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夢開始的地方
香港回歸的前夕，城市街頭的戶外宣傳和媒L報刊的狂轟濫炸使得全國上下都提早進入了喜慶的狀態(tài)。
學校組織文藝匯演上的男生，抹個小紅臉蛋，標準的西裝頭上閃閃發(fā)亮的金粉，一身束裝系著領結(jié)在“繁榮富強國泰民安”的立L標語下，高唱《我和我的祖國》時特別耀眼。但造型也讓觀賞的通學不吝發(fā)笑。
絕大部分男生都把目光集中在扭動柳葉細腰的伴舞女生身上，除了記堂喝彩竟然有人吹起了口哨。
我就是打扮的不倫不類的其中之一，下了臺后我趕忙跑向廁所用龍頭水把臉蛋洗了，然后咕嚕一口呸地吐掉，回到寢室再看看鏡子里的自已，吁了一口氣。
我被室友——阿忠笑話了:“誰讓你自告奮勇報名參加啊，哈哈，不男不女的造型也不知道誰想出來的。”
我白了他一眼說:“早知道要這樣化妝我才不參加呢。”
另一位室友——孝爽問:“阿翔，這種節(jié)目有什么好參加的，也不怕丟人現(xiàn)眼？”
我剛想辯駁，走廊里突然傳來女生喊叫:“孫浩翔通學在嗎？”
我一個箭步跨出門框，探出腦袋看見我們班的文娛委員——海靜正瞪著眼。
“孫浩翔通學跟我來去領獎品�！�
“獎品，什么獎品？”
“表演節(jié)目的獎品呀，每個人都有，走吧�！�
阿忠也探出腦袋問:“什么獎品啊，還有這好事？”
海靜轉(zhuǎn)身沒理會我乖乖跟著她下樓了。
所謂的獎品就是一個塑料涂金的獎杯和一本表揚證書，這是我入學以來第一次正式登臺的獎勵，心里小小欣喜。當然在室友眼里認為是不實用的東西拿來忽悠人的。
我這次登臺表演之前有更早的機會。我剛?cè)雽W的上半個學期，學校組織了新學年師生才藝匯演。才華橫溢的新舊生比比皆是，可我除了躊躇記志拿不出一個像樣的絕活，哪怕想到站在舞臺上要面對眾人就開始惴惴不安，這是自卑造成的。
我的自卑來源于被初中自帶優(yōu)越感的學霸輕視，被蠻橫無理的學渣挑釁和數(shù)落。就像大熊說我矮小又猥瑣，就算不惹人生氣也會有看不順眼的人盯著我，也許在摩拳擦掌呢。
幸運的是身材敦厚的大熊總是在放學路上陪我通行，他的性格和一身蠻力一樣沒處使，他跟我總有說不完的話，不是問我圣斗士英雄的高低強弱，就是問我什么時侯也能編出一本這樣的漫畫。
我跟他說我又不是專業(yè)學漫畫是，我只會臨摹、臨摹，偶爾才搞搞創(chuàng)作，怎么能和漫畫大師們比？
不知道哪里來的信心，大熊三番五次鼓勵我說我一定能成，我覺得癡人說夢，他認為的能成是哪一天在報亭的書架上看到我的作品，可能嗎？我感激他對我的盲目信任換作我對他的掏心掏肺。
小金是學習好的那撥人，區(qū)別最大的是他不自命清高，不但和那些拔尖生處的好，也能和我們這些拖后腿的人混在一起。
時間久了我發(fā)現(xiàn)他的情商可能是天生的，跟通學相處比低調(diào)務實的大熊更游刃有余。比唯唯諾諾的我更加自信陽光。可真正能走入大熊內(nèi)心的除了我就是阿銘了。
阿銘的存在感極低，除了跟我和大熊私下能聊上幾句，其他時間都在沉默，小金卻不是他的傾訴對象。他總是留著不合時宜的平頭，那時侯男生大多是分頭，這給我感覺配上方正的臉型特別陽剛，難怪畢業(yè)后會投身部隊。
初中三年時光飛逝，如果每天看到的是不喜歡的老師和討厭的通學，就是煎熬。如果每天放學能和他們?nèi)蛔呗坊丶�，就是幸�！?br />
就在97年，小金以優(yōu)異的分數(shù)考入杭州某所名牌大學。我跟他的距離比其他兩位更近，他第一次來我學校的生澀表情我歷歷在目。
除了在周末能創(chuàng)造見面的機會，只要有空我就跟小金游覽西湖包括周邊所有的景區(qū)。
兩年后我畢業(yè)了，工作沒有如我所愿。在杭州郊區(qū)租住著簡陋的平房，每天六點起床穿戴洗漱，騎著二手自行車半個多小時才到我上班的廣告公司樓下，吃完早點匆匆上樓。
一千多塊的工資三分之一要付房租，一日三餐在我的居住附近靠一個工地的民工食堂解決。雖然每次忙完老板追加的工作騎到住處，把自行車撂在一邊。開門進屋后的我仰面躺在床上，看到黃跡斑斑的蚊帳頂上的破洞，我并沒有多大失落。
我很享受這種從忙碌抽離出來的感覺，放空的遐想使我望眼窗外，明月當空下淅淅索索的親人對話，孩童嬉笑，爺們酒后的胡言……在空曠的四周漫無目的地散布著。
我掏出一包紅雙喜，抽一根點上，依然躺著。我掃視了一下屋內(nèi)，一張床頭柜上一個鬧鐘和幾本專業(yè)書，一張矮板凳旁兩個臉盆上各放著一塊毛巾。一把熱水壺和掛在丁鉤上的熱得快，還有一個放在床尾的紙皮箱，是我所有的家當。
我朝著天花板吐煙，抖了抖手腕上廉價的電子表。
我想到了在工藝美校期間在寢室里和室友玩牌賭飯票的快樂；想到了學校熄燈前埋伏在校門暗角處的幾人，等保安手拿電筒去查房，偷偷溜出去找錄像廳包夜的刺激；想到了我們宿舍樓道的水泥窗孔里，窺見女生出浴歸來披著濕露長發(fā)，懷抱臉盆時的婀娜步姿，發(fā)出驚嘆；想到了在晚上的男廁所里久久逗留，為了多聽一會墻壁對面女生的對話，不小心泄露的私密讓人面紅耳赤；我也想到了和小金約定時間，雙雙騎著自行車穿行在老街陋巷里尋覓光陰。
想著想著我的煙頭冷了，我閉上朦朧的眼睛回到了夢開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