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要自己胡鬧。</p>
車子重新啟動后，夏聽嬋手里捧了個半張臉大的梨子。</p>
梨子酥脆多汁，夏聽嬋咬了幾口，腮幫子微微鼓著，悶悶的聲，含糊不清問：“你是不是嫌我話多？”</p>
“……”嚴(yán)穆鼻息輕哂，“不多？”</p>
吃都沒能堵住她的嘴。</p>
夏聽嬋將嘴里東西咽下，眼睛里滿是認(rèn)真：“嚴(yán)穆，除了我阿婆，你是我來四方鎮(zhèn)認(rèn)識的第一個朋友，我跟別人不講這么多話的�！�</p>
仔細(xì)算算，她認(rèn)識嚴(yán)穆，已經(jīng)快三個月了。</p>
來四方鎮(zhèn)的當(dāng)天下午，她就陪外婆一起去了趟廢品回收站。</p>
當(dāng)時嚴(yán)穆開著他這輛破破爛爛的車，似乎剛從外面回來。</p>
男人面色冷淡，用方言跟外婆打了招呼。</p>
他黑色又深邃的眼睛撞上夏聽嬋時，不由自主的愣了一秒。</p>
那一秒鐘的愣神，仿佛驅(qū)散了他眼中的霧霾，有不知名的東西裂出縫隙。</p>
夏聽嬋怯怯問他：“你認(rèn)識我？”</p>
他那眼神，像是見到了故人，雖只是一閃而過，卻被夏聽嬋捕捉到了。</p>
嚴(yán)穆沒吭聲，外婆打量他們兩人，忽然想到什么，接話：“有可能，你四五歲的時候回來過，自已跑到河邊去玩，是嚴(yán)穆把你送回了家，你不記得他，他記得你吧�！�</p>
夏聽嬋在記憶里搜尋，完全想不起這事的影子。</p>
而嚴(yán)穆也沒解釋一個字。</p>
他面向外婆，聲音平直又寡淡：“阿婆，這邊臟，回家吧�！�</p>
外婆笑著點(diǎn)頭，帶著夏聽嬋離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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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開進(jìn)四方鎮(zhèn)，講完那句話后，怕惹嚴(yán)穆厭煩，夏聽嬋沒再說話，而嚴(yán)穆也始終沉默。</p>
回來的車子似乎比去時要平穩(wěn)，至少夏聽嬋沒有想吐血的感覺。</p>
車子路過公交站時，夏聽嬋忍不住開了口：“嚴(yán)穆，后面的養(yǎng)狗場你看見沒？”</p>
“……”嚴(yán)穆眉心蹙了下，“嗯。”</p>
夏聽嬋瞧他表情，將想說的話咽了回去。</p>
算了。</p>
以他這種沉默寡言的性格，怕是真的不喜歡自已這種跳脫又多話的。</p>
過了十幾秒，見她不說了，嚴(yán)穆瞥她，又迅速收回視線，淡著聲：“說。”</p>
“……”夏聽嬋唇角抿了抿，很小的聲音，“沒什么好說的�！�</p>
嚴(yán)穆情緒不明，沒逼問她，不咸不淡道：“這邊鎮(zhèn)子小，犯罪率低，不代表人的道德高�！�</p>
這句話莫名其妙，夏聽嬋不明所以，茫然地看向他。</p>
“不要自已胡鬧，”嚴(yán)穆肅聲，“做任何事之前，先跟你阿婆說一聲。”</p>
“……”夏聽嬋似乎懂了，“你是怕我被人騙嗎？”</p>
嚴(yán)穆沉默以對。</p>
卻又像是默認(rèn)了。</p>
夏聽嬋唇角牽了下，親昵感驟生，她拋掉方才那自怨自艾的想法，自來熟的性子又冒出了頭。</p>
“嚴(yán)穆，”她聲音充滿活力，“我想給阿婆買條拉布拉多陪著她，價錢我都問好了�！�</p>
這是她打算送給外婆的壽禮。</p>
嚴(yán)穆表情不動如山：“多少？”</p>
夏聽嬋舉起一個手掌：“五千�！�</p>
“……”嚴(yán)穆眉心又皺了，“鐲子賣了，就為了買這個？”</p>
“嗯啊，”夏聽嬋笑瞇瞇道，“我阿婆很喜歡狗的，平時她就一個人，我想買條狗陪著她�！�</p>
嚴(yán)穆默了幾秒：“你阿婆會打斷你的腿�！�</p>
“……”夏聽嬋頓了下，“為什么？”</p>
“五千塊，”嚴(yán)穆平靜的描述事實(shí)，“是鎮(zhèn)子里普通家庭五個月的生活費(fèi)。”</p>
他若有所思，又道：“這里的狗，大部分都不是純種。”</p>
夏聽嬋傻眼了：“你是說，我被人騙了，用不了五千？”</p>
嚴(yán)穆不置可否。</p>
車子已經(jīng)開到回收站門前。</p>
副駕上的女孩子沮喪的模樣太明顯，嚴(yán)穆輕抿唇，不帶任何感情的問：“土狗要嗎？”</p>
“……”夏聽嬋啊了聲，“多少錢？”</p>
她沒養(yǎng)過狗，不大懂這些。</p>
“不需要，”嚴(yán)穆眸子黑漆漆的，“帶回去幫它驅(qū)蟲打疫苗就好�！�</p>
說到這，他平淡補(bǔ)了句：“好養(yǎng)�！�</p>
夏聽嬋眼睛一亮，上半身傾向駕駛位，小手抓住男人衣角，巴巴地問：“真的嗎，不要錢？還有這么好的事？”</p>
“……”嚴(yán)穆目光從她手上滑過，“我是個好人�！�</p>
夏聽嬋被嗆到，別過腦袋輕咳了兩聲，隨后，莫名的笑意攀進(jìn)她眼睛。</p>
她不客氣的笑出聲：“嚴(yán)穆，我以后做任何事之前，能先來跟你說一聲嗎？”</p>
“……”嚴(yán)穆眉心跳了跳，搞不清楚這姑娘怎么就黏上他了，“不能�！�</p>
夏聽嬋哦了聲：“那就這么說定了哦�！�</p>
“……”</p>
他說的，好像是“不能”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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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時，暖橘的燈光下，夏聽嬋望著對面的老人，興致勃勃把要養(yǎng)狗的事說了。</p>
李玉芬抬起布滿皺紋的眼睛：“養(yǎng)你一個不夠我累的？”</p>
“阿婆，”夏聽嬋黏糊糊的，“我保證不跟它爭寵，我們倆幫你干活，晚上陪你去散步，碰見壞人也不怕�！�</p>
李玉芬把粥碗推給她，不耐道：“壞人能怕你們倆？”</p>
一個沒長大的小朋友，一條小奶狗。</p>
誰怕？</p>
“阿婆，”夏聽嬋癟癟嘴，“我們倆一起，狼心、狗肺，誰不怕？”</p>
“……”</p>
李玉芬并沒有因?yàn)樗倪@句玩笑話展露任何笑容。</p>
她夾了菜放進(jìn)夏聽嬋碗中，蒼老的聲音有些許慈詳：“你媽媽打電話來罵你了？”</p>
“她叫我國慶假去爸爸那里，”夏聽嬋老實(shí)的說，“我不想去�！�</p>
她媽媽駱眠荷不甘心爸爸夏建樹的移情別戀，想讓她過去給那個新家庭添添堵，順帶再爭點(diǎn)財(cái)產(chǎn)回來。</p>
夏聽嬋拒絕了。</p>
駱眠荷罵她不爭氣，罵她狼心狗肺，罵她不知道心疼媽媽，眼睜睜瞧著這個家四分五裂。</p>
“她是失心瘋了，”李玉芬嘆氣，“你媽媽17歲跟了你爸，因?yàn)槲也煌�，她連學(xué)都不上了，悄悄跟著你爸跑去了南康，好不容易熬出了頭，又被別人鉆了空子…”</p>
她看著眼前這個粉雕玉琢的外孫女，語重心常道：“你可不要走她的老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