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三人纏斗在一起,一時間很難看出誰占據(jù)了上風。
沈泊舟也使出了全部的力氣。
“二位師姐真是不客氣,師弟我只是想拿走本該屬于我的,你們又何必阻攔�!�
這次沈泊舟不再像往常一樣,嘻笑著說出些可怕的話。
他完全沒了笑意,甚至是惱怒的。
陸遠笛回應了他的話。
“屬于你的?這桃花山,萬事萬物,一切景致,都屬于它們自己。陶眠都不敢輕易說‘山是我的’,你又算什么東西�!�
二師姐這話說得相當不客氣,她的劍招也不打招呼,一劍劈向了沈泊舟。
沈泊舟狼狽迎下了這一劍,同時又回以一擊。
“陸師姐,你當初既然離開了桃花山,決心選擇你的皇位,現(xiàn)在又何必裝作深情模樣,說自己是山中人呢?”
沈泊舟還是那么會扎人刀子。
“按道理,你被師父趕出山的那一刻,就算不得桃花山的弟子了�!�
這次回他的是榮箏。
榮箏看不得沈泊舟在這里大放厥詞,陸遠笛很明顯被他這話刺中,露出了隱忍的神情。
榮箏直接回懟。
“沈泊舟,你個賴在這里的外人。你又有什么資格去說二師姐?
桃花山真正的六弟子,應該不是你吧。我想小陶不會亂收你這樣的渣滓。你現(xiàn)在以什么樣的身份站在這里,又有什么底氣,說你要拿回你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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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因禍得福
榮箏此言說得刺耳。
沈泊舟聽后,手中的劍都慢了一瞬。
他聽過無數(shù)次,你不是桃花山的弟子,只有那個鳩占鵲巢的人才是。
陶眠這樣說。
榮箏也這樣說。
陸遠笛雖然并未直言,但她心中必然和他們是一樣的想法。
仿佛有兩只力氣極大的手,一只按住他的軀殼,一只扯出他的靈魂。
一面將他的身體推出山,一面卻要把他的靈魂留在山。
靈與體之間藕斷絲連,血肉筋脈,寸寸斷開。
直到他與桃花山再無瓜葛。
留著他,被強行剜走一塊記憶,空蕩蕩的,獵獵的風穿行而過,透骨的涼。
仙人當初之所以肯接納他進山,是因為六船。
允他拜師學藝,是因為六船。
為他奔波辛勞,千里迢迢尋覓水生天,還是因為六船。
但六船之所以存在于世,是借了他的軀體還魂。
如果沒有他沈泊舟,根本就不會有六船。
而現(xiàn)在……桃花山上上下下,卻要如此絕情。仿佛六船的靈魂一散,他和山再無瓜葛。
沈泊舟的真實想法就是如此。六船只是沒有依傍的靈魂,借尸還魂,來到桃花山。
他占用了這具軀體這么長時間,沈泊舟不會由著他白占。得了好處,自然要給予報酬。
六船走了,消失得無影無蹤。沈泊舟曾試探地叫過對方,卻沒有任何回應。
他瀟灑地走人,但這欠下來的債,總該有人替他償還。
沈泊舟要得其實也不多。他只要陶眠交出最后一塊水生天。
前兩塊水生天,一塊在桐山派,一塊在千燈樓。仙人上天入地,費了如此多的心思,才尋來了它們。
現(xiàn)在這最后一塊就在山中,根本不需要他千辛萬苦地外求。
陶眠自己又不需要水生天,這東西從一開始,就是為靈根殘缺的他準備的。
這么輕松簡單的事,陶眠卻不答應他。
沈泊舟不理解,也不能接受。
“桃花山弟子之名,我本就不在乎�!�
沈泊舟擋下榮箏從斜前方橫來的一劍,又旋身避開陸遠笛自身后的攻擊,那一劍原打算趁他不備。
一打二,但這時的沈泊舟卻仿佛褪去了之前的狼狽相。
他的反應和動作甚至要比方才更快了!劍力也愈發(fā)兇殘起來。
一時間天上地下,全都是飛閃的刀光劍影。
在其中交錯的,還有水風火三種不同的靈力之間的廝殺。
在火光中,沈泊舟的雙眼如同燒紅的鐵,氣勢逼人。
“我說了,我只是要拿回我的東西�!�
忘川訣起,自山間的溪流中,一道水浪平地而起,直奔陸遠笛。
陸遠笛眼神一凜,閃身避開�?上撬藖淼脴O快,沒有傷及要害,但不免沖濺到她的身上。
水流嘩嘩落下,來望那張滄桑老道的臉不見了,在水幕中的,是英氣凜然的桃花山二弟子。
她瞥了眼山的某個方向,心思一動。
桃花山與山中的仙人,是彼此依存的關系。山的靈韻滋養(yǎng)著山中的人,仙人修煉而來的靈氣,也在反哺著山。
近些日子陶眠的靈力一直處于相當?shù)兔缘臓顟B(tài),導致山的靈氣也顯得不足。陸遠笛留在山中的一縷魂魄,如枝頭一葉,仰仗著這山才能在世間逗留。
她對于山中事,偶有感知。所以她認識榮箏,也知道六船的事。
她雖然無法回應,但偶爾會依附在鳥雀的羽毛尖兒,或者蝴蝶的翅膀上,落在仙人的身邊,停駐片刻,再無聲睡去。
但近來一年,陶眠的氣息變?nèi)趿恕?br />
陸遠笛心里清楚大事不妙,她想盡辦法積蓄力量,經(jīng)過了漫長的一段時間,終于能將自己的魂魄勉強塑成人形,但還要借助活人的軀體。
她不清楚沈泊舟到底做了什么。
她以為對方只是把陶眠軟禁起來。但聽對方說話的口吻,他似乎做了更過分的事。
陸遠笛心說,有一點,她可能想錯了。
榮箏師妹質(zhì)問對方,但沈泊舟說他不在乎做桃花山的弟子。
他越是這樣強調(diào),就說明在他心中越是介意這件事。
為什么六船可以,為什么他不行。
六船跟在仙人身邊一年有余,在他消逝后,沈泊舟也是本本分分地做了一年的老實徒弟。
或許百般不情愿,但終究是一年的相安無事。沈泊舟照顧自己,照顧陶眠,做些桃花山弟子三樣必修功課——劈柴、燒飯、曬師父。
他大概是有點完美主義,盡管是為了讓陶眠放松警惕,騙人的,卻也一絲不茍地做好了。
午夜夢回時,他或許想過,不如就這樣留在桃花山,一輩子,過著平淡卻無煩擾的生活。
陶眠從來不會刻意讓他的徒弟成為怎樣的大人物,以此來證明他這個師父教導有方,是個牛人。
他不需要這個,他對徒弟唯一的期盼,就是他們能平安快樂地活著。
仙人沒有給沈泊舟機會嗎?
不,仙人給了他機會。
一年的朝夕相處,四季輪回,他又怎么會看不出六弟子已經(jīng)換了芯子。
或許他從一開始就看得分明。
但沈泊舟在徘徊后,毅然舍棄了這僅有的機會。
他和他的師兄師姐一樣,要走出山。
想到這里,陸遠笛的眼中不免有悲涼。
——你和我,和我們一樣,要走出山。
陸遠笛一時分神,沈泊舟敏銳地捕捉到這個時機。
他乘隙而入,手中的劍快極,就要命中陸遠笛的要害。
如若是陸遠笛本人,這一劍或許威脅并不大。
但來望的身體早已是平常人的身體,他吃不住這樣威力迅猛的一劍。
眼看著陸遠笛就要被捅個透心涼。
錚——
榮箏擋在陸遠笛面前,有些急迫地問她。
“二師姐,有沒有受傷?”
陸遠笛想對她搖搖頭,但她的身體突然一震,視線里所有的物景都隨之一晃。
……果然這殘缺的魂魄撐不了太久么?
陸遠笛知道自己快要到極限,可惜沒能親自與小陶道別。
算了,不見也好。
再道別一次,也不過是讓他平添一份心傷。
她這樣想著,重振旗鼓,不再胡思亂想。
她打算速戰(zhàn)速決,把沈泊舟盡快解決掉。
然而眼前的景又是一晃,隨之產(chǎn)生了強烈的剝離和不適感。
陸遠笛忍著這股怪異的感覺,緊握手中的劍。
……
手里是空蕩蕩的。
她錯愕地望著自己的掌心,那里已經(jīng)重新變回飄渺半透明的靈體狀態(tài)。
看來她的靈魂沒辦法與這具現(xiàn)找的軀體完美融合,稍有強烈的刺激,魂魄就會被身體排斥。
……榮箏呢?
這時陸遠笛突然意識到大事不妙。在她的靈魂被震出體內(nèi)的時候,榮箏用自己的劍,為她擋住了沈泊舟的一擊。
那時三人的距離相當近,瞬息間都可能產(chǎn)生多種變化。
她還沒來得及確認榮箏的安危。
陸遠笛立刻尋找榮箏的身影,然后她看見,胸膛被鮮血緩慢涂抹成一片的榮箏。
還有她身后的“來望”。
沈泊舟的軀體忽而倒在地上,原本安居在期內(nèi)的魂魄,轉(zhuǎn)到了另一人身上。
“來望”從榮箏的肩膀處,露出了自己的臉。
“雖然被另外的靈魂寄宿的感覺并不好,這讓我自己的魂魄處于不定的狀態(tài),若是不緊緊抓著,就要飄到旁人身上去了。
但如今看來,這樣對我,倒也是因禍得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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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六點五弟子
陶眠正在辨認自己所在的地方。
“雖然是我的居處,但好像又不是�?雌饋砗芟嗨�,又有點區(qū)別�!�
他嘀嘀咕咕,說了一串廢話。
片刻后,以拳擊掌,作頓悟狀。
“��!該不會是我那狼心狗肺的六點五徒弟,為了讓我放下警惕,又給重新造了個一模一樣的地方關著我吧!”
六點五弟子。因為陶眠心想沈泊舟好歹在他這里任勞任怨做了一年事,總得給對方個名分。但冠以七弟子他又覺得虧,所以起了個六點五弟子。
有零有整的。
寢居內(nèi)安靜非常,聽不見蟲鳴,也沒有鳥叫,窗外是無盡的黑夜,伸手不見五指,沒有月亮,什么都看不見。
因為這扇窗透過來的景色似乎不會發(fā)生變化,沒有白天,沒有黃昏,所以陶眠也不知道他被困在這里到底多久了。
應該是很久了吧,他感覺自己的精神狀態(tài)在斷崖式下跌。
和他一起被關起來的,還有黃答應。
黃答應作為一只沉穩(wěn)的雞,自然不會像仙人這樣滿屋子亂轉(zhuǎn)。自始至終它都站在屋子里唯一的那張桌子上,姿態(tài)高傲,睥睨眾生。
仙人在自問自答,黃答應本是不打算去理睬的。
但這時仙人突然問它。
“黃答應,你怎么看?”
“……”
黃答應想說它用它那雙敏銳的雞眼看。
但它不會說話,作罷。
黃答應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知道六弟子把一人一雞關在一起,到底是折磨人,還是折磨雞。
陶眠看起來適應良好,但黃答應快被他折磨瘋了。
如果黃答應獨處,它是不會瘋的。讓它精神失常的源頭一定來自于陶眠。
但如果陶眠獨處,他可能要瘋。不過現(xiàn)在有黃答應在,所以他那條象征著精神正常的線還沒有斷。
他和黃答應,黃答應和他,就是這么錯綜復雜的關系。
現(xiàn)在沈泊舟把他們倆關在一起,真是好歹毒的心。
黃答應如是想。
它想讓陶眠歇歇,別轉(zhuǎn)了。
以他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再轉(zhuǎn)兩圈,它都擔心他會倒在地上吐白沫。
陶眠的身體的確出了點問題。
在桃花山的深處,一個除了陶眠其他人根本不知道的地方,生長著一棵奇特的桃樹。
這棵桃樹有一個響亮的名字,叫“千歲桃”。
如此言簡意賅的名字,一眼就知道,這是一棵活了一千歲的桃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