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他們密謀，等姜悟再來看望秋無塵，便想個法子，讓秋無塵入宮為后，方便調(diào)查此事。
“臣弟與秋姐姐都知道，陛下的名聲有多好�！毕逋醯溃骸拔覀円睬宄�，只要陛下去探望秋姐姐的時候，她故意裝瘋，把您當成太子哥哥一定要隨您入宮做皇后，不管您是真的圣人，還是裝的圣人，都不會拒絕此事�！�
如果拒絕，那就代表姜悟是假的圣人，基本就可以斷定，當年之事的確有姜悟的推動。
如果不拒絕，那么秋無塵便潛入皇宮，暗中查探此事，確定姜悟是否真的清白。
姜睿又一次以頭撞擊地面，道：“臣弟發(fā)誓，臣弟心中絕對信任陛下，絕無不臣之心，臣弟真的只是想弄清楚，大皇兄與三皇兄自相殘殺，是否有陛下在其中推動�！�
可是他沒想到，姜悟變得如此怠惰，這么久以來，一次都沒有去見過秋無塵，這導(dǎo)致他們的計劃一再擱置。
除了這一點，他發(fā)現(xiàn)自己其實，會有些害怕那個真相。
如果姜悟真的無辜，他這樣設(shè)計，豈不是很對不起姜悟？
他沒有催促過姜悟，就是在想，如果姜悟真的去見了秋無塵，那么便按機行事，如果姜悟不去，那么此事就當沒有發(fā)生過。
權(quán)當老天不讓他們行此計劃。
但，姜悟突然，宣布了要娶秋無塵為妻。
他做賊心虛，懷疑姜悟已經(jīng)知道了他們的計劃，煎熬了幾日，終究還是決定來宮中謝罪，乞求寬恕。
他喘息著，渾身很快被冷汗浸濕。
來這里，其實是因為他更偏向信任姜悟一些。但如果姜悟因此對他問罪，那就幾乎可以斷定，當年之事的確有姜悟在參與。
如果姜悟只是沉默不語，那就說明，他的行為惹兄長傷心了。
襄王已經(jīng)做好了負荊請罪的準備。
姜悟花了好半天，才終于理清他的意思。
他倒是覺得此事應(yīng)當是原身所為，這樣一來，所有的一切倒是嚴絲合縫了。
難怪他總覺得奇怪，為何大家都說原身是個好人，如今看來。原身從一開始就應(yīng)該是個偽君子，歷史上所謂強娶秋無塵，其實是將計就計，只是不知，襄王是如何被殺的。
襄王再次開口：“陛下，今日只有你我兄弟二人在此，只要您說，臣弟便信，當年太子和齊王之爭，您究竟有沒有參與。”
他心跳的飛快，不停祈禱，不是你，千萬不是你的。
姜悟開口，語氣平靜：“沒錯，朕就是那個惡人�！�
姜睿瞬間癱軟在地上。
接著，他聽到姜悟毫不留情的說：“十六，滅口�！�
管襄王是怎么死的，反正肯定與此事脫不了干系，既然有理由，便先殺了再說。
一道黑影從天而降，烏黑軟劍直直刺向了襄王的脖子。
第53章
那劍通體漆黑，連光都不閃一下，襄王甚至還在怔怔地看著姜悟，沒有反應(yīng)過來。
一只手驀然狠狠扳住了他的肩膀，姜睿被迫后仰，躲過了這一劍。
殷無執(zhí)是偷偷進來的，他本來是擔心襄王對姜悟做什么，未料一進來就看到姜悟要殺他。
他語氣慌亂：“陛下這是何意�！�
為了方便殷無執(zhí)動手，姜悟的太極殿素來是對他全面開放的，反正他也沒什么要緊的秘密。
對方此刻出現(xiàn)，真可謂是來得早不如來的巧，姜悟直接宣布：“朕要滅口。”
他說話的同時，十六的劍鋒也沒有停止，襄王終于反應(yīng)過來，自己擰腰躲開，臉色發(fā)白道：“陛下害了太子和齊王。”
姜悟眸光流轉(zhuǎn)。
這下子不需要他出手，殷無執(zhí)也會相信他是一個無惡不作的大壞蛋。
“你放屁�！�
莫說是襄王，連十六都詭異地頓了一下。
襄王：“什，什么？”他懷疑自己聽錯了。
殷無執(zhí)改口說：“胡言亂語�！�
他趁機奪了十六的劍，拿劍面重重抽在了襄王的臉上，道：“血口噴人，難怪陛下殺你！”
襄王手無寸鐵，臉色難看：“是陛下親口說的！”
殷無執(zhí)停下來，扭臉來尋姜悟確認。
姜悟自然是給了確定的答案：“他說的沒錯，所有一切都是朕做的。”
“我不信�！币鬅o執(zhí)道：“若是你做的，以前為何不承認，今日卻承認了。”
“因為朕被發(fā)現(xiàn)了�！苯蛱谷坏溃骸八呀�(jīng)知道了朕的秘密�！�
襄王簡短地把自己和秋無塵的計劃說了一遍，殷無執(zhí)匪夷所思：“什么叫，他不娶便是兇手，什么叫，他殺你便是兇手�！�
姜悟示意十六莫動，暫時把主場交給姜睿。
他喜歡殷無執(zhí)那份毫無來由的喜歡，可他不可能為了這種事情放棄找死的計劃，只是，他不想再針對性欺負殷無執(zhí)了。
那就只好讓他從別的地方知道自己有多壞，相信總有一天，他的道德底線會壓過那份莫名其妙的喜歡，親手殺了他。
姜睿果真沒有讓他失望，盡管他看上去很猶豫，還是咬牙道：“因為兄長不會忍心看著秋姐姐發(fā)瘋而不聞不問，因為兄長……就算是受了委屈，也從不會怪罪別人。”
姜悟覺得甚有道理。
殷無執(zhí)無法置信：“你這種說法，除了能夠證明陛下良善可欺，還能證明什么？”
“殷無執(zhí)，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他無權(quán)無勢卻能坐上這個位置，憑得便是民心，便是眾望所歸，他是圣人，日后要羽化登仙的圣人，如果他沒有那么好，百姓為何要歸順他？”
“他無權(quán)無勢坐到這個位置，因為他值得�！币鬅o執(zhí)說：“不管他是眾望所歸還是羽化登仙，這都是他一個人的造化，他是圣人，圣人予爾等恩，爾等便該伏地九叩感恩戴德，爾等應(yīng)該反思自己跪得有沒有到位，而不是得了好處還賣乖，反過來拿圣人的標準對他吹毛求疵，甚至要以此來定他的罪。”
姜悟覺得毫無道理，他去看姜睿，渴望他能說出反駁殷無執(zhí)的話。
姜睿好半天才擠出一句：“從一開始，他就是這樣的人，你根本不知道他有多好�！�
“他的好就是你們狼心狗肺的資本？”殷無執(zhí)難忍火氣：“就因為他脾氣好，所以他稍微動怒一下，你就覺得他不可饒�。恳驗槟銈冇X得他是圣人，所以他就要無底線原諒你們的猜測懷疑和無理取鬧？這是什么道理？”
姜睿憋不出話了，他今日過來本就是全程心虛的，在姜悟面前，他根本不敢抬頭。
姜悟只能自己來：“朕方才承認了�！�
“每個被至親傷害的人，都可以生氣委屈，口不擇言�！币鬅o執(zhí)說：“你承認了不代表便是真的�！�
“朕沒有口不擇言。”姜悟看向姜睿脖子上的血，道：“他的脖子，你看。”
姜睿頭垂得很低，蜷縮的每一根手指都在訴說著無言的愧疚。
這個沒用的東西。
姜悟說：“朕方才是真的想殺他�！�
“陛下要殺襄王是情理之中�！币鬅o執(zhí)把烏劍還給十六，正色道：“他以下犯上，冒犯天子，本就有罪�！�
姜悟一時說不過他，又去看襄王：“你怎么看�！�
殷無執(zhí)冷道：“襄王殿下，陛下對外是圣人，對你可是兄弟，你之前說過，不管你做什么他都會原諒你，你今日之事，惹得陛下心灰意冷……”
不等他說完，襄王已經(jīng)直接跪了下去，“臣弟錯了，臣弟不該懷疑陛下，臣弟罪該萬死，請兄長責罰�！�
姜悟立刻說：“把他殺了�！�
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把劇情走了。
“襄王可以死�！币鬅o執(zhí)再次上前，道：“但不能被陛下所殺，而是在查清真相之后，為今日之冒犯自刎謝罪�！�
襄王道：“殷無執(zhí)，你不必說了，就讓兄長殺了我吧。”
“你以為我是為了你？”殷無執(zhí)不客氣道：“陛下辛辛苦苦走到今日這個地步，就因為你的卑劣的求死之心，他要冒著名聲盡毀的風險，你配么？”
“你這樣的忘恩負義，不識抬舉之人，合該活著，受盡良心的譴責�！�
襄王臉色漲紅，頭都抬不起來了：“陛下……”
“你求死也不過是為了消除自己的愧疚罷了，歸根結(jié)底還是為了自己，自私�！币鬅o執(zhí)道：“你接受了他那么多的好，如今臨死還要拉他墊背，無恥�！�
襄王：“……”
他淚流成河。
姜悟堅持道：“朕要殺他�！�
殷無執(zhí)神色微動，恨對襄王：“事到如今，陛下還是這般在乎你，這般為你著想�！�
姜悟：“……”
這跟他想的不一樣。
他看了看姜睿，又看了看殷無執(zhí)，道：“朕不是好人。”
殷無執(zhí)告訴襄王：“你看，你把他逼成什么樣了�！�
襄王哽咽：“臣弟知錯了�！�
“我終于明白，為何陛下會變成如今這樣，因為他真心對待的人，皆如你一般禽獸不如�！�
姜悟又說：“朕那樣都是裝出來的�！�
“你看，這就是被你糟踐真心的陛下�！币鬅o執(zhí)對襄王說：“他還在試圖為你那恬不知恥的行為遮掩，甚至不惜敗壞自己的名聲，襄王啊襄王，你何德何能，也配擁有這樣的兄長�！�
襄王驀地爬起來，一把奪過十六手中的劍，狠狠刺向自己的肩頭，他赤紅雙目望著姜悟，一字一句地道：“臣弟以血為誓，一定查清真相，先還兄長清白，再自刎以謝罪！”
姜悟：“？”
殷無執(zhí)無動于衷，他請求姜悟：“襄王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還是要重罰�！�
襄王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這個時候，能被兄長打一頓，真是再好不過了。
殷無執(zhí)神色冷漠。
打一頓狠的，臥床養(yǎng)傷的這段時間，就再也不用見到他了。
襄王出去領(lǐng)罰了。
殷無執(zhí)來到了姜悟面前，道：“陛下早就知道襄王和秋無塵的計劃？”
“朕不知。”一切都與姜悟所想的相去甚遠，他妄圖扳回這一切，有氣無力地說：“朕是真的想娶秋無塵�！�
殷無執(zhí)說：“你受委屈了�！�
“？”姜悟說：“朕是真的愛慕她�！�
殷無執(zhí)垂下睫毛，在他身邊坐下，低聲道：“你我倒是同病相憐，皆喜歡上了不該喜歡的人�！�
姜悟麻了。
他軟軟往后癱去，被殷無執(zhí)一只手扶住，再輕輕放平。
殷無執(zhí)寂寂地望了他一會兒，低低地說：“襄王不好。秋無塵也不好。他們都只會惹你傷心�！�
姜悟一點都不傷心。
非要說的話，殷無執(zhí)才最讓他傷心。
他辛辛苦苦籌謀，憑運氣遇到了襄王主動來送人頭，不光未能收割，還莫名其妙被他認為是兄弟情深。
他靜靜地癱了一會兒，說：“朕想娶秋無塵，除了是因為喜歡她，還因為知道了他們的計劃，要將計就計，朕是真的想殺了襄王�！�
“我知道�！�
姜悟看他。他不想說話，就用眼神問：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陛下一定受了很多委屈，真心相待之人卻這樣對你，你一定也是因為這樣，才自暴自棄，變成別人眼中廢人的模樣，對么？”
“……”你在說什么鬼話。
“陛下能不能告訴微臣�！币鬅o執(zhí)試探道：“此前，姚太后與陛下說了什么？”
姜悟費勁地回憶，老半天也只找到姚姬一邊掐他，一邊在他耳邊哭訴，吵得他頭都大了。
他不知道。
殷無執(zhí)眸色郁郁，心中泛起絲絲縷縷的疼。
姜悟一定承受了很多，才會變成這樣。雖然失去了一些記憶，但他清楚，姜悟一定是因為很優(yōu)秀很優(yōu)秀，才會這樣怠惰一年，都沒有被大家放棄。
他欺身湊近姜悟，單臂撐在他腦側(cè)，半晌道：“陛下，不喜歡秋無塵了，好不好？”
姜悟：“啊�！�
“她不值得�！币鬅o執(zhí)說：“她根本不理解陛下，不能真正走進陛下的心，只有臣知道，所謂凡夫俗子賜予的圣人頭銜不過是枷鎖，讓陛下不能肆意做自己�！�
“真正的圣人，本該隨心所欲，百無禁忌�！耙鬅o執(zhí)哼笑，道：“他們懂什么叫圣人，人皆有命，若真是圣人臨世，才不會管他們死活�！�
“陛下只是通俗意義上的好人，僅此而已。”殷無執(zhí)低下頭來，抵上他的額頭，長睫漆黑：“好人也是人，可以有所有人的壞毛病，可以懶惰，可以委屈，可以發(fā)脾氣，可以凡事不做的那么完美�！�
“可以肆無忌憚地活，肆無忌憚的做自己�！�
“……就這樣頹喪得一無是處，臣也很喜歡�！�
姜悟：“�！�
第54章
姜悟有些看不懂殷無執(zhí)的行為。
明明今天早上還很生氣，甚至故意在喂飯的時候欺負他，為何突然就處處為他著想了。
殷無執(zhí)也意識到自己表現(xiàn)的太明顯，他微微一頓，稍稍往后撤了撤。
他的轉(zhuǎn)變自然不是無緣由的。
此前所有人都說姜悟是個仁君，他其實并未思考太多，畢竟在他眼中的姜悟，就是個頹廢墮落一無是處的人。
任何地方都看不到仁君的影子。
他傷心憤怒，多多少少還是有點自己的驕傲存在。
除掉尊貴的身份，姜悟就是一個小廢物，被他喜歡不回應(yīng)也就罷了，居然還反過來作踐他。最可恨的是，他被一個廢物作踐了，還是不受控制地想要對他好。
這嚴重打擊了他的自尊心。
可是今天，他第一次看到了姜悟的武功。這讓他意識到，姜悟能坐上天子之位，顯然并非如他所見僅僅因為運氣，他比他所看到的要優(yōu)秀得多。
陳子琰的談話也透露了這一切。
殷無執(zhí)甚至懷疑，自己那些莫名消失的記憶里，也許藏著什么不為人知的事情。
他決定丟棄偏見，重新去探索那個傳說中的姜悟。這就是為何，當聽到襄王說出那樣的話，他不由自主地為姜悟叫屈。
因為所有人都在說，姜悟有多好。
何況，早前，姜悟直言表示，他不想看到他流血，而且，他喜歡他毫無理由的喜歡。
世界上只有殷無執(zhí)毫無理由的喜歡姜悟，那也就是說，姜悟喜歡毫無理由喜歡他的殷無執(zhí)。
這樣說起來也沒什么錯。
殷無執(zhí)想起什么，正色道：“我之前就看出來了�！�
姜悟：“？”
“襄王到關(guān)京沒多久，秋無塵就立馬給陛下送來了親手縫制的衣裳�！币鬅o執(zhí)抿唇，道：“我當時就很奇怪，時間趕得過于湊巧了�！�
“如今想來，她那個時候，就是故意要讓陛下想起她，去看她，好方便執(zhí)行接下來的計劃吧�！�
這個姜悟倒是的確有印象，他不只是一次想過去看秋無塵，但因為喪批自帶的拖延癥，所以一直沒有行動。
他臉上沒什么多余的表情，可殷無執(zhí)還是從他的變換的眼神里看出了他的回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