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禍水（上）
“郡主，內(nèi)務(wù)府把嫁衣送來了……”桃香捧著一方描金漆的托盤，其上擺著一件折疊得整整齊齊的大紅色衣裙，小心翼翼地進(jìn)了內(nèi)間。
桃香將托盤放在一邊，用手提起，將衣裙展開，倚在榻上的青黛心不在焉地瞥去一眼。
正紅色的嫁衣上用了金線繡著鳳凰于飛的紋樣，繡樣精致繁雜。裙擺上的鳳凰瞧上去栩栩如生，鳳首穿過腰間，在前襟昂起啼鳴，翅膀正好展于兩袖，其上羽毛薄如蟬翼，竟如真的一般。旁邊還配著一條金線織就的腰帶，用朱紅色的細(xì)線繡了艷麗的牡丹花瓣，腰帶上垂下纖長流蘇，飄渺如仙。
青黛隨意指了一處箱籠讓桃香收好，眉間依舊淺淺蹙著，撥弄了一下平日里逗壯壯玩的布老虎，輕聲問道：“南疆的駐軍到哪了？”
桃香把這套看起來就十分華貴的嫁衣妥善放好，答道：“已抵達(dá)京邑附近了，如今在京城外駐扎�！睌z政王以調(diào)換布防駐軍為由，調(diào)了十萬大軍北上，朝臣之中有人察覺時，大軍已然抵達(dá)雍州了。
她頓了頓，望著主子越蹙越緊的眉頭，還是狠下心接著道：“從雍州到京師的路上，鎮(zhèn)北公調(diào)了五軍營的兵士多次阻攔，兩軍數(shù)次發(fā)生沖突，禍及不少百姓，近日來，京中流民都多了許多……”
青黛眉間早已擰成了一個疙瘩，又聽得桃香拋出了一個重雷，“今日晨間俞老太爺遞來消息，北疆的守軍少了有數(shù)萬人，探子在乾州發(fā)現(xiàn)了急行軍的蹤跡�！�
青黛素手撐著頭疼欲裂的額間，若是北疆的守軍也到了京城，在這繁華瑰麗的京都，難保沒有一場惡戰(zhàn)。
她覺察到事態(tài)已不是她所能掌控的了，不論她讓誰人停下，估計他們都不會罷手。
“你若不愿嫁，我可助你�！�
就在主仆二人皆沉寂下來之時，一道沉肅的嗓音響起。
青黛愣了愣，抬眸朝門扉看去。
楊巍立在內(nèi)間的串珠門簾前，不知已在那站著聽了多久。
“你要如何幫？”她垂下了眼，不待他回答，自顧說道：“水性楊花與四名輔政大臣糾纏不休的郡主，挑起戰(zhàn)亂讓京城局勢緊張紛雜的女子，我在清流文人口中怕是已經(jīng)臭名昭著了罷。”
楊巍抿了抿唇，他不善安慰人，干巴巴擠出一句，“此等不過是游手好閑之人的信口雌黃，你不必過憂�！�
她轉(zhuǎn)眸看向走近她的男子，從他一絲皺褶都沒有的平整衣襟上掠過，“于我而言，被人在背后編排幾句自是無甚要緊，”她的目光流轉(zhuǎn)在他英俊的面龐上，輕聲道：“但你不同�！�
楊巍因著剛正不阿的性情、利國利民的政見而在文士中頗受推崇，他要幫她，左不過是用文人的一張嘴一桿筆彈劾。文官不似武將手中握有兵權(quán)，文臣靠的是那身清名。但他若為她驅(qū)策手下御史官員，為聲名狼藉的她說話，定會讓自己也惹上一身騷。
他將手指撫在她蹙起的眉心間撫平皺褶，卻未察覺自己的眉頭也深深皺起，“總會有法子的�！�
轉(zhuǎn)眼十幾日光景已過，在禮部緊鑼密鼓地操辦下，攝政王大婚之日終于到來了。
郡主府中早已掛上了大紅的燈籠，紅艷艷的色澤將郡主府的每一處都映出了靚麗的燈影，硬生生營造出了一股喜慶的氛圍。
青黛被桃香服侍著穿上了那身華麗繁復(fù)的嫁衣，再度坐在了榻上，等著迎親之人前來。
第二回大婚，青黛心中無甚感慨，手指揪著紅色的裙擺，看著桃香從外間匆匆而來。
“京中局勢如何？”知道是胡福遞來的府外的消息，青黛神色凝重的開口問道。
桃香的面色也很不好看，據(jù)實回道：“城里多了許多五軍營的士兵，巡防的人手增了三倍。城外南疆駐軍駐扎之地從昨夜起便軍陣森嚴(yán)，篝火不熄，似是隨時都在備戰(zhàn)�！�
青黛咬了咬唇，還未說話，外間傳來胡福急慌慌的聲音。
“桃姑娘，西角門有人鬧事！”
這段時日碰上過多回這等情況，桃香見此便要站起身去與胡福商量如何處理，沒想到端坐在榻上的青黛也跟著起了身�！葛^里Q；
桃香連忙去攙她，寬慰道：“郡主在此等候吉時便是，這點小事奴婢便可解決了�！�
青黛搖了搖頭，堅持道：“我也去。”
桃香無法，叫上了一直守在院外的侍衛(wèi)，一行人簇?fù)碇泶┐蠹t嫁衣的青黛，去了西角門。
還未走到角門前，隔著一段灌木叢，就已隱約聽到那邊的喧囂聲。
“都是這個不守婦道的女子！使了狐媚手段讓攝政王與鎮(zhèn)北公相爭，害得我等徒遭戰(zhàn)亂，流離失所！”
“是�。《际且驗樗�！我們沒了家！”
桃香聽見聲音心中一緊，近日來她處理過很多次這樣的情況了，大多是因為兩軍摩擦牽連到的流民。她擔(dān)心郡主見到后會不舒服，便拉著她的胳膊勸道：“郡主，那邊都是些刁民，恐會傷到郡主，郡主還是回屋等著罷�！�
青黛擺擺手，堅定地往西角門走。繞過了灌木叢，角門外的情形就能讓里面的人看分明了。
府外鬧事的是十幾個衣著襤褸的百姓，臉上手上一塊黑一塊灰，鞋履不全。
郡主府的護(hù)衛(wèi)攔在門前，因著郡主的命令不敢對這些手無寸鐵的百姓動武，被推搡得步步后退。
流民中男女老少都有，具是面頰凹陷，唯有一雙眼睛亮著仇恨憤怒的光，見到衣著華貴的青黛立即便找到了目標(biāo)。
一個滿臉胡渣的中年男子抓起一把混合著雨水的濕黏土塊，狠狠扔在郡主府干凈的青磚白瓦上，往地上吐了口吐沫狠狠叫罵：“不要臉的婦人！索命的紅顏禍水！挑撥離間讓兩個大將軍兵戎相見！我們整個李家村死了好多人！”
旁邊有個抱著小娃的婦人也哀嚎連天地哭倒在地上，用手死命捶著木門，發(fā)出凄厲的哭嚎，“我家那口子被流箭射死了！你還我丈夫！”
“嗚哇！爹！壞人還我爹爹！”她懷中的孩子也害怕得隨之嚎啕大哭，哭聲震天。
一時間角門處的這些流民哭喊叫罵連成一片，全然蓋過了不遠(yuǎn)處大街上敲鑼打鼓的喜慶嗩吶聲。
0221
禍水（中）
雖然早有預(yù)料，真的親眼見到這般景象時，青黛還是忍不住抬手捂了捂心口。
桃香見她面色泛白，忙拽著她后退了一步，轉(zhuǎn)頭朝著那幾個護(hù)衛(wèi)急道：“還不快把這些作亂的刁民趕走！”
青黛抬手?jǐn)r住了正要去驅(qū)逐流民的護(hù)衛(wèi)，緩聲開口，“妥善安置了�！�
說完，她最后掃了一眼依舊鬧騰不休的流民，掉頭往回走。
桃香忙上前扶住她，憤憤不平道：“不過是些無知愚民，辨不清是非黑白，聽了些流言便來郡主面前撒野，郡主莫要太過在意�！�
“世人皆對女子苛責(zé)，驟失居所的可憐之人更是慣于欺軟怕硬�！鼻圜焱蛭蓍芟乱槐K盞散發(fā)著柔亮燭光的燈籠輕聲說道。
“是啊，他們不敢對上健壯的兵丁、對上威儀赫赫的攝政王和鎮(zhèn)北公，就知欺負(fù)郡主柔善！”桃香憤懣不已，氣得兩頰鼓鼓。
青黛不語，道理她都懂。只是“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她心頭有些沉悶。Qqun：
回到了臥房里，吉時還未到，青黛眉間輕鎖在床沿坐下，卻驟然發(fā)現(xiàn)了一處不一般的地方。
她捏了捏手心，把桃香先遣了出去，內(nèi)間里只余她一人時，她才抬起了眸，盯上了在她視野左下角的一個小巧按鈕。
那是系統(tǒng)的顯示按鈕，平日里都是灰色的，從未有過變化，如今竟亮起了橙色的光。
自從做完了“妻要下堂”這個任務(wù)后，系統(tǒng)便一直處在“升級中”的狀態(tài)未曾變過。
青黛緊張地攥緊了手心，一股強(qiáng)烈的預(yù)感攫住了她的心房——或許她馬上便能窺到這個神秘的系統(tǒng)的秘密了。
也或許它還會發(fā)布些別的任務(wù)，讓她的處境變得更為糟糕。
她緩緩閉了閉眸子，慢慢抬起了手指，摁上了那顆閃著光芒的按鈕。
一聲如煙花炸響般的禮炮聲在她耳邊轟然落下，她嚇得睜開了眸子，眼前卻并不是她所熟悉的系統(tǒng)界面，而是一團(tuán)團(tuán)冒著白煙的霧氣。
青黛立即從床榻上站了起來，后退了兩步抄起放在繡棚里的剪子，警惕地望向房間中央的那團(tuán)迷霧。
在她的驚疑不定中，霧氣逐漸散開，一個人形若隱若現(xiàn)，隨之而來的，還有如洪鐘般的男子聲線。
“恭喜你，完成隱藏任務(wù)——‘妖嬈禍水絕天下’”
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他周身的迷霧散盡，完全顯露在了青黛面前。
這是一個長相十分英俊的年輕男子，高鼻深目，深藍(lán)色的瞳孔深邃中又透著邪氣，長發(fā)梳成發(fā)辮垂在腦后，一身頗具異域風(fēng)情的月白長袍，臨空立在她面前。
這個熟悉的命名方式讓青黛意識到，面前這個人……很有可能便是系統(tǒng)的化身。
“你是何人？”她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看，率先拋出了一個疑問。
他歪了歪頭，一邊唇角勾起，“你不是已經(jīng)猜到了嗎？”
不等她搭話，他在半空中轉(zhuǎn)了兩圈，驕傲地挺起了自己的胸膛，叉著腰說道：“罷了，就讓吾先自我介紹一番罷�！�
“吾乃貝德，魔界王子是也！”
青黛如何都未曾料到，他會冒出如此中二的自我介紹，忍不住反問道：“什么魔界？與我有什么關(guān)系？與我的系統(tǒng)又有什么關(guān)系？”
貝德忽然彎下了腰，將俊臉湊到了她面前，咧開嘴一笑，露出一排白得發(fā)光的牙，“魔界便是像吾這般擁有神通之人的生活之地。而你，自然有關(guān)，你的系統(tǒng)是吾給你的�！�
“所以那些任務(wù)，都是你設(shè)定發(fā)布的？”
眼看著貝德得意洋洋地點頭承認(rèn)，青黛深深呼吸了幾次，才將一拳揮上他那張欠揍的臉上的沖動壓下。
“你到底有何目的？”
眼見著她眸中壓都壓不下的憤懣與委屈，貝德?lián)狭藫项^，撇嘴道：“別一副與吾深仇大恨的模樣嘛，你在你原本的世界死亡，正好撞上吾途徑你的世界，吾便順手把你的靈魂投到這邊的世界來了。論理來說，吾還救了你一命呢！”
他掰著手指頭，理直氣壯地同她算了一通，又接著道：“至于目的……”他摸了摸光滑的下巴，“千年時間來，吾閱遍無數(shù)本話本讀物，近日卻因?qū)げ恢衔嵝囊獾淖髌范鵁⿶灢灰�。正好碰上你這縷孤魂野鬼，干脆就讓你在這方世界里，按照吾的喜好演繹一番故事，于是乎便給你安了個系統(tǒng)�！�
青黛差點沒被他氣個倒仰，克制不住地伸手指著他高聲道：“所以我拼死拼活完成那些任務(wù)，都只是為了你的惡趣味？！”
貝德安撫般地豎起手虛空里拍了兩下，又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嘟囔道：“別如此激動嘛，你不也全都沒按著吾的劇本走嗎？雖然那樣也挺有意思就是了�！�
他又咧開嘴沒心沒肺地笑起來，“況且吾瞅著，你把吾專程為你挑選的幾位男主人公玩弄于鼓掌之間，如魚得水，很是得心應(yīng)手的嘛！”
“甚至還讓四人為你相爭，達(dá)成了隱藏任務(wù)，很厲害嘛！”貝德嘖嘖感嘆。
“那非我本意！”青黛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磨著牙說道。
貝德挑了挑眉，對著她的冷臉左看右看了半晌，戲謔地問道：“看這小臉冷的，讓你有此機(jī)會與幾位俊男情愛纏綿享受一番，你難道不是賺了？”
她對此不作答，貝德也不介意，接著問道：“你為何不挑其中一人的任務(wù)做到最后？吾精心挑選的男子可都乃人中龍鳳，你就未曾對他們動過心？”
她半分踟躕猶豫都沒有，冷聲諷道：“有誰人能心寬到在性命受到威脅時與能左右其性命的人談情說愛？”
貝德被她懟得噎了一下，也不動怒，舔著臉追問道：“吾可不信你對他們從未動過心，吾瞧著你不是對楊巍挺不一般的嘛？若是今后沒了系統(tǒng)的干擾，你會不會應(yīng)了他的求親？”
她抬眸輕輕掃了他一眼，直言不諱，“不一般又如何？不一般我就要嫁他嗎？”
“嚯！”貝德夸張地吐出一口氣，腳尖懸在地面上，繞著她轉(zhuǎn)了一圈，一對深藍(lán)色的眼珠子上下不停打量她，“不愧是吾選中的靈魂，果真不同�！�
青黛懶怠再與他扯這些情情愛愛的東西，盯著他問道：“所以如今你究竟還想干什么？還要讓系統(tǒng)發(fā)布任務(wù)給我完成嗎？”
Ps.
?
貝德：吾不過是個因著缺糧而自割腿肉的可憐人罷了。
青黛：呸！Qqun：
0222
禍水（下）
貝德?lián)u頭晃腦，擺著手道：“你既不喜，那就罷了，今后你身上再無系統(tǒng)約束�！�
眼見著她大松了口氣，宛如歇下了千斤重?fù)?dān)，臉上的神色也輕松良多的模樣，貝德摸了摸自己的發(fā)辮，難得升起了一絲愧意。
“罷了罷了，看在你為吾提供了如此精彩的故事上，吾可許你一個愿望�！�
望著她驟然亮起的雙目，貝德?lián)u了搖手指，“除了讓你回到你原本的世界，你在那個世界的肉身早已化成了齏粉，便是大羅金仙在世都救不了了�！�
“那我要壯壯�！钡弥僖不夭蝗チ�，青黛只是失落了一會，立馬提出了另一個愿望。
貝德看傻子似的睨著她，“你傻呀，吾可是何等愿望都能替你實現(xiàn)，你的孩子你再使把勁就能見到，你何苦浪費在這？”
“吾再予你一次機(jī)會，你好好想想，沒了系統(tǒng)束縛，你想在這個世界過怎樣的日子？”
她想過的日子……
青黛的眉宇緩慢展開，漆黑的眼眸望著桌案上的一沓宣紙，輕輕開口：“我想……”
皇城門外的大道上喜慶的鑼鼓喧天，錢幣和紅紙撒得滿地都是，路過的百姓紛紛張望著路中間被簇?fù)碇囊恍腥笋R。
這一行人皆為人高馬大的壯漢，其中一位身著大紅喜袍的男子面容俊朗出塵，本是清貴冷漠的臉，在這一低眉一垂眼間竟讓人品出諸多喜意。
近一月以來，京中局勢不明，天子腳下敏銳的百姓早已嗅到硝煙的味道，這場大婚的熱鬧是不敢湊的。但抗不過攝政王府的侍衛(wèi)挨家挨戶地把人叫出來觀禮，只敢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在家門口探出個腦袋，硬是東拼西湊出了點喜慶熱鬧之意。
郡主府和攝政王府相離不遠(yuǎn)，相較上回娶親時的漠然，如今姜紹鈞心底的雀躍與期待幾欲滿溢而出，短短的距離卻叫他生出了恨路太長的念頭。
才剛行了一半不到的路，一支離弦之箭如迅猛鷹隼，朝他激射而來。
周圍簇?fù)碇氖绦l(wèi)立馬拔劍而起，姜紹鈞猛一拉韁繩，胯下之馬嘶鳴一聲，倒退了一步，那支箭正好射在馬蹄前。
姜紹鈞眉眼冷凝，抬眸看向那支箭射來的方向。
大道盡頭行來一隊人馬，為首之人身著玄色勁裝，甲胄加身，手臂平舉，手中握著的弓箭上，弓弦還在兀自顫動不休。
“當(dāng)街刺殺攝政王殿下，將刺客拿下！”王府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高呼一聲，手下侍衛(wèi)舉著劍攻向?qū)γ娴谋鴮ⅰ?br />
一場大婚轉(zhuǎn)瞬間鬧得如兩軍對戰(zhàn)，廝殺聲不斷，周圍百姓嚇得瑟縮進(jìn)家門中，急急拴好門窗。
“衛(wèi)淵，今日是孤大喜之日，不欲見血腥�！苯B鈞策馬上前幾步，冷然睨著對面之人。
“我還站著一日，便不會讓你通過�！毙l(wèi)淵橫刀立馬，擋在他面前，身下馬蹄將刺痛他雙目的紅紙?zhí)に�。他怎能，再度眼睜睜看著她嫁與旁人！
“殿下與國公爺在皇城門外聚眾鬧事，可是將皇權(quán)禮法全都視若無物？”一道嚴(yán)肅的嗓音打斷二人的對峙，周遭混戰(zhàn)的人馬被分出一條道來，幾個身著五成兵馬司盔甲的士兵護(hù)著一前一后的兩人而來。
楊巍并沒有騎馬，一身竹青色儒衫立在兩方人馬陣前，周身氣度卻凌然不懼，義正言辭，“同袍兵戎相見，持械斗狠，滋擾百姓，”他頓了頓，偏頭看向與他同來的五城兵馬司指揮使，“吳大人，按律該將這些人等皆抓捕入牢。”
吳指揮使這時候哪敢說話，只能暗道倒霉卷進(jìn)了神仙打架里，躲在楊巍身后裝啞巴。
“圣上那邊，我自會請罪。”衛(wèi)淵眸光沉沉盯著姜紹鈞身上的喜袍，朝部下?lián)]了揮手，“只攝政王私自調(diào)兵，圖謀不軌，該拿下問罪！”
話音落，他身后的禁軍將士飛撲而上。衛(wèi)淵的兵馬人多勢眾，王府侍衛(wèi)被包圍其中，露出些微不敵之態(tài)。
就在此時，一騎從西城門方向而來的軍士卷了塵土，急聲高喊：“報——！城外駐軍攻城，西城門告急！”
眾人抬頭西顧，赫然發(fā)現(xiàn)西城門方向燃起濃煙滾滾，夾雜兵刃交加與哭喊聲。
衛(wèi)淵一劍揮開一名王府侍衛(wèi)，豁然扭頭看向姜紹鈞，劍尖直指他，厲喝：“攝政王，你是真的要反？”
躲進(jìn)屋里的百姓聽得馬蹄蹄聲聲加上士兵的報信，具都心神俱震，一大家子抱作一團(tuán)瑟瑟發(fā)抖。
楊巍眉間大蹙，怒然道：“京城豈是爾等兒戲戰(zhàn)場之地，如何能置滿城百姓于不顧？！”
“楊大人此話剛正不阿，當(dāng)真一點私心都無？”Qqun：
大道另一頭傳來輕巧的車輪轉(zhuǎn)動之聲，隨之而飄來的，是男子潤玉般的聲線。
秋明良唇邊的笑意溫淡，身后跟著一輛華貴寬敞的馬車，而他挽韁屈膝，坐于車轅上，孤身入了三方勢力對峙之圈。
他身邊無一隨從，就這般架著一輛還掛著香囊金玉的馬車，神態(tài)輕松自如，施施然駛?cè)肓思干涑讨�，與周圍劍拔弩張的氛圍格格不入。
“秋大人若是來觀禮的，孤歡迎，若不是……”姜紹鈞緩緩開口，在西城門傳來的炮火聲中，音調(diào)寒涼。
秋明良把馬車駕到道路中央才吁停馬匹，細(xì)長的眼眸泛著陰冷，從其余三人面上刮過，面上卻帶著淺淺笑意，“殿下莫急，大婚之日怎能少了長輩，下官替諸位請來了。”
他話音落下，手隨之一揮，馬車簾子被從中間斬斷，露出車內(nèi)的情形來。
寬敞的車廂內(nèi)坐著三位婦人，太皇太后手持佛珠，閉目不語；衛(wèi)老夫人神色扭曲害怕，張口欲喊；楊老夫人面容緊張，怒氣騰騰。
“卑鄙小人！”
隨著楊巍的一聲怒斥，場面愈發(fā)混亂，馬匹嘶鳴、兵士哀嚎混著西邊炮火聲連成一片，直到一聲清喝響起，方稍停歇。
“夠了！”
一人踏著滿地狼藉而來，身上鮮艷華貴的紅裙在耀目的日光下泛起瀲滟波瀾，那張姣如明月、色若春曉的面龐仿佛奪去了所有人的目光，分毫未被華美繁復(fù)的嫁衣掩蓋光芒。
0223
離開
無人敢傷她，見到她來，不論是哪方兵馬，都暫且放下了手中兵器。
青黛的目光從四人身上一一劃過，清聲問道：“這便是你們給我的新婚賀禮？”
“阿黛，你于郡主府中稍候片刻，吉時前我定處理妥當(dāng)，前來迎親。”姜紹鈞翻身下馬，目光緊隨著她，溫聲說道。
“我等不及了，我現(xiàn)下就要見壯壯。”
“還有幾個時辰，待你入了攝政王府，立馬讓你見�！苯B鈞眼睫微垂，依舊未松口。
“表妹，你求他不若求表哥我�！鼻锩髁贾S笑一聲，在身后的馬車門前臨空揮響馬鞭。
“我可替你奪來�！毙l(wèi)淵鷹眸血紅，甲胄下的肌肉緊繃。
“攝政王奪人子，私德不修，挑動戰(zhàn)亂，德不配位！”楊巍負(fù)手而立，背在身后的拳頭攥緊，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中。
對于三人威脅之語，姜紹鈞俊冷的面色巋然不動，只是凝眸望著在火紅嫁衣映襯下愈發(fā)眉目如畫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