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李斯的打算
咸陽宮的宮闕在帶著火色的初升霞光的包裹下,使得莊嚴(yán)中多了一抹暖意。
不過多出的暖意卻沒能讓踏上高臺陸續(xù)步入殿內(nèi)的一眾大秦重臣的臉色有所緩和。
少了往常的相互低聲交談,除了腳步聲再無其他聲響之下,氣氛比往常更為嚴(yán)肅。
甚至是略微顯得壓抑。
坐在后殿等待臨朝的嬴政,極為敏感的察覺到氣氛上與往常的變化。
這讓嬴政氣悶的同時,也多出一抹無奈。
他清楚的知道氣氛因何有所變化。
更清楚的知道,跟隨著他平定六國的一眾重臣不會再讓他繼續(xù)拖下去。
今日,黃品要么被治罪,要么他與一眾重臣生出嫌隙。
“陛下,廊地來了加急傳信!西境戰(zhàn)事大勝!”
暫時頂替蒙毅職責(zé)的宗室郎官嬴寬帶著抑制不住的興奮,拿著幾份行文打斷了嬴政的思緒。
快步走到嬴政的身前,將行文遞過去,嬴寬壓低聲音補充道:“行文更是從西方道過來的!”
“大勝?!西方道?!”
嬴政先是猛得起身驚呼一聲,隨后目光灼灼的盯著嬴寬確認(rèn)道:“蒙毅、李信都在那邊,大勝不足為怪。
可傳信確定真是從西方道過來的?”
嬴寬用力點點頭,極為篤定道:“傳信回來的是跟著公子與郎中令出去的郎官。
他們?nèi)f不敢說假話。
若不是馬上臨朝,人我就給帶到后殿由陛下親自詢問了�!�
長舒一口氣的接過信,嬴政臉上帶著濃重的笑意無聲笑了幾下。
飛快地逐一打開信件看了一遍,嬴政濃重的笑意立刻轉(zhuǎn)變?yōu)橐种撇蛔〉目裣病?br />
即便是前殿的謁者已經(jīng)唱班,嬴政還是留在原地沒動,并且毫無顧忌的仰頭大笑起來。
直到笑夠了,嬴政才用力揮了揮手中的信件,對嬴寬吩咐道:“你安排的太過小心。
帶著回來的郎官先到偏殿先歇息。
今日朕要好好看看熱鬧,好好看看朕的這些重臣們是一副什么樣子!”
最初的幾次朝會,商議最多的是如何給黃品賜爵與封賞。
當(dāng)一些做不得準(zhǔn)的消息陸續(xù)從北境與西北境傳回。
接連幾次的朝會都是質(zhì)詢始皇帝何時對黃品治罪。
嬴寬雖然與黃品不熟,但他是宗室。
讓嬴政不爽,就是讓他不爽。
早就對一眾重臣堪比逼迫的詢問極為憤懣。
嬴政這樣安排,簡直就是在打那些重臣們的臉。
沒有任何遲疑,嬴寬滿臉興奮的立刻轉(zhuǎn)身就去安排,甚至走路都忘記用趨步。
嬴政并沒有在意這個小節(jié),將手里的傳信再一次用力揮舞了一下,邁步走向前殿。
前殿與后殿雖然有墻阻隔,且間距并不算近。
但當(dāng)謁者不開口的時候,殿內(nèi)卻極為安靜。
位列前排的李斯與馮去疾等一眾上卿,還是聽到了嬴政透著欣喜的大笑聲。
而能讓嬴政如此大笑,想都不用想,必然與月氏的戰(zhàn)事有關(guān)。
這讓李斯與馮去疾等人心中都是微微一沉。
不過領(lǐng)兵出身的馮去疾輕蹙著眉頭飛快地琢磨了一下。
無論是時間還是實力與輜重,相比月氏黃品都不占優(yōu)。
加之蒙恬那邊又傳回行文,不會給黃品派過去一個屯卒。
即便是蒙毅與扶蘇去了,也只是提高些士氣。
最終還是維持住大澤之地,不可能再有旁的結(jié)果。
始皇帝放聲大笑,無非是如之前預(yù)料的那樣,只是打勝了一場罷了。
這讓馮去疾立刻舒展開眉頭,恢復(fù)了常色。
李斯緊挨著馮去疾。
將馮去疾的神色變化都看在眼里。
只是略微琢磨了一下,李斯就篤定馮去疾與他的推斷一樣才會這樣老神在在起來。
即便推斷的不一樣,也應(yīng)該不會有大礙。
畢竟馮去疾吭聲不吭聲,馮家都要跟著得利。
不然不會如此。
因此李斯也跟著放松下來。
甚至不經(jīng)意間眼中還露出一抹微不可察的戲謔之意。
占了大澤改不了什么,依舊是功不抵過。
一場勝仗,更是改變不了什么。
尤其眼看著已經(jīng)過去半年,這個捷報來的未免晚了些。
最主要的是,現(xiàn)在恰巧是春耕之時。
對大秦而言,沒有任何事情能抵得上春耕。
得不到內(nèi)地的支持。
戰(zhàn)線又拉得極長,單憑九原是維持不住與月氏長久的對峙。
擅動兵戈是首錯!
動兵而無果,是為次錯!
無果后又讓大軍平白空耗進(jìn)退兩難,是為大錯!
將扶蘇牽連進(jìn)去,是為錯上加錯!
而這四錯,單拿出哪一錯黃品都百口莫辯。
有陛下偏愛與寵溺又能如何?!
年紀(jì)輕輕就有如此高位又能如何?!
被老秦人奉為黨首又能如何?!
之前越是張揚,摔得就越狠!
黃品這個半胡兒不但必須乖乖的把拼命得來的利都吐出來,還得徹底消沉下去。
不說趁勢要了性命,怎么也得跟李信一樣低沉個十年甚至是更久。
而十年的光景,不說物是人非也差不多。
加上能從大秦周邊該得的功勛已經(jīng)差不多都得完。
他可沒李信那樣好的運氣能借勢再次回到朝堂。
而沒了勢,便不能再為老秦人扛旗,甚至?xí)蔀槔锨厝说睦圪槨?br />
老秦人必然要對其如棄敝履。
一旦背后沒了老秦人的支持,光靠著李信一個莽夫照拂,半胡兒再如何有本事也難以翻出什么浪花。
到了那個時候,始皇帝怕是只有到了祭祀之時才會想起還有這么一個人。
想到這,李斯的眉頭猛得又是一皺。
光把黃品閑置起來并不穩(wěn)妥。
即便讓其在咸陽閑上一段時間再想辦法給弄到別處去。
這個半胡兒還是能利用假子的身份,時不時的給陛下上書。
假子的身份若是不除,將始終是個隱患。
這讓原本放松下來的李斯,又一次緊張起來。
心中飛快地反復(fù)衡量了一陣,李斯兩眼微微瞇了瞇。
不能如之前謀劃的那樣,讓幾個大夫打頭陣。
尤其是不再掌管典客的張慈。
讓他開口只會讓始皇帝更為逆反。
而且也沒法將矛頭隱晦地指向黃品的宗室身份。
只能由他率先把話茬引到這上。
頓弱、姚賈、鄭國,還有胡毋敬這些家伙都是老狐貍,立刻就會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馮去疾還有楊端和即便不吭聲,有這些人跟著附議也足夠讓始皇帝同意除掉黃品宗室的身份。
琢磨到這,用余光悄悄掃了一眼后殿通往前殿的穿堂,李斯目光中透出一抹冷厲。
如此安排,就不信那個半胡兒還有翻身的本事。
待世人將其淡忘之時,先前如何讓他吃虧與丟人,都會加倍還回去。
甚至是徹底消失在這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