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他比十年前長高了,也長壯了,褪去當(dāng)年青澀的氣質(zhì)之后,顯得成熟帥氣了不少。
“原來你就是那個小屁孩!”我情不自禁提高嗓門,卻還是想不明白,“可是我的圍巾是怎么落到你手里的?”黎睿霆笑了笑,眼神有些迷離,似乎回憶起了當(dāng)初的畫面:“當(dāng)時不是你纏著我,死活不讓我走的嗎?”沒錯,他扔掉我的手機之后,一瘸一拐地就想跑。
我哪能吃這種啞巴虧��!我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想跑?先把手機的錢賠給我!”“沒錢�!彼聿恢睔庖矇�,我被他氣得腦仁都開始疼了。
我沒想到人生第一次見義勇為,就遇到了這種比混混還無恥的小屁孩。
我拽著他不松手,大聲道:“沒錢把你家人叫來賠!”“我沒家人�!彼在跟我胡攪蠻纏。
我差點被他給氣笑了:“敢情你是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你倒是真敢編,你怎么不來招七十二變給我看看呀?”他停住腳步,背對著我沉聲說:“我沒編,今天是我媽的忌日。”我聞言愣了幾秒,緊接著松開了他的手。
他沒有立刻逃跑,背影看起來有些蕭瑟。
不知怎的,我就想起了自己去世的父親,想起了這些年和長姐相依為命的日子。
每當(dāng)有同學(xué)問起我,怎么從來沒見過我爸媽時,我都會鼻子發(fā)酸。
小時候是,就連如今長大成年了,依舊會渾身不自在。
“所以你才會心情不好,和那群混混打架?”我問他。
“是他們先罵我沒娘養(yǎng)的�!蔽矣檬种复亮舜了哪X門:“他們是挺欠揍的。
不過下次別一個人上,要用這里智取�!薄昂�。”他拍開我的手,冷哼了一聲,眼神柔和了不少。
“沒錢賠也行,看你長得還挺俊,坐下陪姐聊會兒天吧。”我逗他,取下圍巾找了塊干凈地方墊著,拉著他一塊兒坐下。
他其實那會兒已經(jīng)和我差不多高了。
我們并肩坐著,夜晚的江風(fēng)徐徐吹來,我隱約聞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
不算刺鼻,卻讓人心里很不好受。
我不說話,他也不會主動開口。
坐了一會兒,我輕聲問他:“那你爸呢?他也不管你嗎?”他幽幽回道:“他心里只有那個女人。
如果不是他,我媽也不會死。”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境遇應(yīng)該和我差不多。
我感同身受,嘆了口氣告訴他:“看來我倆還挺有緣的,要不然也不會今天遇見。”“哼,誰和你有緣……”“九歲那年,我媽和別的男人跑了。
第二年,我爸得病死了�!蔽以频L(fēng)輕地告訴他,“我今年22歲,馬上就要大學(xué)畢業(yè)了,到時候我能進一個大公司,而且還會和我男朋友結(jié)婚�!蔽逸p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朝他拋了個媚眼:“哪怕失去了父母,我們也可以活得很好。
看見夜空里的星星了嗎?其中有一顆就是你媽變得,她在天上看著你,換了一種方式陪伴你�!�
第52章
緣分的奇妙
我說完,他下意識往天空看去。
我也抬起了頭,盯著那片繁星,美滋滋道:“悄悄告訴你,我男朋友超帥、對我超好的。
小屁孩,等你將來長大了,你也可以找到那個對的人,然后你就不會再孤單了�!彼麤]有說話,靜靜地看著星空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盧思影……盧思影……”不遠(yuǎn)處有人叫我的名字。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離開餐廳太久,大家打不通我的電話,擔(dān)心我出事,所以全都出來找我了。
“小屁孩,有緣再見吧!”我扔下一句話,起身跑去和大部隊匯合。
記憶一點點拼湊完整。
我想起來了,我的圍巾就是在那個時候落下的!我回過神來,感嘆緣分的奇妙。
原來我早在十年前就認(rèn)識黎睿霆了,而且還進入了他們家族的公司工作。
“你后來在KE,是怎么認(rèn)出我來的?”我很好奇。
“圍巾上有你的名字,只要找人調(diào)查一下,想要確定是不是你并不難�!彼运胰苏{(diào)查過我,才會知道了我的那些狗血事。
黎睿霆回國進入KE工作,難不成也是為了我?我忽然很不安,想起這段時間他對我的言語舉動,我很難不往曖昧的方面去想。
他喜歡我?可為什么?就因為十年前的一面之緣,所以對我一見鐘情了嗎?這個瑪麗蘇的理由,連我自己都覺得荒唐,更加沒臉問出口。
腦海中黎睿霆十年前的樣子,和我眼前的這張臉重疊在了一起。
要不是有過那次短暫的聊天,我怎么也想不到,這個貴公子的童年會過得那樣凄慘。
我不禁想起他望著落地窗外落寞抽煙的樣子,其實他到現(xiàn)在也無法對過去釋懷吧。
“瞧我當(dāng)初說得沒錯吧,你看你現(xiàn)在過得多好�!蔽一剡^神來,打破尷尬。
他怪會扎我心的:“可我記得,你當(dāng)初還說你男朋友對你超好來著�!贝丝毯退驹谝黄�,我好似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青春歲月,黎睿霆仿佛還是那個倔強毒舌的小屁孩。
我自嘲地笑了笑:“人生在世總有看走眼的時候。”“就不考慮換個男朋友?”他挑起眉毛問我。
我哈哈一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下個十年再說吧�!本驮谶@時,公寓的服務(wù)中心送來了洗凈的衣服。
我看了看時間,都已經(jīng)四點半了,趕緊換好衣服去接女兒放學(xué)。
校門口,我左等右等,同學(xué)們都走得差不多了,還是沒有見到翟茵茵的身影。
我只好進去她的班里,教室里只有留下值日的同學(xué),當(dāng)中也沒有翟茵茵。
“你是翟茵茵的媽媽?”班主任張老師出現(xiàn),認(rèn)出了我。
“我來接茵茵放學(xué),張老師,茵茵人呢?”張老師詫異道:“茵茵不是中午的時候被她奶奶接走了嗎?說是你們家里有急事,還給她請了明天的假�!蔽夷X袋嗡地一聲炸開了,婆婆一個招呼也沒打,就背著我把女兒從學(xué)校接走了。
她們想做什么?!
第53章
卑鄙
“你把我的女兒帶去哪里了?!”我打電話給翟浩,剛一接通,我就歇斯底里地咆哮著。
“茵茵也是我的女兒�!甭犕材穷^的翟浩很淡定地糾正我,“老婆,我們現(xiàn)在都在爸媽這兒。
媽做好了晚飯,等你來一起吃�!彼鎼盒�,到現(xiàn)在還有臉叫我老婆。
我掛斷電話,開車飛快沖去了婆婆家。
“思影,你怎么現(xiàn)在才來,快洗手吃飯吧�!眲傞_門婆婆就迎了上來,她臉上堆著虛假的笑容,親昵地拉住了我的手。
我強硬地抽開手,面無表情道:“飯就不吃了,我是來帶茵茵回家的。
茵茵人呢?”我環(huán)顧四周,客廳沒有見到女兒的影子,翟浩和公公坐在沙發(fā)上,兩個人的臉色都不太好。
尤其是翟浩,他在刻意回避我的目光。
我的心里惴惴不安了起來。
明天就是我給翟浩簽署離婚協(xié)議的限期了。
這兩天我過得風(fēng)平浪靜,翟浩沒有主動來找我,甚至我連一條他的消息都沒收到。
事出反常必有妖,這不是他的一貫作風(fēng),我不相信他會心甘情愿地凈身出戶。
“茵茵在臥室里睡覺,我這段時間挺想她的,就讓她在我這兒多住幾天吧。”婆婆小心翼翼地對我說,然后給翟浩遞眼色,“既然思影不想吃飯,小浩你就陪思影一塊兒回家吧。”翟浩聽話地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
我皺起眉頭,故意問他:“我們要離婚的事,你還沒有告訴爸媽嗎?”翟浩自始至終都沒有說話。
我不相信公婆對翟浩出軌的事不知情,否則,她們不會配合他演這出戲。
我看向婆婆,鄭重其事道:“媽,我已經(jīng)決定和翟浩離婚了。
今天我必須要帶茵茵回去�!逼牌拍艘话蜒蹨I,抽泣道:“思影,你就真的不顧茵茵的感受,非得要和小浩離婚嗎?無論他哪里做得不好,你們畢竟有九年的感情在,只要你愿意再給他一個機會,他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碑�(dāng)心中充滿希望,才會有失望的時候。
可我對翟浩已經(jīng)不抱任何希望了。
“對不起,媽�!蔽覉远ǖ卣f,然后快步朝著次臥走去。
我正要握住門把手,次臥的房門從里面搶先打開了。
翟茵茵穿戴整齊地出現(xiàn)在我面前,稚嫩的臉上掛滿了淚珠,一雙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著我。
她的眼里分明有恨意。
“媽媽,你為什么非得和爸爸離婚?你不是答應(yīng)過我,要和爸爸一起陪著我長大嗎?!”翟茵茵撕心裂肺地朝我咆哮著,捏起拳頭沖上來捶打我的身體。
“壞媽媽!你是個壞媽媽!”她的力氣不大,一拳拳捶打在我的心口,我卻如同刀割般難受。
我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我一直以為離婚是我與翟浩兩個人的事,他作為女兒的親生父親,無論如何也不會傷害到她。
可我怎么也想不到,他們一家人會卑鄙至此。
他們篤定我不會告訴女兒真相,所以故意誤導(dǎo)女兒,讓她埋怨我。
第54章
女兒是籌碼嗎?
女兒才只有八歲,她應(yīng)該有一個天真無邪的童年。
她的身上也流著翟家的血,為什么他們要這樣對我的女兒?我緊緊地抱住女兒,直到她發(fā)泄得沒了力氣,我才起身找到翟浩:“我們單獨談?wù)劙伞!蔽覀儊淼搅藰翘蓍g。
“思影,茵茵的反應(yīng)你也看見了。
就算我同意離婚,茵茵也不會愿意跟著你一起生活的。”翟浩輕描淡寫,就好像在闡述一件并不重要的事實。
他的態(tài)度讓我感到十分心寒。
我猛地抬起頭,狠狠地望著他:“所以呢?你們一家人就用這種卑劣的手段,想把女兒從我身邊搶走?翟浩,你們還有良心嗎?!”“思影,你冷靜一點,沒人想搶走女兒。
我們完全可以重新開始,繼續(xù)做幸福的一家三口……”“夠了!”我打斷他,他這些虛情假意的話,我聽得已經(jīng)夠多了,再聽下去只會讓我反胃。
“不要再惡心我了,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我情緒激動道,“你可以不簽字,我明天就會讓我的律師把起訴書寄給你�!薄澳阋欢ㄒ@樣絕情嗎?”翟浩深呼吸了一口氣,繼續(xù)說道,“我可以在離婚協(xié)議上簽字,但我要女兒的撫養(yǎng)權(quán)�!薄澳阕鰤�!”“我已經(jīng)咨詢過律師了,八歲以上的孩子在離婚判決前,法院會征求孩子的個人意向,除非父母中的一方主動放棄撫養(yǎng)權(quán)。
思影,你覺得茵茵會選擇我還是你?”他胸有成竹道。
原來他早就有所準(zhǔn)備了。
我被他戳中了軟肋,一時啞口無言,只能緊緊咬住嘴唇。
他話鋒一轉(zhuǎn):“其實我也不忍心看你們母女分開,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放棄茵茵的撫養(yǎng)權(quán)。”“你什么意思?”“重新擬定一份離婚協(xié)議,夫妻共同財產(chǎn)平分。”舌尖嘗到一絲腥甜,我咬破了嘴皮。
我到此刻才弄明白,他們一家人合起來演這場戲的真正目的。
“女兒對你來說是籌碼嗎?”我顫聲問他。
養(yǎng)育了八年的女兒,對他而言,就是用來要挾我平分財產(chǎn)的籌碼嗎?他心虛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如果你情愿放棄撫養(yǎng)權(quán),那我也愿意凈身出戶,獨自撫養(yǎng)女兒�!闭媸强尚Γ在撒謊。
他怎么會不知道,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女兒,對我來說比我自己更加重要,我怎么可能放棄撫養(yǎng)權(quán)!我不愿意再和這種卑鄙小人談下去,我沖進房間里,將翟茵茵給強行拖走了。
公婆或許是沒想到我會如此瘋狂。
等到他們追到車庫的時候,我已經(jīng)發(fā)動了車子。
“你停車,我不要跟你一起回去!”翟茵茵在車上跟我撒潑。
我腦子里亂糟糟的,不知道接下來應(yīng)該怎么辦。
“我叫你停車!我要回去找爸爸!”翟茵茵恢復(fù)了力氣,居然來掰我的方向盤。
我一個急剎,車子在馬路中間停了下來。
后方車輛連綿不斷的鳴笛聲,猶如在對我的失敗人生宣判。
我的情緒徹底崩潰了,我無助地望著翟茵茵,早已淚流滿面。
“茵茵,是不是媽媽死了,你才能體諒媽媽?”
第55章
離家出走
翟茵茵不知是被我的話,還是被我的眼淚給嚇住了。
她驚恐地看著我,小孩子天真的眼睛里有無法遮掩的恐懼。
她沒有再繼續(xù)撒潑,顫抖地靠在座椅上,最終別過臉去看向窗外。
我看著她弱小的身軀,我也沒想到自己會對她說出這樣恐怖的話來。
我后悔了,我顫聲跟她道歉:“對不起,茵茵……媽媽不是故意嚇你的……”翟茵茵沒有說話,她緊閉著嘴,不敢再與我對視。
我想如果我在她這個年紀(jì),聽見父母對我說出這樣的話,一定也會嚇得手足無措吧。
回到家里,翟茵茵迅速地沖進臥室,將自己反鎖在了房間里。
晚上我做好飯,敲門叫她出來。
她的聲音有些沙�。骸拔也火I,你自己吃吧�!蔽蚁胫褚咕妥屗煤美潇o吧。
只是我沒料到,女兒與我的冷戰(zhàn)一直持續(xù)到了第二天。
早上她不愿意去上學(xué),借口說身體不舒服,我只好請假在家里陪她。
我給她熬了粥她也不吃,中午的時候,她從房間里出來,一臉憔悴地看著我:“媽媽,我餓了�!蔽亿s緊起身,激動道:“媽媽這就去給你熱粥!”翟茵茵搖搖頭:“我想吃松針小籠包,就你和爸爸過去帶我常吃的那一家。”女兒打小就愛吃包子,城區(qū)里所有好吃的包子鋪,她這些年來都嘗了個遍,唯獨對一家松針小籠包情有獨鐘。
她餓了一天一夜,難得現(xiàn)在肯吃點東西,就算再遠(yuǎn)我也得去給她買回來。
外面嘩啦啦下著暴雨,我給她熱了碗粥讓她先填肚子,帶著傘便開車出了門。
半個小時后,我拎著熱騰騰的包子回到家里,翟茵茵卻不知所蹤了。
臥室里一片狼藉,地上是被摔得粉碎的招財貓存錢罐。
她故意把我支出門,然后拿了里面的零錢逃跑了。
手中的包子掉在了地上,我急得追出了門。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我顧不得撐傘,四處尋找女兒。
“茵茵!茵茵你在哪里?”我在小區(qū)附近的每一條街道,淋著雨大喊著她的名字,我拉住過路的人,“你有沒有看見一個這么高的小女孩,短發(fā)圓臉?”“沒有沒有,孩子丟了的話還是趕快報警吧�!甭啡颂嵝盐�。
對……報警……我應(yīng)該立馬報警……“喂,這里是110警務(wù)中心,有什么可以幫你的嗎?”“我女兒不見了。”我顫聲說著。
警方問了我一些基本情況,說是會立馬派附近的警員過來,然后讓我嘗試和親朋聯(lián)系,確認(rèn)女兒是否和他們在一塊兒。
我在雨中不住地點頭,剛才是我太著急了。
翟茵茵沒什么可去的地方,她既然不愿意和我在一塊兒,就極有可能是去找她爸了。
掛斷電話后,我立刻又給翟浩打電話。
“你說什么?茵茵沒來找我,她怎么會不見了?!”翟浩的反應(yīng)擊潰了我心里的最后一絲期望。
女兒不在他那兒。
這么大的雨,她會去哪里?她才只有八歲,她從來沒有單獨離開過父母。
第56章
絕望
警察和翟浩幾乎是同時趕來的。
警察問了我一些基本情況,立馬陪我們趕去物業(yè)調(diào)取小區(qū)的出入監(jiān)控。
監(jiān)控顯示,翟茵茵在我出門后不久,便只身坐電梯下了樓,冒雨在路邊攔車。
不一會兒,她上了一輛出租車,消失在了畫面中。
“這么大的雨,她竟然連傘都沒帶,她才八歲啊……”我看著監(jiān)控里的畫面,捂住嘴哭得停不下來。
警官安慰我:“盧女士,你先別急,我們正在聯(lián)系出租車公司,調(diào)查你女兒坐車去了哪里。
她離開的時間不長,應(yīng)該很快就能有下落�!薄爸x謝你們�!钡院戚p聲道謝,嘆了口氣,“思影,你要不要回家換身干凈衣服,這樣會著涼的�!蔽掖丝塘艿酶宦錅u一樣,想必模樣一定十分的狼狽,才會得到他的憐憫。
我搖搖頭,一顆心全記掛在女兒身上,生怕錯過任何新消息,我怎么敢回去換衣服?他見勸不動我,脫下了外套輕輕替我披上。
我一動不動,緊緊地盯著警官手里的電話。
警方辦事的效率很高,大約又過了十分鐘,出租車公司回復(fù)說查到了翟茵茵下車的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