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兩人說著話,林清屏不知道什么時候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林清屏隱隱聽見軍號聲,但她實在沒能醒過來。
當她起床的時候,房間里自然已經(jīng)沒有他的身影。
她記得晚上顧鈞成問過她,白天都做了什么,一個人是否無聊,說真的,這個時代什么手機電腦全都沒有,但她倒也不至于無聊。
一夜大雪,外面白茫茫的一片,亮得刺眼。
她在屋子里寫寫畫畫一個上午,畫的全是服裝圖紙,她來這幾天,只怕杜根和顧有蓮該急慌了,回去,怎么也要有點東西拿出來給他們看才是。
下午,外面多了小孩的聲音,這里有隨軍家屬的,不知道是誰家的孩子,在玩打雪仗。
林清屏便走了出去,果然看見幾個孩子玩得熱火朝天的,雪團飛來飛去,然后,她被不知從哪飛出來的一團雪團給砸中了。
“陳雷你個混小子,你胡扔什么呢?還不趕緊道歉!”一聲女人的大喝傳來。
然后,不知從哪個角落傳來一聲“對不起”,一群孩子一哄而散,林清屏什么狀況都還沒摸清。
“你是顧團長的愛人吧?”一個二十七八的女人笑吟吟地走了過來,就是剛剛吼孩子的那個。
林清屏笑了笑,“是的,你好�!�
“我叫雷素芳,我們家老陳跟顧團長很熟,早聽說你來了,怕打擾你,一直沒敢來找你說話,你現(xiàn)在有空不?去我那里坐坐?我們好幾個家屬都在那說話呢!”女人熱情地邀請她。
“好�。 绷智迤了斓卮饝�。
雷素芳是隨軍的,在家屬區(qū)有固定的住所,并不像她一樣,住在臨時宿舍,這就叫林清屏很羨慕了,不過,這怨誰呢?還不得怨她自己。
其實,前世顧鈞成就提過,讓她隨軍的事,但被她拒絕了。
那時候,她根本就不喜歡顧鈞成,而且,還嫌棄部隊里沒有外面的生活多姿多彩,她怎么可能愿意?
雷素芳領著她進屋,里面果然坐了一屋子的人,都在聊天,還擺了瓜子花生什么的,熱鬧得很。
雷素芳把她介紹給大家,大家都很熱情,很快,她也成為嗑瓜子的一員。
林清屏剛來,什么都不懂,先搞清楚了誰是誰,然后就負責吃瓜子聽八卦。
部隊里的八卦可比村里純凈多了,啥亂七八糟的事都沒有,不過就是誰家孩子調皮,又闖了什么禍。
說著說著,不知怎么就說到受傷這件事來了。
說今天誰誰沒來跟她們聊天,是因為她家男人訓練的時候受了點小傷。
然后,這些女人們就開始說這樣傷那樣傷的。
然后看著林清屏,“你們顧團長從前也傷過一次�!�
“��?”林清屏一臉驚奇。
“你不知道?”大家比她更驚奇。
“嗨,她才跟顧團長結婚多久?她當然不知道!顧團長也不會告訴她!”雷素芬?guī)退f。
大家點頭,覺得也是,“男人們受了傷是不會愿意告訴我們的�!�
林清屏心里七上八下的,其實很不愿意聽受傷這個話題,顧鈞成前世那么年輕就犧牲,這個點,是她心里的刺。
她借口去上廁所,離開了好一段時間,然后才回來,打算跟她們說一聲就回去的,結果,在門口聽到她們還在聊這個,依稀好像聽到個“顧”字,依稀好像聽到,傷到的地方不好說,然后嘆息,然后模模糊糊的,仿佛又說了是男人都接受不了之類的……
林清屏晴天霹靂。
第31章
林清屏不是真正什么都不懂的20歲,她是活了幾十年的老妖怪,就偷聽的這幾句零碎的片段,已經(jīng)足夠在她腦海里拼湊出完整的情節(jié)。
她站在門外,腦子里轟轟直響。
直到雷素芳見她在那傻站著,叫她進去,她才回過神來,但坐在人堆里,卻什么也聽不進去了,渾渾噩噩的,腦子里全是那些話在回響,別人問了幾遍她都沒聽清別人問什么,最后才知道,她們問的是志遠的情況。
她草草回答了幾句,又陷入自己的心事里。
所以,顧鈞成一直逃避她,連前世也不跟她發(fā)生關系,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他……不行了?
難怪,當?shù)弥砥趤砹说臅r候那么高興。
不得不說,人自我縫縫補補的能力太強了,林清屏越想越覺得處處是蛛絲馬跡,再把前生今世各種蛛絲馬跡縫合,這件事,就從猜測變成了定論。
一旦下了定論,她也就不慌了,心里有了主意:反正她是沖著顧鈞成這個人回來的,原本的確想過要跟他生孩子,好好陪著他過日子,現(xiàn)在,只是不能生孩子了,但并不耽誤跟他過日子啊?
想通了也就不再迷惘了,她禮貌地跟軍嫂們道了別,先行回去了。
今天顧鈞成還回來得挺早的,有時間陪她一起吃飯。
但顧鈞成覺得今天他這個“不矜持”的老婆有點怪怪的,看他的眼神不再是那種熱烈如火,隨時都想把他一口吞了的熱情,而是,莫名帶著同情和……慈愛。
顧鈞成:???慈愛是怎么回事?他沒看錯吧?
他倆去食堂吃飯,顧鈞成一路都沐浴在這樣的目光里。
打了飯坐下來后,林清屏更是將自己碗里的好菜都往他碗里讓。
顧鈞成不得不出聲了,“林清屏,你今天又怎么了?”
林清屏正把一塊兒雞蛋往他碗里送呢,被他一問,雞蛋差點掉了。
她趕緊坐端正了,慈祥的眼神更加外溢,“沒事,你們訓練很辛苦,要多吃點,好好補補�!�
顧鈞成銳利的眼神在她臉上掃過來又掃過去,里面寫著四個字:你哄鬼呢?
“林清屏,你今天吃藥了沒?”
“吃……”嗯?林清屏怎么覺得他這話帶雙關啊?林清屏揣摩著,湊過去小聲問,“你這……不是在罵我吧?”
顧鈞成睨了她一眼,“挺能聽懂人話的��!”
“顧……”她兩側腮幫子已經(jīng)鼓起來了,但馬上又為他找到了另一個佐證,難怪他總是脾氣不好,老兇,原來,是因為內分泌?那這樣的話,她也就不懟他了,得哄!
慈祥的微笑重新回到她臉上,她拍拍顧鈞成的手,語重心長,“鈞成,你壓力大,我懂的,你不用擔心,我也不是那么低級趣味的人�!�
顧鈞成:???
怎么越來越聽不懂了?
鈞成?
不是都連名帶姓叫他顧鈞成的嗎?
“無所謂�。o所謂的!”她筷子一動,發(fā)現(xiàn)自己碗里已經(jīng)沒有可給他的菜了,咳咳兩聲,“鈞成,我們做靈魂好不好?精神伴侶。”
顧鈞成:????
“我,再也不逼你了!”林清屏那個悔��!為什么之前表現(xiàn)得那么的……嗯,急?她真的在那件事上也不是那么急的人啊!
她是個單純的人!
對!
單純,又清純。
從此要換人設了!
顧鈞成皺著眉,饒是他目力好到射擊200米外百發(fā)百中,也看不透林清屏今天賣的什么藥。
但她碗里綠綠的幾根白菜,他卻是看不下去的,把碗里她給的瘦肉連帶他自己的,都給了她,還有雞蛋。
旁邊有家屬路過,是林清屏今天才認識的姐妹們,個個和他們打招呼,還說,“喲,顧團長真會心疼媳婦兒呢!”
“就是,平時一點看不出來�!�
“小林厲害��!”
伴隨著一陣哈哈哈的笑聲,軍嫂們一會兒就散了,林清屏看著碗里的菜,還想再還給顧鈞成,被顧鈞成一聲低喝給喝住了。
“全都吃了!”
“我……”
“再啰嗦回去站墻角!”
林清屏想起志遠在家熟練站墻角的樣子,她倒是不怕站,實在是,她這么大了站墻角有點丟臉不是?
結果,顧鈞成盯著她,她比平時還多吃了半碗菜。
林清屏揉著肚子跟顧鈞成回去的,回去后,還拉著顧鈞成在房間里轉悠消食。
一邊轉悠,林清屏一邊在思考,總不能轉悠一個晚上吧?待會兒跟顧鈞成做什么呢?
不能再往那方面瞎琢磨了,得照顧顧鈞成的自尊心!
然后,她就拉著顧鈞成坐下來,看著窗外的白雪,對顧鈞成說,“鈞成,我給你讀詩吧?”
顧鈞成:????
這又是什么病犯了?
林清屏想了想,好像能完整背出來的詩不多,難道背侄兒以前的中學課文?
她覺得這個主意不錯!
于是開始了。
“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星分冀軫,地接衡廬。襟三江而帶五湖,控蠻勁而引甌越。物華天寶,龍光射牛斗之墟……雁陣驚寒,聲斷衡陽之浦。”
她邊走邊搖頭晃腦地背,顧鈞成起初還一臉迷惑地看著她,后來干脆坐了下來,欣賞她。
最終,林清屏被他看得背不下去了,聲音越來越小,拉著他的手不干了,“你在笑我!”
拖長的聲音,挑釁的眉眼,不服氣中帶著嬌媚,“你來接!”
“遙襟甫暢,逸興遄飛。爽籟發(fā)而清風生,纖歌凝而白云遏……”
林清屏瞪大了眼睛。
她一直以為他是個粗人……
“林清屏。”他背了一截后,鋒銳的目光盯著她,“村里的初中,教過這個嗎?”
林清屏頓時臉色煞白,這是侄兒高中的課文……
“我……我自己學的還不行嗎?算了,不背這個了!顧鈞成,我們來談人生和理想吧!”她撒開他的手,坐在他身邊,一臉虔誠,“顧鈞成,你覺得,什么樣的人生,才是有意義的人生?”
顧鈞成看著她,終于沒忍住,摸了摸她額頭。
“我沒發(fā)燒!”她一巴掌把他的手拍下來,“我們,要過一種有崇高意境的夫妻生活!”
第32章
顧鈞成不是一個善言辭的人,大多數(shù)時間都是聽,林清屏說。
但是,林清屏知道他的理想是什么。
前世,她再如何不中意顧鈞成,顧鈞成犧牲后,他的遺物還是交到了她手里,里面有一本日記本,扉頁上寫著的就是:保家衛(wèi)國,為國家的繁榮昌盛、為國泰民安盡我自己的力量。
這是顧鈞成的理想,用剛勁有力的字體寫在日記本里,也刻在他的生命里。
這一世,你仍然保家衛(wèi)國,我來守護你,好不好?
林清屏睡著前抱著顧鈞成的胳膊,最后想的就是這一句話。
她不知道的是,顧鈞成第二天晚上回來的時候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趟醫(yī)務室找石醫(yī)生。
在醫(yī)務室里坐了半個小時之后,還是一臉便秘的表情,什么都沒說。
石醫(yī)生準備趕人了,“不是,你來我這里杵著,是來給我礙事的嗎?”
“不是……那個……”顧鈞成不知道怎么開口。
石醫(yī)生上上下下看看他,“你怎么回事?你媳婦來了之后就不大對勁了你?”
說完,皺眉盯著他,“你,不是有難言之隱吧?”
“的確……”顧鈞成正點著頭,覺得這句話不對勁,果然,石醫(yī)生笑得那叫一個奇奇怪怪。
顧鈞成頓悟,就差一腳踹過去了,“你胡說什么呢?”
“不然呢?別人媳婦來了都高高興興的,你三天兩頭往我這里跑!”石醫(yī)生還是一副懷疑的眼神,“我能不多想?”
“我什么時候三天兩頭跑了?我就來了一回?還是她發(fā)燒了�!鳖欌x成皺眉道。
“那你今天杵在這里干嘛?有什么難言之隱說吧!”
顧鈞成好想踹過去��!
“那個……你說,女人那啥的時候,是不是,嗯,有什么反常?”顧團長終于憋出句話來,憋得黝黑的臉上都泛著紅。
“哪個的時候?”石醫(yī)生忽然湊近了,“你是說……”
“滾!”顧鈞成一腳踹過去,石醫(yī)生熟練地避開了。
“我是說,每個月那幾天的時候,是不是特別古怪?有什么法子可以治治?”
石醫(yī)生:……
瓜子都準備好了,你給我說這個!
林清屏也不知道顧鈞成今天是否回能趕回來吃飯,左等右等,眼看飯點都要過了就自己去吃了。
在食堂又遇上雷素芳,雷素芳和她熱情打招呼,“哎,今天不跟顧團長一起嗎?”
“哦,不知道他什么時候回來呢�!绷智迤列χf。
雷素芳一臉驚訝,“他回來了呀?我剛剛看到他了呀,他去醫(yī)務室了!”
林清屏一驚,“醫(yī)務室?”難道又受傷了嗎?
她飯也不吃了,拔腿就往外跑,直奔醫(yī)務室而去,但是,在經(jīng)過宿舍時,聽見里面的人大喊她的名字:“林清屏!”
她一聽,立刻調轉方向,直奔進屋。
進去后,拉著他就轉著圈地看。
“干什么?”他心里犯迷糊:這是生理期什么新癥狀?剛剛老石沒說有這條�。�
“你……你沒有受傷吧?”她眼淚都快崩出來了。
“沒有�。 彼粗请p泛紅的眼睛,想起老石的話:敏感,情緒容易激動。
“那……那你去醫(yī)務室干嘛?”林清屏稍稍放了心。
“去……”顧鈞成也不好說去找老石咨詢每個月那幾天二三事,“沒什么,隨便問了問。”
林清屏:???
林清屏又開始腦補了。
顧鈞成說話一向果斷,從來不會磕磕巴巴,他去找石醫(yī)生問什么了?
然而,她就腦補成去問那些不能言說的事了。
她更自責了:還是她表現(xiàn)得太急了,所以他去找石醫(yī)生想辦法了嗎?
頓時,十分心痛,撲進他懷里,抱著他的腰,“鈞成,你不要為難自己,沒關系的�!�
顧鈞成想了想,“也不是很為難�!彪m然有點難以開口,但是,老石跟他是兄弟般的關系。
“不是不是,你真的不要有壓力,我沒關系的,不用顧忌我,我……我不在乎的�!绷智迤粮y過了,原來,她的猜測是對的,他真的為了這個事去醫(yī)務室了。
顧鈞成眉頭皺了起來,“怎么可以不在乎?”老石說了,女同志這個時期要多注意,生冷刺激的都不能吃,怎么可以不在乎?
“可是……”林清屏眼淚又要出來了,“鈞成,我舍不得你這樣……”
“這沒什么的!一句話的事�!鳖欌x成還拿了包紅糖回來,老石說紅糖水好。
“鈞成!不要!我寧愿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