己姨娘便是為了拼兒子傷了身子,兒子沒生出來不說,還失了父親的心,她們母女才遭人隨意拿捏。
所以,嫡母才將她送去邊關(guān)押寶,押蕭岐越一個飛黃騰達。
幾日后,終于到了抬林姨娘為平妻的日子。
一大早,林蕓娘便起床梳妝打扮,雖說不拜堂,可于她來說,這一天和洞房花燭沒有區(qū)別。
終于,她也是妻了,如同王氏所說一般,終是熬出來了!
眼角的淚怎么擦都擦不凈。
“新娘子,新娘子�!�
兩個兒子什么都不懂,只是聽得外面吹吹打打,又見娘親穿得紅艷艷還打扮的如此正式,都拍著手繞著她笑著鬧著。
林蕓娘只覺得,人生最幸福也不過如此了。
蘇云兮還是睡到平日起身的時辰,甚至還多睡了會兒,自從林蕓娘的到來,她已經(jīng)清閑好多天了。
今日府里是要辦宴席的,蕭老太君覺得老臉丟盡,已閉門不出很多天。
本來王氏只是個掛名主中饋的,但操辦林蕓娘抬平妻這件事,她則大包大攬了過去,不要蘇云兮插手,讓她只用等著到時候喝妹妹敬的茶就好。
蘇云兮自然是樂得清閑,正好有空好好盤算盤算,用什么方式離開才好。
她其實很屬意死遁,可雖然便宜娘家不可靠,但她也是有些嫁妝的。
若是死遁,女子無子嗣,這些嫁妝是要還給娘家的,她一個子兒都得不到。
再就是和離,先不說御賜的婚姻可不可以和離,單說和離歸家后娘家能不能容她?
唉,封建社會女性的地位真的太低了。
“不好了,不好了!”
綠荷從屋外疾奔了進來,嘴上叫的是不好了,可那臉上的表情分明是幸災樂禍。
蘇云兮和正給她綰髻的秋棠在鏡中對視一眼,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一絲疑惑:這大喜的日子,到底是何事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