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顧鈞成一上車，車?yán)锏挠鄮熼L和陳政委就看著他笑。
陳政委直接打趣他，“抱了沒有？”
說完，陳政委又是一陣爆笑，這回，余師長也沒忍了，直接笑出聲。
顧鈞成被他們笑得老臉發(fā)熱，但還是一本正經(jīng)匯報，“報告余師長，我剛剛?cè)フ伊讼滤麄兏睆S長，希望廠里秉公處理這件事。”
余師長揮了揮手，示意他不必匯報這些。
“我倒是很欣賞這孩子�！庇鄮熼L說的這孩子，是指林清屏，“現(xiàn)在國家改開已經(jīng)轟轟烈烈展開，就需要更多像她這樣有銳氣、有闖勁的年輕人，你媳婦不簡單啊，小顧，我看好她！”
顧鈞成頭疼，“實在是跳脫得很，讓您看笑話了�！�
余師長再次大笑，“確實，跟你完全是兩種人，你怎么不跟你媳婦學(xué)學(xué)？成天板著個臉干什么？”
顧鈞成：……
余師長更好奇了，“顧團長，你在媳婦面前也這樣板著臉？”
“可不咋地！”陳政委笑著插話，“晚上還罰媳婦兒默寫課文呢！”
顧鈞成無奈了，“哪有這樣的事？”
“政委，是背誦�！辈皇悄瑢懀∫慌缘男√镖s緊道。
“對對對，是背誦，我記錯了。哈哈哈哈！”
余師長也爆發(fā)出大笑，“小顧媳婦還挺有文化啊！”
顧鈞成老臉通紅，看了看身邊坐著的小田，小田在團長的眼神下低下了頭。
小田：？？我說錯了什么？
顧鈞成走后第二天，胡廠長就回來了，得知廠里發(fā)生的事之后，大發(fā)雷霆。
首先就把一眾副廠長和科長罵了個狗血淋頭，“你們怎么好意思的？一群大老爺們欺負(fù)一個20歲的小姑娘？她比你們有些人閨女還小呢！你們怎么做得出這樣的事？不要跟我說你們不知道，你們就是看熱鬧！虧你們還坐在這個位置上，你們是怎么想的？覺得自己很安穩(wěn)是不是？人家一小姑娘能把倉庫里的積貨翻十倍的價錢賣出去，我們能給職工發(fā)五倍以上的年終獎，這不是好事嗎？你們誰有這個本事？站出來，只要有，我馬上讓小林同志走人！”
被罵的人鴉雀無聲。
林清屏自打進廠以來的糟心事，到這里總算宣告結(jié)束。
顧鈞成的到來，讓廠里人看到了“原來她丈夫是軍人，原來她真的是軍嫂”，大家對軍人天然的敬仰和親切，理所當(dāng)然地，會認(rèn)為她也不會差。
第52章
付科長帶著妻子上門給林清屏道歉，給了賠償，廠里開大會的時候，所有參與打人的還公開道歉了一次。
馮得寶因為破壞生產(chǎn)被廠里開除了，還被治安拘留了幾天，可惜的是，高大山什么事都沒有，馮得寶一個人把所有的事都擔(dān)下來了，高大山一口咬定不知情。
雖然顧有蓮和小琴都因為高大山?jīng)]有受到懲罰而憤憤不平，但這件事總算是過去了，后來的工作異常順利，不但順利交付2000件，服裝廠里剩下的所有庫存全都清空了，隔壁省的銷路也已經(jīng)打開，剛好趕上春節(jié)前，人人置新衣的好時機，廠里臨時又按照林清屏的款式新生產(chǎn)了一大批貨，賣得十分火爆。
算下來，差不多三個月的時間，服裝廠一共賣出去五六千件衣服，按均價10塊的廠價，林清屏拿一半，開掉請臨時工的一塊錢一件，差不多是4塊錢一件，她給顧有蓮和杜根一人一塊，也就是到手2塊錢一件，也就是說，她和顧有蓮兩口子一人進賬一萬多。
萬元戶。
這個詞才剛剛興起，她和顧有蓮就達到了。
顧有蓮簡直不敢相信，捧著存折的手都在發(fā)抖，做夢也沒想到，能有這么多錢��！
她覺得林清屏分給她的太多了。
“我和杜根只是跑跑腿，衣服樣子都是你的，你該拿大頭，樣子才是關(guān)鍵，沒有你的樣子，廠里那些衣服才能賣幾個錢？之前都是一塊錢一件！”顧有蓮還是很能拎得清。
林清屏卻搖搖頭，“大姐，你拿著吧，我們以后還要合作更多的事業(yè)，到時候我一個人肯定顧不來那么寬，需要你們一起，以后我們會制定詳細(xì)的章程�！�
“還要做得更大呢！”這已經(jīng)完全超出了顧有蓮的想象了。
“那當(dāng)然！但現(xiàn)在啊，我們要回家過年了！”林清屏高高興興地說。
然而，當(dāng)她們收拾好東西準(zhǔn)備回家的時候，林清屏打開門發(fā)現(xiàn)門口再次堆了很多東西。
這一次，可就不是垃圾了，而是各式各樣的糖果和特產(chǎn)。
水果糖、白砂糖、片糖，蘋果，在這個時候都是好東西，還有幾瓶麥乳精和罐頭呢！
小琴來送他們，悄悄和林清屏說，“這次廠里年終獎發(fā)了好大一筆錢，大家都可高興了，都知道是你的功勞，原先那些跟你對著干的，不好意思當(dāng)面感謝你，就悄悄放這了，你就收了吧，這還也不知道還給誰了�！�
林清屏笑了笑，行，那就收了吧。
這一次可真是大包小包回家，廠里發(fā)了福利，職工們送了她東西，他們在縣城又采買了一通，另外，他們賣了幾千件衣服，怎么著，自己過年也要穿得漂漂亮亮吧？所以，新款的衣服，他們帶了好幾身回去，給家里人都穿上。
因為東西多，杜根幫著林清屏把東西送到顧家，然后也沒停留，就帶著顧有蓮回自己家了。
林清屏拿了1000塊錢給公公婆婆過年，劉芬看見這么多錢，怎么都不肯要，林清屏費了好多唇舌，才說服她收下，又把衣服分給大家，每人都有兩套！
“要歡歡喜喜過年才行！”林清屏規(guī)定，過年必須穿新衣！
顧家今年過年準(zhǔn)備得格外豐盛，老兩口雞鴨魚肉都備下來，還去縣里稱了奶糖，念叨著，過年不知道鈞成要不要回來。
是啊，林清屏也在盼著他回來……
自打上次見面以后，兩個多月過去了，這中間什么消息也沒有……
然而，誰也沒想到，就在顧家歡歡喜喜忙著過年，做著完全的準(zhǔn)備迎接顧鈞成回家的時候，一封電報到了。
電報內(nèi)容是：受傷，來醫(yī)院。
劉芬聽完電報內(nèi)容差點暈過去，林清屏也慌張得不行了。
原本喜氣洋洋的顧家，頓時愁云籠罩。
年也不用過了，林清屏馬上收拾東西準(zhǔn)備去他們軍區(qū)醫(yī)院，臨走前，給了志遠和林青云一人一個紅包，算是給了壓歲錢。
就在林清屏準(zhǔn)備出發(fā)的時候，來了不速之客——陳夏。
陳夏手里拿著個包袱，來找她，“聽說你要去看成子？”
林清屏淡淡地“嗯”了一聲。
陳夏把包袱打開，“你幫我把這件毛衣轉(zhuǎn)交給他�。 �
一件黑灰色的毛衣。
林清屏還是淡淡的，“不用了，他有�！�
陳夏卻一笑，“他有那也是穿了好幾年的了，該破了吧？劉嬸子和大姐都不會織�！�
“不用！他在部隊都穿制服�！绷智迤敛幌朐俑龁�。
林清屏拍了個電報，告訴小田自己是哪趟火車，大概什么時候到，而后就出發(fā)了。
這次過去，是比上次探親更寒冷的天氣，林清屏做了十足的準(zhǔn)備，穿得暖暖的，叮囑自己她是去照顧他的，可千萬別又生病了給他添麻煩。
到縣城后，果然，小田已經(jīng)在車站等著接她了。
兩天一夜的火車，林清屏都焦慮得沒合過眼，見到小田，就急著問，“你們顧團長怎么樣？傷在哪里？”
“嫂子……”小田好像不太敢說，“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林清屏更加覺得焦心，這肯定是不太好！想到上輩子他犧牲的時候，她什么都不管，連他是怎么犧牲的都不知道……
是不是受傷？是不是就是這一次？是因為她重生而提前了嗎？
從縣里車站到軍區(qū)醫(yī)院的路，對于此刻的她來說，簡直度秒如年……
終于，小田的車停在了醫(yī)院前。
“嫂子，下車！”小田幫她打開車門。
林清屏一下車，只覺得雙腿軟綿綿的，根本站不住，整個人都往地上滑去。
小田趕緊撐住她，“嫂子！嫂子你還好吧？”
林清屏強忍著眼淚，擺擺手，“沒事，走吧！”
但她哪里能自己走？全程都靠小田撐著她。
最好不容易走到病房門口，打開門，她一眼就看見顧鈞成頭上纏著紗布，躺在那里。
“鈞成！鈞成！”她小聲地喊著。
顧鈞成緊閉了雙眼，沒有應(yīng)答。
林清屏的眼淚刷地就下來了。
“嫂子……”小田輕聲叫她，哽咽著。
第53章
小田和醫(yī)生都告訴她：顧鈞成自送進醫(yī)院來，還沒醒過來的。
小田還跟她說，“嫂子，你不要難過，顧團長一定會醒來的�！�
林清屏點點頭，但眼淚還是嘩啦啦地掉。
小田怎么會知道她心里的擔(dān)心呢？
上輩子他是受這樣的傷嗎？也是昏迷不醒嗎？如果也是，那是誰在他身邊陪著他？還是，就這樣孤零零地離去？
她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她那個時候在干什么呢？哦，好像跟幾個她那時認(rèn)為的時髦的小姐妹去省城玩了，玩完回來，在顧家等著她的就是他的遺物了……
想起往事，她心里就絞著痛，
顧鈞成，我都死而重生回來了，還有什么奇跡不會發(fā)生呢？你一定要挺過來啊！
但是，有一點她還是知道的，那就是，她可以難過，可以哭，但是，意志不能倒下，她得堅強起來，她得成為顧鈞成的支撐！
怎么照顧病人林清屏是很懂的。
前世，她是娘家的頂梁柱，上至爹娘，下至侄兒，還有弟弟弟媳，誰生病住院都是她照顧，或者她請人照顧，可即便請人照顧，她也會經(jīng)常在一旁陪著，就怕請的人不到位，當(dāng)然，醫(yī)藥費也都是她出。
可即便是這樣的付出，也沒有換來真心，她最后倒在病床上，等來的卻是那樣的結(jié)局……
林清屏沒有繼續(xù)想這些事，手腳麻利地開始照顧顧鈞成。
首先是擦身。
受傷的地方醫(yī)生肯定已經(jīng)處理過了，但身上要保持清潔衛(wèi)生。
可是，雖然她知道自己是在照顧病人，但她在解顧鈞成衣服的時候，還是猶豫了。
她跟他結(jié)婚這么久，還沒跟他坦誠相對過呢……
小田在一旁原本想幫忙的，看見她的臉漸漸紅了，覺得可能是自己在旁邊不方便，于是說，“嫂子，我先出去，你需要我?guī)兔Φ臅r候就叫我一聲�！�
小田說完馬上就出去了。
林清屏：？？？你回來！
林清屏本來還想讓小田來過這一關(guān)的呢……
算了！
她眼一閉，只能硬著頭皮上！
擦某個地方的時候，她都不大敢看……
最后，終于衣服、被子重新整理好，她都出了一身大汗了，然后，才把小田叫進來，幫她一起給顧鈞成翻個身。
她記得的，病人如果不醒，不能總是一個姿勢躺著不動，每間隔一段時間要翻個身，不然要長褥瘡。
小田看著她這大冷天里一頭的大汗，什么也沒說，轉(zhuǎn)頭給她沖了一杯熱牛奶過來。
“謝謝，小田，先放著吧，我現(xiàn)在喝不下�！绷智迤磷诓〈策叄曋欌x成的臉，心里的憂急再度翻涌。
就這么一通折騰，他還是一點知覺都沒有么？
小田見她做什么都沒心情，就不再打擾她，離開了病房，去做別的事了。
林清屏握著顧鈞成的手。
他受了很嚴(yán)重的傷。
她剛剛給她擦拭的時候看見了，腰上也纏著繃帶，有一只腿也裹著紗布。
除此之外，她還看見他胸口、背上多處舊傷的疤痕……
他這具身體，到底傷過多少次……
林清屏將臉貼在他掌心里，想著想著，又濕了眼眶。
他的手很干燥，雖然已經(jīng)在醫(yī)院里住了好幾天，哪哪都是醫(yī)院特有的氣息，但貼近他的掌心，還是她熟悉的屬于他的氣息——也是，一種能給她安慰的生命的氣息。
雖然她心中很焦慮，但到底已經(jīng)兩天一夜沒有合眼，加之長途疲憊，這樣枕著他的手心，呼吸和他的氣息纏繞在一起，她的眼皮還是漸漸沉重起來，最終，坐著睡著了。
睡著的她，開始做夢。
夢里的場景很熟悉，也很清晰，是她和幾個穿著打扮都很時髦的姑娘去省城玩，這一趟出去，她見到了她從來不曾見識過的大世面，原來，在遠離顧家村、遠離縣里的地方，有這樣精彩的世界。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夢里的她，人在省城玩，視角卻是在顧家村。
她看見婆婆村支書拿著一封電報匆匆來到顧家，把電報內(nèi)容念給公公婆婆聽，婆婆聽完后直接就倒下去了。
林清屏聽見了電報的內(nèi)容，就是：受傷，來醫(yī)院。
和這一次收到的電報內(nèi)容一模一樣……
然后，畫面一轉(zhuǎn)，公公婆婆已經(jīng)收拾好東西，準(zhǔn)備出發(fā)了。
婆婆流著淚問公公：“兒媳婦怎么辦？怎么告訴她？”
公公當(dāng)時又急又氣的，“上哪告訴她？怎么告訴她？”
婆婆只能作罷，和公公匆匆出發(fā)了。
畫面再轉(zhuǎn)，就是醫(yī)院了。
公公婆婆走進病房，看見的情形也和林清屏今天看見的一樣：躺著一動不動的他，頭上纏著紗布的他……
她不知道公公婆婆在醫(yī)院照顧了他幾天，畫面再往下轉(zhuǎn)，就是開追悼會的畫面了。
他沒有再醒來……
追悼會上，公婆哭得老淚縱橫，而他穿軍裝的照片，擺放在靈堂里，年輕英挺，目光堅定。
原來，上輩子，她有這么多事都不曾看見……
而她更不知道的是，上輩子顧鈞成的遺書有三封。
一封給父母，一封給大姐，一封給志遠。
給父母的信里，寫的是不孝兒不能再盡孝，請他們保重身體，同時提到，撫恤金都留給林清屏，很抱歉耽誤她這些年的青春。
給大姐的信也盡是抱歉，作為家里的主心骨，他沒能為這個家盡多少力，以后更沒有辦法守護了，請大姐代他盡孝。
最后一封給志遠，叮囑他好好成長，最后一句囑托是：關(guān)照一下林嬸嬸，等嬸嬸老了，有時間去看看她。
原來如此……
難怪她在縣里開餐館的時候，被地痞流氓吃霸王餐，或者敲詐勒索，志遠會橫空出世，指著她和店鋪說，這是我嬸嬸和我嬸嬸的店，各路兄弟們想喝酒，來找我，我請你們，但你們要打我嬸嬸店鋪的主意，那就是跟我作對，別怪我不認(rèn)兄弟兩個字！
原來，他把她的一切都安排得好好的。
知道她懶散，又貪玩，撫恤金給她，希望她衣食無憂。
不放心她一個人生活，估計也知道她不是安分的人，還交代小輩能照看她……
第54章
他寫了三封信。
給到了家里每一個人。
甚至每封信里都提到了她。
卻偏偏的，沒有只字片語留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