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四年后，侍從來報：“攝政王，求求您，幫我找找玖鶴神醫(yī)，求求您了……”</p>
霍謹(jǐn)言心一震。</p>
那鐘是京城聞名的罪己鐘，是開國皇帝為了自省己身建立的。</p>
沈梔到底想做什么？！</p>
霍謹(jǐn)言起自便朝塔樓趕去</p>
塔樓下，已經(jīng)圍著一群被鐘聲吵醒前來查看的百姓官吏。</p>
霍謹(jǐn)言剛到，就又聽幾聲沉悶厚重的鐘聲，響徹幾里。</p>
隨著鐘聲響起的，還有沈梔沙啞泣血的聲音。</p>
“我有罪，罪在不該不自量力愛攝政王！”</p>
“我有罪，罪在沒有保護好幼弟，讓沈氏一族就此斷絕！”</p>
那一聲聲罪己的鐘聲，宛如撞在霍謹(jǐn)言心上，讓他心口一陣窒息。</p>
他冷著臉加快腳步上樓，看見了沈梔。</p>
她一身白衣，如紙一般單薄的身子費力地一下又一下的撞擊著鐘。</p>
“我有不可饒恕之罪，不該茍活人世……”</p>
“沈梔，住手！”</p>
霍謹(jǐn)言冷著臉，咬牙吼道：“你一個低賤的奴婢也配撞罪己鐘！”</p>
沈梔轉(zhuǎn)頭，依言松開手。</p>
她凄涼一笑：“是啊，我如今只是個低賤的奴婢了�！�</p>
四年前，她還是太師的嫡孫女，京城才色雙絕的沈大小姐。</p>
一次赴宴，卻不想霍謹(jǐn)言的心上人林月清突然沖過來，吐血倒在她面前身亡。</p>
霍謹(jǐn)言也就此認(rèn)定了是她害死了林月清。</p>
從那時起，霍謹(jǐn)言恨她，要她生不如死。</p>
她被困在昏暗臟亂的囚牢中四年。</p>
四年時間，她每日要在林月清的牌位前磕頭認(rèn)錯，受盡酷刑。</p>
最喜撫琴的手指被折斷；最喜的長發(fā)被剪斷；最喜的干凈卻換上骯臟的囚服、吃著地上的剩菜剩飯……</p>
四年不長不短，卻折斷了她的傲骨，毀了尊嚴(yán)。</p>
她卑微的活著，卑微的待在霍謹(jǐn)言身邊，用一聲聲狗叫乞求著他。</p>
乞求他不要傷害她在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p>
那個從小跟在她身后的小尾巴，從此之后再不復(fù)存在了。</p>
她活著的信仰沒了……</p>
她望著霍謹(jǐn)言，一步步往后退。</p>
霍謹(jǐn)言的心，突然狠狠一縮，怒火中竟摻上一絲慌亂！</p>
“站��！沈梔，你又耍什么花樣？”</p>
沈梔卻沒有依言停下，直到背抵住了塔樓邊的護欄，她才輕聲道。</p>
“霍謹(jǐn)言，你總以為我心思深沉，壞如蛇蝎�！�</p>
“可不管你信不信，我沈梔，從沒害過一個人�！�</p>
霍謹(jǐn)言心頭一凜，一下想起了暗衛(wèi)說的話。</p>
可他卻說：“沈梔，你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p>
黎明將至，看見太陽升起那一刻。</p>
沈梔突然輕笑一聲。</p>
“你放心，從此以后，再無沈梔惹你生厭�！�</p>
她平靜的一字一句道：“霍謹(jǐn)言，如果有來世，我愿用我生生世世不得好死，換永生永世不再遇見你�！�</p>
心口一陣窒息的悶痛，傳遍四肢百��！</p>
霍謹(jǐn)言望著在塔樓邊搖搖欲墜的沈梔，呼吸都不由加重。</p>
“沈梔，你給本王過來！”</p>
可下一瞬，沈梔就笑著往后一倒，直直朝著塔樓下栽去！</p>
霍謹(jǐn)言腦中一片空白，他朝前沖去，想抓住那抹白色身影。</p>
可是。</p>
只聽‘嘭’的一聲。</p>
塔樓下，已是一片觸目驚心的紅……</p>
——</p>
乾元帝八年，京城大寒，昏暗臟亂的囚牢中。</p>
沈梔跪在一尊牌位前，神情木然的開始了每日百遍的磕頭認(rèn)錯。</p>
“對不起，對不起……”</p>
吱呀一聲，獄門被獄卒從外拉開，打斷了沈梔。</p>
“沈梔，你刑期已滿，可以出獄了�！�</p>
獄卒平淡的話，卻讓沈梔心中一驚。</p>
原來，這暗無天日的日子，已然過了四年。</p>
四年前，攝政王霍謹(jǐn)言認(rèn)定是她，害死了他的未婚妻林月清，她因此入獄直到如今。</p>
她踉蹌著站起，灰麻囚服在她枯瘦的身上晃蕩的厲害。</p>
往昔京城才色雙絕的沈大小姐，如今竟已面目全非。</p>
沈梔愣愣朝著門外走去，身后的獄卒叫住了她。</p>
“等一下！”</p>
“攝政王交代過，就算你出獄，林月清小姐的牌位，你也要帶著每日磕頭認(rèn)錯！”</p>
四年磋磨，沈梔以為自己已經(jīng)麻木，可還是因為獄卒的這句話，心尖泛上細(xì)密的疼痛。</p>
沈梔雙手恭敬地接過那上好紫檀做的牌位，緩緩走出這待了四年的囚牢。</p>
走到大街上，看著眼前已經(jīng)大變樣的京城，迷茫的立在原地。</p>
她身上的囚服，讓周圍百姓都對她指指點點。</p>
“女子坐牢，不知廉恥！”</p>
不知是誰開了頭，爛菜葉和臭雞蛋就這樣紛紛砸到她身上。</p>
沈梔急忙蹲下身護住懷中牌位，不敢讓它有一絲一毫的臟污。</p>
不然，霍謹(jǐn)言會生氣的。</p>
突然，人群一靜，紛紛讓開路。</p>
自人群中駛出一輛奢華的馬車，停在沈梔身前。</p>
她抬眸望去，車檐下墜著的霍字讓她瞳孔一縮。</p>
一陣強烈的不安涌上心頭，隨著馬車門簾被侍從拉開，沈梔對上了車內(nèi)人冰涼的眼。</p>
僅僅一眼，就讓沈梔控制不住顫抖起來。</p>
是霍謹(jǐn)言！</p>
沈梔低垂下頭，把自己蜷縮的更緊。</p>
頭頂卻響起霍謹(jǐn)言透著寒氣的聲音：“沈梔，僅僅四年的牢獄，你休想就抵了月清一條命�！�</p>
沈梔渾身漫上恐慌，她不假思索朝著霍謹(jǐn)言的馬車跪下。</p>
卑微祈求：“攝政王，求您看在我對林小姐磕頭認(rèn)錯四年的份上，放過我……”</p>
沈梔朝著霍謹(jǐn)言舉起林月清的牌位。</p>
她渾身掛滿爛菜葉和臭雞蛋，手中的牌位卻不染絲毫臟污。</p>
這樣卑微的沈梔，讓霍謹(jǐn)言眉頭一皺。</p>
曾經(jīng)的沈梔，身為太師的嫡孫女，盡管父母早亡，也被養(yǎng)的一身錚錚傲骨。</p>
就連四年前，把她押上公堂，眾多衙役逼迫她下跪認(rèn)罪。</p>
她也仰著頭，挺直著脊背喊道：“沈梔無罪可認(rèn)！”</p>
可如今……</p>
霍謹(jǐn)言心中異樣一閃而過，想起枉死的林月清，他勾唇冷笑，淡淡道：“放過你？癡人說夢！”</p>
霍謹(jǐn)言一聲令下，林月清的牌位被妥善安放到他的馬車上。</p>
而沈梔就被霍謹(jǐn)言的侍從用一根繩牽著。</p>
攝政王府的駿馬均是萬里挑一，霍謹(jǐn)言的馬車疾馳，沈梔跑著跟上，很快就力不從心。</p>
她狠狠跌倒在地。</p>
可馬車卻沒有絲毫停留，她被侍從毫不留情的拖拽著往前。</p>
粗糲的石板路在她身上刮蹭出無數(shù)傷口，火辣辣的疼。</p>
沈梔咬牙忍耐著，一路到了一處宅院內(nèi)。</p>
看著熟悉的地方，沈梔心頭一顫。</p>
這是當(dāng)年林月清身亡的林家后院！</p>
當(dāng)年她來林家赴宴，覺得廳內(nèi)悶熱吵鬧，就起身到后院透透氣，卻不想林月清突然沖過來，吐血倒在她面前身亡。</p>
霍謹(jǐn)言也就此認(rèn)定了是她害死了林月清。</p>
霍謹(jǐn)言站在沈梔面前，他身后的侍從端出一碗濃黑腥臭的藥。</p>
霍謹(jǐn)言幽幽道：“當(dāng)年，月清被你毒死，本王一直在想她死前該有多痛苦絕望。如今，你也該千百倍的嘗嘗她死前的痛！”</p>
沈梔一怔，明白了眼前是一碗毒藥！</p>
霍謹(jǐn)言要她喝了這碗毒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