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陶眠出現(xiàn)以上幾種病癥,病因無非二者:一是懶,二是煩。
六弟子給陶眠指了指不遠(yuǎn)處的李風(fēng)蟬。
“李姑娘回來了�!�
陶眠立馬搓搓胳膊。
“沒錯,沒錯。這就是我全部不適的來源!”
“……”
李風(fēng)蟬都不用聽,就知道陶眠沒說她一句好話。她一路翻著白眼過來,小陶仙君還關(guān)心她一句。
“眼睛是租來的?一定要這么眉飛色舞才能彰顯它的存在嗎?”
“……”
陶眠又給李風(fēng)蟬讓個座,三個人這回又?jǐn)D在一塊大石頭上。
邱林師兄隔得很遠(yuǎn),眼巴巴地瞅。
“邱師兄,望穿秋水�!�
陶眠點評一句。
六船頓時會意,只有李風(fēng)蟬楞兮兮地問他。
“我說邱林總是往這邊看是幾個意思?他是不是看上你了?”
“……要不你再猜猜呢。”
李風(fēng)蟬想了想,眼神飄到沈泊舟身上。
沈泊舟的上身向前一晃,恰好,處在中間的陶眠擋住了李風(fēng)蟬的視線。
陶眠是真的無語。
“讓你猜沒讓你造謠,你這樣我跟小六的名聲怎么辦?”
“你倆都不對,那能是……”
李風(fēng)蟬的一句話沒有說完,砰的一聲,對面突然飛來一塊巨石,在半路碎裂成若干塊。
有幾塊個頭大的直奔陶眠他們。小陶仙君一拔劍,將那些石塊碾得粉碎。
李風(fēng)蟬脾氣暴,劍鞘往地上一杵,站在石頭上。
“誰干的?偷襲?!”
她話音剛落,只見比試場上的玉銘一個后翻,腳尖點在了紅圈的邊界。
差一點點就要出去了。
玉銘的眉頭皺得很緊。陶眠注意到,他似乎不大對勁。
他流了大量的汗,這種出汗量不應(yīng)該有。就算比試再激烈,修士也能隨時調(diào)整內(nèi)息,讓自己的身體內(nèi)部處于一個穩(wěn)定循環(huán)的狀態(tài),這樣才能不讓自己的體力流失得過快,為自己留有余地,以便應(yīng)對長時間的對決。
玉銘的內(nèi)功心法修煉得應(yīng)該是很不錯的,按理說,他不會出現(xiàn)這種狀況。
陶眠蹙起了眉,轉(zhuǎn)頭去看他的對手黃連羽。
黃連羽看起來沒什么奇怪的表現(xiàn),反而對玉銘露出了關(guān)切的表情。
“玉銘師弟,可是身體有哪里不舒服?若是實在難挨,不要勉強�!�
玉銘搖了搖頭,似乎依舊準(zhǔn)備堅持。
“沒關(guān)系,師兄,我可以的。”
他拔出劍,準(zhǔn)備再次蓄力,找回剛剛的節(jié)奏。
然而他的劍拔到一半,就踉蹌了一步,差點跪在地上。
這時黃連羽伸手要扶,卻被一人攔住了腳步。
是陶眠。
沈泊舟微微瞪大了眼睛,這已經(jīng)是他將“驚訝”這種情緒努力地表達(dá)出來了。
而李風(fēng)蟬就直接很多。
“什么!人啥時候躥過去的?!”
陶眠擋在了玉銘和黃連羽的中間,擰眉望向后者,眼神中有著威懾。
“你用的是什么香?”
黃連羽見他突然橫在中間,不滿至極。
“吳師弟,你貿(mào)然打斷比試,又是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藐視門派門規(guī),破壞試劍大會,這可不是小罪�!�
陶眠完全不理他說的是什么鳥話。
“引魂散,你用的是這個�!�
簡單的三個字,卻引起了在場賓客們的搔動。
引魂散!
這玩意是有毒的,散在空氣中無色無味。必須提前服下解藥,否則誰聞?wù)l麻。
幸好他們還沒有運功,不然就是氣血逆流、筋脈盡斷、靈根被損的下場!
六船當(dāng)時就是被這引魂散暗算了。越是想要反擊,靈根就被損害得越厲害。
李風(fēng)蟬和六船都意識到不對勁,立刻趕到陶眠身邊。
黃連羽還在嘴硬。
“引魂散世間難得。我一個桐山派的小小修士,哪里能尋來這種千金難求的東西?”
“這種燒焦的爛鞋子味,我不會聞錯。”
這是楚流雪當(dāng)時逼著陶眠聞的。三弟子就喜歡鼓搗些劇毒的東西,然后拿仙人試毒。
這個味道留給了陶眠很深的印象,所以他語氣篤定。
陶眠一只手搭在半跪下來的玉銘的頭頂。
“如果不想自己廢掉自己,就不要運功,不要動用任何靈力�!�
玉銘到底年紀(jì)小,遇事容易慌。但陶眠的聲音很有安撫的力量,讓他漸漸地平緩呼吸。
緊接著,陶眠看向不遠(yuǎn)處的吳正罡。
“吳掌門,比試就到此為止吧,趕快讓你的客人和弟子們離開,然后散散這里的味兒,最起碼得三年。至于黃師兄,我建議你直接把他趕出門派吧,關(guān)在持戒堂都算便宜他了�!�
“你、你在胡編亂造什么!”
黃連羽當(dāng)然不服,吳正罡卻有些猶豫。
引魂散,這種東西,就算是他,也只是聽過它的大名,根本沒有見過實物。
如果那姓吳的弟子所言非虛,那么貴為掌門的他也被牽連了。
不能冒險。
吳正罡正準(zhǔn)備按照陶眠說的話做,哪怕他心里不是很情愿。
就在這時,更糟糕的事情發(fā)生了。
天際傳來一聲號角。
第187章
讓你跑你就跑
那聲號角綿長而悠遠(yuǎn),從天際傳來,落進(jìn)了每個人的耳朵。
一開始,眾人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什么聲音?”
“我好像聽見了號角聲�!�
“從哪里傳來的?”
陶眠皺起眉頭,他從來沒有聽過這種聲音,但是他有很強烈的、不祥的預(yù)感。
他雖然不懂,但是在場有行家。
有兩個人的臉色頓時變了。
一個是薛瀚,一個是道嗔。
薛掌柜別的沒管,先從懷中放出一只精巧的機關(guān)鳥,讓它去阿九那里,告知對方速速離開。
然后他來到陶眠身邊,抓著人就要撤。
“帶上你的笨徒弟和那小丫頭,快走!”
“發(fā)生什么事了?這號角是什么?”
陶眠問身邊的人,薛掌柜知道他不解釋兩句,仙人這死犟的脾氣肯定不愿跟著走。
“這是一種古樂逆吹,叫‘逆八闕’。八闕是用來頌功娛神的,逆八闕能請出來什么,不用我多解釋了吧?”
陶眠反應(yīng)快,一聽薛瀚這么說,他頓時會意。
“妖邪臨世?”
“不是妖邪。妖魔是魔域生活的‘人’,和他們那些凡人,和生活在仙境的你這種仙,沒什么區(qū)別,你不要搞地域歧視�!�
“……這種時候就不要講這么冷的笑話了吧!”
從神情來看,薛瀚的確沒有任何講笑話的意圖。
“這是之前迎仙臺那雷鼓造出來的果,”薛掌柜的表情冷下來,“那鼓點絕對中間有哪地方敲錯了。吳正罡這老東西不知道從哪里淘來的曲子就敢亂吹。這回可好,神仙沒請來,反而把黃泉那邊的穢物招來了!”
黃泉,是和仙境、人界、魔域截然不同的地方。那里充滿著混沌與本初的惡,是無法輪回于三界的魂魄的歸處,是所有負(fù)面之物的最終流向。
按道理那里是和三界清晰隔開的,但不排除在某些情況下,這個“通道”會被打開。
這種“打開”或許也不是故意為之的,總有些二缺進(jìn)行了一些傻缺操作,最后把不該招惹的東西召喚出來。
現(xiàn)在陶眠他們面臨的,就是這種局面。
“我不知道黃泉的口子被撕開了多大,但我的建議是能跑遠(yuǎn)點就跑遠(yuǎn)點。等到那些仙人發(fā)現(xiàn)了,他們會來處理。”
薛瀚回頭看了看那些無措的桐山派門人。
“只是這些可憐的修士就要被搭在里面了,仙界的人馬不會立刻趕來�!�
說到這里,薛瀚想起來,自己眼前就有個現(xiàn)成的仙。
“你不會突然善心發(fā)作,要留下來和他們共患難吧?陶眠,收收你那無用的善——”
薛掌柜的話沒說完,因為他發(fā)現(xiàn),陶眠一手拖著一個小孩,這會子工夫,跑出去老遠(yuǎn)。
還回頭招呼他。
“薛瀚!你磨蹭什么呢!還不快跑!”
“……”
是他高估某人了。
薛瀚幾乎是瞬間就來到了陶眠旁邊。
“你就這么直接走了?別到了山下又后悔再回來,那樣我會看不起你。”
“你不是都說了會有仙人救場嗎?”陶眠帶著徒弟和編外徒弟跑跑跑,“那我還湊什么熱鬧呢?他們又不給我發(fā)俸祿。”
小陶仙君是實在人,不出錢的事不干。
沈泊舟跟在師父身邊,看著不遠(yuǎn)處的奇詭之景。
那里原本是一片廣袤雪色的云海,此時已經(jīng)變得污濁。無邊的黑色浪潮從遠(yuǎn)處席卷而來。仔細(xì)去看,那不是單純的黑色,而是由數(shù)不清的亡魂、惡靈糾纏勾結(jié)在一起形成的畸形軀體。
在那浪潮之首,有一個手握著黑幡的“人”。它個子高大,身披殘損的盔甲,血液順著甲胄的紋路不停地流淌、滴落,濺在下面呼號的亡魂頭頂,一陣青煙,讓它們發(fā)出痛苦的嚎叫。
沈泊舟遠(yuǎn)遠(yuǎn)地望著那場面,從骨子里感覺到一股強烈的不適。
“小六,別看�!�
陶眠把他的頭扳回來,讓他專注地看著眼前的路。
“那里是深淵,”仙人的神情也變得肅穆,“看久了,會被吸進(jìn)去的�!�
桐山派的眾人尤在驚惶之中,這是道嗔,或者說占據(jù)他身體操縱權(quán)的邱桐發(fā)令了。
“所有門人,立刻離開此地,越快越好!”
吳正罡本來也沒有反應(yīng)過來,但危難關(guān)頭,他還在計較道嗔一個長老,代替他這掌門發(fā)號施令的事兒。
“道嗔,本掌門還在這里,哪里由得上你發(fā)令?”
“閉嘴,”邱桐懶得跟他廢話,直接化形變成了自己原來的相貌,“我現(xiàn)在可有這個資格了?”
“你、你是……桐盛老祖!”
吳正罡失聲叫出了邱桐的名諱,其他弟子聽見后,大為驚訝。
“桐盛老祖?真的是老祖!”
“老祖顯靈了!”
“老祖快救救我們!”
邱桐罵了一句什么,看來年輕的時候也是個暴脾氣,危急時刻那層儒雅的皮就藏不住本性了。
“都說了讓你們快下山!我擋在這里!”
老祖現(xiàn)身,吳掌門這時終于清醒些許。
“老祖!方才那吳姓弟子所說的引魂散可是真的?若是真的,那我們現(xiàn)在,豈不是都不能運功!”
邱桐拔出吳掌門隨身佩戴的鎮(zhèn)山劍,瞪了他一眼。
“不然我為何這么急切地讓你們下山?快滾,別礙事!”
邱桐的話音剛落,那黑色的浪潮,已經(jīng)涌到了所有人的面前。
陰暗、墮落、腐朽,所有修飾惡的名字用到這里,都無法徹底地描述他們親眼所見的場面。
那黑色的浪潮不止存在于此時此世,它包羅萬象,內(nèi)藏著無數(shù)條時空的暗流。方才說它匯聚了此間之惡,實在是有些保守了。任何人只要隨意拿眼一瞧,就能看見無邊的痛苦和折磨。
而且那惡是有召喚力的。有弟子看了一眼,就要向那浪潮之中走。
砰!
邱桐及時趕到那弟子的身后,一石頭砸暈了他,讓其他的弟子拖他下山。
雖然有更妥貼的辦法,但很明顯,現(xiàn)在的情況已經(jīng)容不得多想,還是一石頭直接讓人暈死過去比較好。
接著,邱桐一個人,面對那漆黑的浪,其他人背向著他,四下奔逃。
在這些離開的人中,還有一個,回頭望了孑然獨立的邱桐一眼。
是陶眠。
第188章
吾往矣
螳臂當(dāng)車。
陶眠看見邱桐孤身面對黑浪的時候,只能想到這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