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一家人都不知道還有蛇的事情，震驚地看了過來，又問她有沒有被蛇咬。

    沈耀武便繼續(xù)給兒子說：“昨天我們和宋清嘉走的不是一個地方，如果不是看到有火苗，爸爸都發(fā)現(xiàn)不了妹妹�！�

    爸爸把當時的情況一個一個擺在面前，沈錦朝心里已經相信，是他誤會宋清嘉了。

    看兒子現(xiàn)在閉嘴不說話的模樣，葉士蘭朝沈耀武示意一眼，打斷兩人的交談，帶著孩子們坐上了飯桌。

    一頓飯后，葉士蘭把家里剩下的那半南瓜裝進籃子里，在下面放了塊肉，用黃瓜、茄子、菠菜這些蔬菜遮住，叫沈錦朝和她一起去宋家道歉。

    剛才被爸爸動之以理，又吃了美味的午餐，孩子心頭的難過與委屈被撫平，一點也沒有拒絕。

    葉書韞舉手：“媽媽，我也要去！”

    “好，你們都跟我一起。”

    于是，葉士蘭帶著一對兒女，往宋家去。

    這會兒已經過了飯點，但有些家庭吃飯吃得晚，還在灶房里炒菜。巷子里除了常年打魚曬網(wǎng)留下的腥味，其中還夾雜著一股油煙氣息。

    有的吃完晚飯的漁民正坐在門口嘮嗑。

    葉士蘭一出現(xiàn)，不少漁民都看了過來，有熱情開放的還迎上來打招呼。

    今天帶頭指責宋清嘉的那幾個嬸子正聚在一起嗑瓜子，聽別人在喊葉護士，個個都條件反射似的，也跟著迎上來，開口就問：“葉護士，你是不是來找宋家人的啊？”

    葉士蘭點頭道：“誒對，宋家住最里面那個屋吧？”

    那嬸子笑盈盈地說：“就是那個，不過你這怎么主動跑一趟��？再怎么說，都是宋家那母子倆去給你閨女道歉吧？”

    說完，嬸子瞧見葉士蘭身邊的小丫頭，笑意又深了幾分，“這就是你家丫頭吧？看著真乖啊�！�

    書韞道：“嬸嬸好，我叫沈書韞�！�

    那嬸子的態(tài)度別說有多熱情了，嘴巴跟機關槍似的，嘚吧嘚吧地說個不停：“閨女真好看啊，也不知道宋家那小子心底是有多黑，居然能忍心把這小孩騙到山上去，幸好這沒出事，萬一出事了拿他十條命也賠不起！”

    同行的鄰居們幫腔：“可不是，平日里這家人就不愛和大家走動。我家老幺說，宋家那小子在學校里最愛欺負同學，這下連沈團長家閨女都不放過�！�

    “葉護士，我們陪你一起去討公道，絕對不會讓宋家母子倆就這么算了，一定要給個說法！”

    看著這堆嬸嬸義憤填膺的模樣，葉書韞下意識皺了皺眉頭。

    嬸子們說的有些話她不太理解，不過她知道，這都是說漂亮哥哥不好的。

    目光從幾個女人邊嗑著瓜子邊編排人的嘴唇掃過，她沒由來地感覺到厭惡。

    正想幫漂亮哥哥正名，身旁的媽媽則用著一副不解的語氣說：“啊……？幾位嫂子是不是誤會了，我是來找宋家道謝的呀�！�

    幾位婦女突然止住話頭，頓時噤了聲。

    半晌，最先湊上來的那位道：“道、道謝？可那宋家小子不是……不是騙你閨女上山嗎？”

    葉士蘭：“哪有的事！嫂子們搞錯了吧？我家書韞能找到，都是多虧了宋清嘉呢！這沒親眼看到的事，怎么能到處亂說呢？”

    葉書韞跟著道：“漂亮哥哥救了韞韞！他是韞韞的小英雄�！�

    幾個嬸子尷尬地對視一眼，全部看向沈錦朝，“是……是你家老大說的呢�！�

    “我家錦朝性格沖動，不分青紅皂白就誤會人了，所以我這是特別來帶他道歉的�！闭f著，葉士蘭沖沈錦朝遞過去一個眼神，小男孩就跑到宋家門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氣沉丹田，大喊出來：“宋清嘉，對不起！我錯怪你啦！”

    男孩兒的聲音瞬間籠罩整條巷道，一整個巷子里的人，都聽到了他洪亮的聲音。

    宋清嘉一臉茫然地打開門，看到沈錦朝就站在自家門口，奇怪地打量著他。

    葉士蘭走上前，溫聲問：“清嘉，你媽媽在家里嗎？”

    宋清嘉頓了一下，目光先是在葉士蘭身邊的豆丁身上停留，對上書韞清澈的笑顏，他把門拉開，道：“蘭姨，你進來吧�！�

    宋清嘉家里就是農村常見的那種土房子，里頭有兩間屋子，外間擺著一張斷了條腿兒的方桌，下面拿了磚頭墊著，右側墻面上立著一個破爛柜子，上頭放著一些居家用品，還有一摞小學教科書。

    桌子上點著的煤油燈在空中閃閃爍爍，沈錦朝環(huán)顧了一圈，沒想到宋清嘉家里居然這么破。

    宋母坐在桌邊縫衣服，看到葉士蘭進來，趕緊把手里的東西胡亂一收，用袖子在凳子上擦了一下，“葉護士？你怎么過來了，快坐快坐。”

    葉士蘭沒和她客氣，帶著孩子在凳子上坐下，把手里的籃子放在方桌上，“說起來也不好意思，清嘉幫忙找到書韞的事都還沒來得及給你們道謝，錦朝這臭小子就來找你家清嘉麻煩了。這是我從家里隨手摘的一點蔬菜，你們收下吧，算是給清嘉表達的謝意和歉意�！�

    宋母其實并不是什么忸怩的人，只是在島上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生活多年，習慣了別人的白眼，突然對這種示好，有點受寵若驚。

    她本是想把那籃子菜推回去，可是看里頭都是什么黃瓜、菠菜……生怕拒絕了以后葉士蘭又拿更好的過來，便笑著接了，“葉護士你這樣說就太客氣了，書韞經常照顧我家清嘉，昨天清嘉去找她也是應該的，孩子沒受傷吧？”

    葉書韞歪了歪腦袋，聽到宋母這樣問，一下從凳子上跳下來，轉過身去，掀起背上的衣服給宋母看，“韞韞這里受傷了，好痛痛�！�

    看到她背上的刮傷，宋母嚇了一跳，“怎么會這么嚴重啊？”

    “我被蛇嚇到，然后一跑出來，就從山上‘biu’滑下來了，再然后，漂亮哥哥就來救我了！”葉書韞還用著手比劃，恨不得讓大家身臨其境似的，感受她當時滑到到獲救的情況。

    說到最后幾個字，話中甚至帶著點雀躍，根本沒有剛才撒嬌說痛痛的樣子。

    宋母今天還為宋清嘉被誤會的事發(fā)愁，現(xiàn)在一看小姑娘靈動的模樣，心頭的陰霾一下散開了，慶幸地嘆了口氣：“韞韞這么堅強，才能讓清嘉找到你呀。”

    小姑娘沒想到自己居然也被夸了，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抬頭看向宋清嘉，“謝謝漂亮哥哥！”

    煤油燈的燭光在小女孩黝黑的雙眸中閃爍，清晰地照亮了其中的真誠。

    在此之前，他一直困在被沈錦朝誤會的低沉和苦悶中，甚至在某個瞬間，出現(xiàn)過后悔去找葉書韞的想法。

    然而，在看到韞韞真誠的笑容后，他感覺自己做得并沒有錯。

    之前的那些失落和難過，全部都煙消云散了。

    對書韞回了個微笑，宋清嘉沒有說話，就見小丫頭突然跳下來，拉住他的手說：“漂亮哥哥，你能不能答應我一個事情呀？”

    “嗯？”

    “我知道今天哥哥來找你麻煩了，但他是擔心韞韞，所以你不要討厭他好不好？”

    沈錦朝在走進屋子里后，在主動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忽然被妹妹cue到，他猛地抬起腦袋，心里忽然有些澀澀的。

    對宋清嘉即將要做的回答，沒由來地感覺到了一絲緊張。

    “我沒有討厭他�！�

    沈錦朝眼皮一跳，心里那口氣頓時松了。

    妹妹幫忙問：“真的嗎？”

    “真的�！�

    他這才敢抬起頭去看宋清嘉，走上前，摸著后腦勺道：“謝謝你。”

    兩個小孩兒冰釋前嫌，葉士蘭帶著孩子們跑這一趟的目的算是達到了。

    在宋家沒有逗留太久，宋家母子把葉士蘭三人送出來的時候，趁著孩子們不注意，葉士蘭悄聲對宋母說：“嫂子，你別怪我多嘴。清嘉現(xiàn)在的情況我也經常聽別人說，但是我相信，他不是大家口中那種會做壞事的小孩。我知道你們現(xiàn)在處境艱難，但是環(huán)境對一個孩子的成長影響很大，你不為自己考慮，也得為孩子的成長想一想�！�

    宋母眼睫一動，隨即掩蓋住眸中的沉痛，“葉護士，我知道你的意思，但現(xiàn)在這世道，不是我不想給清嘉一個好環(huán)境……而且，島上再不好，也比外面強了�！�

    “我曉得我給你說這些有點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嫌疑，不過這次多虧了你家清嘉幫忙，才找到書韞，我也是真的想幫你們，不如你回去考慮考慮？”

    她突然提到這個話題已經夠令人驚訝，又說可以幫忙，宋母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驚訝轉化成感激，她沖葉士蘭點了點頭，只是說了聲：“我知道了，謝謝葉護士�！�

    帶著兩個孩子回了家，在睡之前，葉士蘭給沈耀武提了她給宋母說的事。

    沈耀武疑惑：“你想幫他們做什么？”

    “這個看宋嫂怎么想了吧。島上比起外面的確是好，但我覺得，這邊還是不太適合宋清嘉，那些流言蜚語對于一個孩子來說，太傷人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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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68、068

    葉士蘭親自帶孩子去宋家，

    讓沈錦朝給宋清嘉道歉的事傳得比之前還快。

    先前在背后議論宋清嘉的那群主力軍頓時噤了聲，大家都當這件事沒有發(fā)生過一樣，只字不提。隨后又聽聞把書韞騙上山的是盧營長家盧月，

    沉寂了一會的嘴又耐不住寂寞，

    開始傳播，

    并且轉移視線。

    而作為八卦前線成員的甄大仙，

    理所當然地聽說了后續(xù)傳言。

    當初咬宋清嘉的時候她可是咬得最兇的，結果真相卻是她閨女，

    她哪受得了這個驚嚇，連忙對盧月千叮嚀萬囑咐，

    不準把誤會宋清嘉這個事情給說出去，

    尤其不能讓葉士蘭知道。

    結果誰知，甄大仙聽盧營長說，

    他一早就告訴沈家了，這把甄大仙氣得夠嗆，只好罵盧月是個沒腦子的。

    盧月年紀小，見事情最終還是敗露了，在甄大仙面前哭得不行，最終還是把郭小翠供了出來。

    說是郭小翠告訴她山上有人參，

    生病的人吃了會馬上好，

    她才讓葉書韞上山的。

    誰能料到，

    就葉書韞上山這件事背后能牽出這么多人？甄大仙敢在背后說葉士蘭，

    但是不敢正面和葉士蘭對上，

    盧月把葉書韞騙到山里去，雖然葉士蘭現(xiàn)在還找上門來，

    但是誰知道她是不是已經想出辦法收拾人了。

    甄大仙覺得，

    她得先下手為強，

    至少要讓葉士蘭知道，她家里人本意不是想害葉書韞，都是那郭小翠在背后使的壞。

    想著，她帶上盧月直接就去郭小翠家。

    那天的一場大雨后，萊州島開始轉晴。

    碧海藍天，艷陽高照。海浪聲遠遠地傳進耳里，迎面撲來的還有帶著些濕咸的海風。

    甄大仙到了郭家門口，看到郭家的人在曬網(wǎng)，一手拉著閨女，一手叉著腰就喊：“你家郭小翠呢，叫郭小翠出來！”

    曬網(wǎng)的少年不認識甄大仙，狐疑地端詳一通，說：“嬸子，你是誰��？找小翠有什么事？”

    “你自己去問問你家郭小翠，我找她有什么事？她是不是在我家盧月面前亂說，讓我家盧月把沈書韞騙去山上了！”

    少年眉頭一皺，心道不妙。

    最近，因為山上泥土滑坡，沈團長家書韞上山的事也被大伙掛在嘴巴上議論。

    又和宋清嘉那里扯上關系，這些真真假假早就被討論得熱火朝天，現(xiàn)在又聽說是郭小翠騙葉書韞上山的，大伙也來勁了。

    你說，這到底是誰把沈團長閨女騙上山的��？

    一會兒是宋清嘉，一會兒是盧月，現(xiàn)在又是郭小翠在背后指使的。

    這瓜雖然無聊，但背后真相撲朔迷離的，大伙反而更在意到底是什么原因了。

    甄大仙在外頭喊了一聲，少年就去家里把郭小翠叫了出來。和郭小翠一起出來的還有她大伯，郭大伯人樸實，看到有人找上門來就有點慌，連忙笑著走上來問甄大仙怎么了。

    甄大仙冷笑一聲，把閨女往前拽了拽，生氣道：“小月，你說！”

    盧月看了郭小翠一眼，大抵是有母親撐腰，當著大伙的面道：“郭小翠給我說，葉書韞的媽媽生病了，如果我能給葉書韞出主意讓她媽媽病好的話，葉書韞就會和我一起玩。然后她又說，山上有人參，要一個人去找才能找到，吃了人參，病就好了。”

    “聽到沒，大家都聽見了吧！就是郭小翠這個不安好心的，想借刀殺人，自己不出頭，讓我家小月去當這個壞人！”

    盧月這小丫頭不像葉書韞那樣討喜，人看著嬌滴滴的，還愛哭。

    在眾人面前細聲細氣地說明事情真相，還有甄大仙在旁邊幫腔，吃瓜群眾們便開始對郭小翠指指點點了。

    郭家大伯一聽，人頓時慌得不行。

    他知道鄰居們都尊敬沈團長，要是小翠真的把沈團長的女兒給騙山上去，大伙不恨死他啊！

    郭家大伯板著臉訓了一下郭小翠，“翠啊，你怎么能干這種事情呢！萬一……萬一沈團長家書韞出事，你、你這要我怎么辦��！”

    郭小翠預料得到甄大仙會找上門來，一早就做好了準備。

    她裝出一臉無辜的樣子，看了看自家大伯，“大伯，我……我沒有啊。你也聽到剛才盧月說了，我只是說山上有人參可以治病，沒有讓她叫葉書韞去山上。”

    眾人一聽，好像是這么回事啊。

    可甄大仙怎么會善罷甘休呢？

    她沖上前兩步，指著郭小翠就說：“你這算盤，打得我在家屬院都聽到了！一會讓小月出主意，一會說山上有人參，不就是暗示小月叫沈書韞去山上嗎？我小月年紀小不懂事，你當我甄大仙好糊弄啊�！�

    郭小翠縮了縮脖子，淚水一下就涌上來了，“我真的沒有……而且、而且就算葉書韞上了山，她也是因為下雨才困山上的，我不知道那天晚上會下這么大的雨�！奔t著眼眶，她又看向盧月，“盧月，我是好心給你想辦法的，你為什么要這樣想我�！�

    大概是人們都比較偏愛弱勢的群體，見到郭小翠可憐巴巴的，還有理有據(jù)地反駁，圍在旁邊的鄰居也覺得甄大仙有點咄咄逼人。

    “小翠說得是啊，別說她一個小姑娘，就連我們都沒預料到會下那么大的雨，誰知道葉書韞會被困在上面呢。”

    “這個嫂子你也太不講理了，明明是你家閨女自己做錯事，怎么還怪上小翠了�！�

    “但是，確實是郭小翠說山上有人參的啊，怎么我們在島上這么多年，都沒聽過？”

    “……”

    一時間，旁邊的說話聲吵吵嚷嚷。一半人指責甄大仙仗勢欺人，一半人當理中客表示的確是因為郭小翠亂說山上有人參。

    甄大仙哪里料得到，這么一個丫頭居然能把風向攪成這樣。

    如果她再執(zhí)意鬧下去，肯定有人會逆反，說他們軍屬欺負人。

    郭大伯也不是個愿意把事情鬧大的，恨不得趕緊息事寧人，從家里捧了些魚干出來，拿給甄大仙，“同志，小翠年紀小，你別往心里去，她也只是想幫忙，絕對沒有指使人干壞事的心思。我家里沒有什么好東西，曬的這點魚干你拿回去嘗嘗吧�！�

    甄大仙心里堵了一口氣，深知不能再抓著郭小翠那丫頭的錯。

    這下有人給了自己階梯下，甄大仙咂了咂嘴，一副“不和你們計較”的口氣說：“算了算了，都是孩子我也就不說什么了，就當我家盧月倒霉，替人背了鍋！”毫不客氣地接過對方遞來的魚干，甄大仙拽著孩子往回走，邊走還邊大聲喊，“走了小月，既然人都賠禮了，咱們借花獻佛，去給葉同志道歉去！”

    甄大仙嘴上喊著道歉，人倒也沒含糊。

    收到的那一半魚干，她回家去收了一半，還真給葉士蘭送過去了。

    萊州島就這么大，她相信，回頭葉士蘭肯定能聽到別人說，她去找郭小翠的事情。

    只要能讓葉士蘭知道不是她家盧月使得壞，別人說不說，甄大仙也不在意了。

    至于郭小翠這頭，在甄大仙離開后，她大伯關著門把她訓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