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陸美芝則幫她媽,說她爹,“爸,你自己不也樂見其成嗎?聽說顧大哥離婚了你比誰都著急,現(xiàn)在怎么光說媽了?”
“你……”老陸氣得要捂胸口,“我這不是看你這幾年一直沒個正經(jīng)對象?”
這邊吵吵鬧鬧,那邊梅麗和林清屏則把點(diǎn)的東西吃完了,梅麗尤其吃得急,因?yàn)�,她要趕緊吃完,要從陸美芝面前走過去——陸美芝和她媽說林清屏是鄉(xiāng)下女人、服裝廠臨時工的事,她心里還過不去呢!
梅麗吃完?duì)恐智迤链髶u大擺從店里走過,自然也從他們桌前經(jīng)過。
梅麗故作驚訝,“呀,陸叔叔,阿姨,這么巧!”
三個人的臉色都很精彩,無一不在臉上無聲地寫著幾個字:她不會將剛才的都聽了去吧?
再一看,梅麗后面還跟著個林清屏,臉上更加五顏六色了,但對于陸美芝她媽來說,笑容還是要裝的,趕緊笑道,“哎喲,你們也在這呢?吃過了嗎?一起坐下來吧?”
梅麗卻笑道,“吃了吃了,我們已經(jīng)吃好了,我們就坐你們隔壁呢,你們在聊天,我就沒過來打擾。”
這不明擺著說“剛才你們說了什么我都聽見了”嗎?
陸母臉色更不好了,強(qiáng)笑,“那有什么啊,都是熟人了�!�
“是啊!熟得很呢!主要跟顧鈞成熟!”梅麗的笑容里藏著揶揄。
眼看陸美芝和她媽臉色又白了一分,才把林清屏從身后拖了出來,“忘了介紹了,這是林清屏,我最好的朋友。”
陸母臉色難看得目光都游移起來,笑容愈加勉強(qiáng),“我們……認(rèn)識……”她就不信梅麗這么健忘,會忘了她們曾打過照面?
“對哦!都是認(rèn)識的呢!”梅麗笑著說,“那,阿姨,你不如帶著美芝一起來參加林清屏的畢業(yè)宴��!”
“畢業(yè)……宴?什么畢業(yè)宴?”陸母白著臉問。
“哦,你們不知道��?我們林同志馬上就要首都大學(xué)畢業(yè)了�!泵符愋χf,“我給她辦畢業(yè)宴呢!”
“首……首都大學(xué)?”陸美芝嘴唇都白了,顫抖著問,“她?”
“是啊!對了,我現(xiàn)在要去選宴會地點(diǎn),陸叔叔到時候和阿姨還有美芝一起來啊!”梅麗笑著走了。
陸美芝和陸母面面相覷,半晌,陸美芝嘶著聲音說了句,“怎么可能?她不就會做幾件破衣服嗎?怎么可能上首都大學(xué)?”
陸母也想著自己一直在顧鈞成面前詆毀林清屏是個沒文化的鄉(xiāng)下女人臨時工,也是心內(nèi)懊惱。
“你們……你們哎……”老陸又氣又無奈,“跟你們說了多少回,做人留一線,說話不要太刻薄,怎么就是聽不進(jìn)去!”
現(xiàn)在出丑的是自己了吧?
“我哪里知道她一個鄉(xiāng)下丫頭能考上首都大學(xué)?我們美芝都只……”要說自己女兒不如一個鄉(xiāng)下女人,她又不甘心,氣惱地把話吞了回去。
外面,梅麗也樂彎了腰。
林清屏索性捏了捏她腰上的癢肉,“畢業(yè)宴?我怎么不知道還有什么畢業(yè)宴?”
梅麗笑著哼道,“我給你辦�。《啻簏c(diǎn)事!只要你不嫌麻煩!”
梅麗太懂林清屏了,廠里的應(yīng)酬林清屏什么時候參加了?宴會這種事辦起來不難,林清屏要盛裝出席才是難為她。
“好了好了,畢業(yè)宴的事交給我,你現(xiàn)在啊,趕緊回去吧,老顧同志今天表現(xiàn)不錯,你要好好獎勵他!”梅麗催著她回家。
林清屏卻道,“今天又不是周末,不是休息日,他怎么會回家?”
但她這回真的猜錯了,顧鈞成還真在家里。
第401章
有他的鞋,有他買回來的西瓜,廚房里還有動靜。
她看見他的身影在廚房的門后閃過,卻沒有出來。
以他的警覺性,她回來開門關(guān)門,他怎么會感覺不到?
她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上樓去了。
原本是想沖個涼,換件家里的衣服,卻在進(jìn)房間的時候,發(fā)現(xiàn)桌上有一封信。
信封上是他的字跡,寫著:林清屏親啟。
遒勁有力。
他寫的這三個字,是她生命里見過最蒼勁的,最后一筆,“屏”字那一豎,好像用盡了平生力氣一般,總是能把紙劃透。
這封信里寫了什么,她大約知道,但又猜不透。
拆開信,展開信紙,還是那個再熟悉不過的稱呼:林清屏同志。
和他上一封信里寫的一模一樣。
梅麗說過,武天平教他寫信來著。
看來并沒有教會什么。
梅麗可是無意中把武天平寫給她的信在林清屏眼前晃過一眼的,當(dāng)然不是給她看,也不是她故意偷窺,只是碰巧看見一句“親愛的麗”而已。
所以,武天平這師父當(dāng)?shù)茫烧媸鞘“ ?br />
往后看。
林清屏同志,你好。
很抱歉,這封信這么久才能到你手上,實(shí)在是,我不是一個會寫信的人。
比如,上一封信應(yīng)該就寫得讓你十分不滿意吧?
我知道,這封信對你、對我們來說都至關(guān)重要,所以我寫了改了,改了寫,反復(fù)多次,也曾去請教過武天平,想學(xué)他的方法,但我發(fā)現(xiàn),向他學(xué)習(xí)后,我更加不會寫了。
所以,林清屏同志,這還是一封來自我的信,顧鈞成的信,只是,武天平說的有一點(diǎn)我記住了:要真誠。
真誠,就是心里想什么說什么,沒有隱瞞,對不?
所以,這是一封全是我心里話的信。
于成智在我面前拿出來你做給他的鞋、做給他的衣服、寫給他的信時,我心里很難受很難受,我在想,你那時候一定受了很多很多苦,才會見著一個人稍微對你好一點(diǎn),就對他掏心掏肺,哪怕這個人,是個人渣。
林清屏,我真的很后悔很后悔�。�
我后悔為什么不早一點(diǎn)去你村里找你,后悔當(dāng)初把你從冰冷的水里撈起來之后為什么就再也對你不聞不問。
但是,我也害怕,如果我真的早早就去找你,你會討厭我吧?我不是你心目中期待的人,我黑,我土,我不會詩詞歌賦,我只是個粗魯?shù)漠?dāng)兵的,我年紀(jì)還比你大一截。
可如果我那時候像哥哥一樣去看看你呢?就像鄰村的大哥哥一樣,看著你不被欺負(fù),把于成智這個人渣的真面目揭露給你看,是不是,他走了你就不會傷心?
林清屏,你送我的毛衣,我舍不得穿,我到哪里,就把它帶去哪里,隨身珍藏,唯恐我粗糙的手把那些毛茸茸可愛的線給勾花了,唯恐我黝黑的手把它碰臟了。
林清屏,如果當(dāng)時我早點(diǎn)出現(xiàn)在你面前,趕在于成智之前,你會愿意給我做衣服做鞋子嗎?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才讓你受了那么多委屈。
林清屏甚至沒有看完后面的內(nèi)容,只看到這里,手里的信紙就掉在了地上。
原來,他的憤怒竟然是因?yàn)檫@個,竟然是恨自己沒有更早出現(xiàn)在她生命里,而給了于成智這個人渣傷害她的機(jī)會……
她撿起信紙匆匆往后看,想看看他有沒有寫于成智造謠的關(guān)于莊稼地里的事,但一遍看完,什么都沒有,一個字沒提莊稼地。
她放下信,飛快跑下來,站在了廚房門口。
他明顯是知道她來了,切菜的動作都停止了,肩膀和背,都繃得筆直。
他沒有轉(zhuǎn)身,是為什么?
“顧鈞成!”林清屏受不了這樣的沉默,打破沉寂。
終于,他緩緩轉(zhuǎn)身,手上還拿著刀,砧板上是剁碎的肉泥。
他很是拘束,說話都有些結(jié)巴,“看……看完了?”
“是的,看完了�!彼莩橐豢跉�。
“那……”他更加緊張起來。
林清屏眼眶已泛紅,看著眼前這個男人,狠狠道,“顧鈞成!我恨你!”
顧鈞成呆了一呆,但轉(zhuǎn)瞬,林清屏就往他懷中撲過去,緊緊抱住了他的腰,在他胸口,帶著嗚咽,“顧鈞成,我恨你!恨你為什么不早點(diǎn)來找我!為什么不早點(diǎn)告訴我,當(dāng)年是你把我從刺骨的水里面救起來!”
顧鈞成愣了愣,眼中歡喜閃過,而后,卻更加無措起來,雙手舉得高高的,他手上還拿著刀呢!
“林清屏……”他竟然會語無倫次,“可是,我那時候皮膚黑,就是個土包子,還比你大,又是個當(dāng)兵的……”
他話沒說完,只覺得唇上一陣溫軟的濕潤。
“等……”他想說,等一下,等他把刀放下,但是他沒能說出來。
原來,她也有這樣狂野的時候,她也有把他堵得密不透風(fēng)的時候,不,她一直是這樣熱情,一直是……
他放棄了,默默摸到砧板邊緣,把刀放在了合適的位置,而后,雙手將她抱了起來。
在突然離地的歡喜中,林清屏很快從主動變成了被動,最后,透不過氣來的是她,喘息不停的也是她……
良久,她雙腳發(fā)軟,全身虛軟地靠在他懷里,哽咽,“顧鈞成,黑又怎么了?土又怎么了?當(dāng)兵的又怎么了?我喜歡就行了!還有,你說的大,是我想的那個大嗎?”
顧鈞成:……
顧鈞成哭笑不得,真是正經(jīng)不了三秒,“林清屏啊林清屏,你腦子里到底裝的什么?”
林清屏卻忽然抬頭凝視他,“裝的都是你啊!你呢?你怎么想的?我可是,在莊稼地里跟人糾纏不清的呢!”
她故意這樣說。
顧鈞成卻正色道,“不要胡言亂語�!�
“怎么了?”你是信了?還是不信?
“我還不知道你?你是那樣的人?”顧鈞成說這句的時候都帶著責(zé)備了,“林清屏,是,你大方熱情,我總說你不矜持,但我也知道,你只在我面前不矜持過……”
說到這里,林清屏的心口就被一團(tuán)暖流給擊中了。
原來他是信她的,是相信她的!
可是,顧鈞成卻又接著說了一句,“退一萬步,就算你從前真的和他怎樣,那也不是你的錯,是那個人渣的錯,也是我的錯,我明明更早認(rèn)識你,卻沒有保護(hù)好你……”
第402章
這回輪到林清屏呆了。
信她是清白的固然讓人感動,但即便她不是清白的,他不但不在意,還認(rèn)為是他自己的錯,她內(nèi)心里膨脹的這團(tuán)暖潮愈加發(fā)脹。
“顧鈞成……”她喃喃的。
“林清屏,你受苦了�!彼斐鍪謥�,想要撫摸她的臉,卻發(fā)現(xiàn)自己手上滿手的油,再一看,剛才已經(jīng)抱過了,她衣服上應(yīng)該也沾油了,不由尷尬起來,“去……先換套衣服�!�
林清屏也想去。
事情變化太快,她想借這個時間讓自己冷靜一下,好好想想。
她點(diǎn)點(diǎn)頭,轉(zhuǎn)身回樓上去了。
換了衣服下來,顧鈞成已經(jīng)把剁好的肉泥放在盤子里,上蒸鍋蒸著了,也洗了手,看見她下來,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林清屏,我……廚藝不怎么好,炒菜很難吃,只能做一些簡單的……”
林清屏當(dāng)然知道他那幾兩廚藝,不然今天蒸肉餅,上回?zé)蹼u,都是有手就會,不用調(diào)味的菜,不過,他這么說是想說什么?
“等去了島上,我會做得更好一些�!彼粗�,說,黝黑的臉泛起紅紅的底色。
“好。”她笑了笑,只是,她想知道,是什么事,讓他需要好好想一想,這封信,是不是他想了很久才做出的決定,“顧鈞成,你想了這么久,想好了?”
說到這個話題,他好像忽然就輕松了,點(diǎn)頭,“想好了,我不會讓于成智好過的�!�
林清屏也愕然了,“你……說要好好想一想,是想這個?”
“當(dāng)然�!彼荒槨澳阍趺催@么問的表情”,“我當(dāng)然要好好想一想,怎么給他慘痛的教訓(xùn),又不影響到你�!�
他陷入沉思狀,“打他一頓便宜他了�!�
說完,他詫異地看著林清屏,“你怎么這么問?你以為我要想什么?”
“沒什么�!绷智迤裂劭舭l(fā)熱,忙搖頭道,“那你想好了嗎?”
“當(dāng)然。”他道,“他最想要什么,就讓他失去什么唄,也沒有冤枉他,他應(yīng)得的。”
林清屏點(diǎn)點(diǎn)頭,低聲道,“那件毛衣,你穿就是了,我會織,穿壞了再織就是……”
只是,她心里還有一個疑惑,“顧鈞成,你之前那件黑色的呢?”
那件黑色毛衣的問題,從前也提起過,但都是蜻蜓點(diǎn)水一樣點(diǎn)過,沒有深談。
“扔了�!鳖欌x成輕描淡寫地道。
“扔……扔了?”林清屏驚訝,“你不是很愛惜嗎?”
“是很愛惜啊,我們鄉(xiāng)下人出身,我家雖然條件好些,也不是什么富裕人家,從前在家里,衣服也都是補(bǔ)丁打了一層又一層,這個習(xí)慣根深蒂固了,但后來實(shí)在破得穿不得了,毛衣也不知道怎么補(bǔ),就扔了。”他很平靜地在解釋,仿佛那就是一件尋常的衣服。
這話,把林清屏都給說懵了,“不是,顧鈞成,你那件毛衣誰給你織的你知道嗎?”
“不是我媽買的?”他理所當(dāng)然地說,“我媽又不會織,我姐也不會,不是買的還能是哪來的……”
說到這里,他忽然意識到了什么,“林清屏,你的意思是……”
“我沒意思,我沒別的意思,那就是買的!是買的!”林清屏傻了,但還沒傻到主動告訴他,是某某人織的這個地步。
所以,他一直以為是劉芬給他買的?
“不是,林清屏,不會是你織的吧?”他抓著她問,“你知道我救了你,感謝我?”
林清屏更愣了,這是什么腦回路能想到是她織的��?但她也不會把陳夏干的事往自己頭上套,“沒有,不是,我根本不知道誰救了我!應(yīng)該就是你媽買的吧!”
但顧鈞成并不傻,他只是不善于表達(dá),人物神色細(xì)微變化的微妙他很是敏銳。
林清屏的神色變化告訴他,這件毛衣肯定不是他媽買的,就是有人織的,而這個人不是林清屏,那就只會另一個人……
“林清屏。”他握住了林清屏的肩膀,“我不知道,我媽把它夾在一堆衣服里一起寄過來的,也沒寫信。”
“哦�!痹掝}是林清屏起的,但她又不想再聽下去,只淺淺應(yīng)了一聲,把他推了一下,“你快做飯,我餓了�!�
說完,轉(zhuǎn)身就走了。
心潮澎湃,沖擊有點(diǎn)大,她又需要平復(fù)一下了,但又怕這么一走,他心里多想,回頭道,“趕緊做,做好吃點(diǎn),我要打分的!”
“哦……”但顧鈞成還是不那么確定,她這句到底是什么意思,是生氣還是不生氣?
鍋?zhàn)永锕緡9緡i_始蒸汽升騰,蒸鍋水開了,鍋里水有點(diǎn)多,正往外溢,他趕緊回身,把煤爐的蓋子蓋上,再蒸騰水,一時手忙腳亂。
林清屏聽見廚房里乒乓亂響的聲音,微微一笑,拿了本書,坐在大長桌邊坐了下來,桌上放了剛洗的葡萄,想來也是他買回來的。
他說“等去了島上,我會做得更好一些”,這句話,似曾相識。
在他上一封信里,最后一句就跟這句大差不差:林清屏,去島上以后,請看我的行動吧!
小學(xué)生寫檢查,標(biāo)準(zhǔn)格式。
他自己說,上一封信,她一定不滿意。
其實(shí)也不是不滿意,按照他的以“真誠”為標(biāo)準(zhǔn),那封信著實(shí)很真誠了。
信里把他從提出離婚開始的,他的一系列謎之操作都解釋得清清楚楚。
因?yàn)榕履谴稳蝿?wù)犧牲她會太難過,不如離婚,讓她恨他,恨比傷心要好過很多,至于那段時間跟陳夏,因?yàn)榕沙鏊ㄟ^學(xué)校找到他,他們學(xué)校本來就特殊,一切都要匯報,所以警察為什么來找,他和陳夏的關(guān)系都匯報得清清楚楚,學(xué)校讓他去把這事處理好,他便跟著警察去了。
當(dāng)然,他在信里也真誠得明明白白:就算不是通過學(xué)校,陳夏真的在派出所,警察找上來他也會去的,跟陳夏是誰沒有關(guān)系,村里任何一個人來首都發(fā)生這樣的事,需要幫助,他都會去。
至于后來他明知她誤會他和陳夏,他還將計(jì)就計(jì),讓她誤會更深,也是為了讓她更加果斷與自己斷絕關(guān)系云云。
這些事,寫了兩頁紙。
第403章
后來又花兩頁紙寫重傷期間以為自己要永久失明了,所以裝失憶,甚至不惜以只記得陳夏來打擊她,只想逼她退怯,免得照顧一個眼瞎的他,但他和陳夏并沒有什么關(guān)系等等。
她要他說這些干什么呢?
這些都是她知道的事。
如果她不知道這些,他真以為他還能進(jìn)這個家的門?
她猜到了,后來也確認(rè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