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聽葉士蘭語氣篤定,他冷靜下來,仔細一想,問:“那到底是什么情況?醫(yī)院那邊不讓你進去嗎?”
“我猜可能是。只不過不知道是誰做的,你這樣去問,事情沒鬧大還好,真要鬧大了到時候不好看。更重要的是,我們現在不知道是誰搗鬼,萬一到時候我去醫(yī)院上班,人家在背后整我呢?”
沈耀武年紀到以后就入伍了,在部隊里,大家除了訓練就是想著保家衛(wèi)國,沒人會在背后搞這些陰招,一時沒葉士蘭想的遠。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就這么不去了?”
“不管他們是真的調了人過去,還是想了其他辦法,既然卡著這個位置不讓我進去,那肯定會有人補上。一大個人呢,跑不了,是有機會了解的�!�
葉士蘭向來是個辦法的人,她既然有打算,沈耀武就放心多了。
實在不行,他也可以向部隊反映,總不能讓他媳婦吃虧。
***
過了兩天,楊大嫂這里終于聽到風聲說葉士蘭沒能進醫(yī)院。
難得有件順心的事發(fā)生,楊大嫂樂得走路帶風,又逛到盧家去找甄大仙。
甄大仙上班,回家后要帶孩子,這幾日都沒碰到楊大嫂。這會一見,趕緊拉著她說葉士蘭想進醫(yī)院做護士的事。
楊大嫂聽她滔滔不絕地把那天的事說完,一臉驚訝地叫道:“原來她是想進軍醫(yī)院��!”
甄大仙問:“你沒聽說嗎?”
“沒有��!之前就聽關嬸說過給她找工作,我還以為是去供銷社或者食堂,哪想到會是去你們醫(yī)院�!�
“那葉同志是中專畢業(yè)的,去供銷社和食堂怕還覺得委屈吧。”甄大仙冷笑。
楊大嫂被嚇了一跳,“中專畢業(yè)的?”
她之前還以為,葉士蘭頂多就是個初中生,這、這居然是中專畢業(yè)的?
震驚過后,楊大嫂又在心頭冷嗤了一下。
中專畢業(yè)的又怎樣,還不是沒進去醫(yī)院。
與此同時,江副司令家。
江昱成抱著家里的門,邊哭邊喊,就是不肯松手。
江母和婆婆兩人勸了他很久,小家伙聲音都哭啞了,怎么說都不去醫(yī)院里打針。
江老太太看小孫子這樣,心里又氣又急,忍不住拿著木條抽了一下江昱成的手。小男孩吃痛放開,一把就被母親抱起,宛如一條擱淺的魚使勁掙扎哭喊,哭得江母都有點心疼。
江副司令和江汝成回家時正好看到一家人亂成一團。
他趕緊上去把江昱成搶過來,看到哥哥出現,江昱成找到了救星,一下撲到他懷里邊喊哥哥邊放聲大哭,委屈極了。
江汝成拍了拍弟弟的背,問他媽:“弟弟這是怎么了?哭成這樣?”
江母頭疼地揉了一下太陽穴,坐在椅子上,重重地吁了口氣,“今天要帶他去醫(yī)院打針,好說歹說,怎么都不肯去,一直抱著門不走,你奶奶有點生氣,就抽了他的手兩下�!�
“上次他打針不是沒哭嗎,怎的又不愿意去了?”
“哎……”江母嘆氣,“昨天去的時候,上回幫他抽血的護士不在,好幾個人摁著才勉強給他打了針,今天聽說要帶他去,鬧騰了不知道有多久了。”
江汝成要說寫什么,江副司令冷哼一聲,瞪著江昱成就道:“我看你們就是太寵他了!打個針都這么磨磨唧唧,連這點痛也承受不了,還是我江家的孫子嗎!”
老頭子一吹胡子一瞪眼,本來撲在哥哥懷中的小男孩頓時噤聲,只貼在江汝成的懷里小聲抽泣。
江汝成也沒辦法,哄了一下弟弟,對江副司令道:“爺爺,上次弟弟打針也沒哭,昨天可能是被嚇到了才這么鬧騰的�!庇挚聪蚪�,“媽,能不能讓韞韞的媽媽給弟弟打針��?你不是說她打針弟弟都沒感覺嗎?”
江母還是嘆氣,“要是可以,我當然愿意讓那位同志幫忙。昨天我去問了,其他人說,那個同志他們壓根就不認識,不是醫(yī)院的護士。”
江汝成蹙了蹙眉,之前不是韞韞說她媽媽在醫(yī)院上班嗎?怎么現在又不是了。
此時,在哥哥懷里躲著的江昱成突然探出頭來,抽泣兩聲,“我……我要壞阿姨給我打針�!�
就連江昱成都妥協(xié)指名了,江老太太也對這個打針沒知覺的護士產生了些興趣,“你們說是哪個護士?以前我也沒聽見昱成說誰是壞阿姨�!�
“就是最近家屬才到島上的那個沈團長家。”
江副司令問:“你說的是沈耀武?”
“嗯�!�
江汝成在學校里人緣好,島上軍屬家的孩子都特別喜歡和他玩,包括呂興和呂華。
他和葉書韞見過那次面后,就聽說她是沈耀武的女兒,呂家兩兄弟在背地里罵過葉書韞好多次,所以他記得還算印象深刻。
好巧不巧,沈耀武問部隊里軍醫(yī)院招護士的時候,江副司令也在場。
部隊一般都會對軍屬有照顧,像小沈媳婦這種學歷和有過軍醫(yī)院上班經驗的,進醫(yī)院當護士不是板上釘釘的事嗎?
江副司令皺了皺眉,“這個葉同志我知道,小沈才幫她問過去醫(yī)院當護士的事,是不是她新來的,其他護士還不認識?”
江母搖頭,“我昨天也說了,不過兒科新來的那個護士是個二十多歲的小姑娘,看著眼生,不是島上的。”
這個問題就惹大發(fā)了。
江副司令蹙起的眉峰更深了幾分,江家人看出不對,老太太才要張開說話,江副司令就抬手打斷她,邊走邊說:“我打個電話問問軍醫(yī)院先�!�
家里人看江副司令的模樣,不好說些什么,讓兒媳婦去醫(yī)院拿藥,看能不能去找那位葉同志幫忙給江昱成打針。
得知是讓壞阿姨打針,江昱成終于停止了抽泣,乖乖離開他哥懷里,梗著脖子對一家人說:“我是男子漢,不怕打針的!”
江家無語。
等到他們去沈家,已經是用過晚飯后。
院子里,沈錦朝和張家老三帶著葉書韞在玩,三個小家伙看到江汝成出現在門口,異口同聲地喊了一句“汝成哥哥”,然后爭著上來給江汝成他們開門。
江母不認識沈錦朝,但是她對葉書韞眼熟,輕聲問她:“你媽媽在家嗎?”
“我爸爸媽媽都在哦!”
屋里的沈耀武和葉士蘭聽到動靜走出門,就看到江母帶著兩個孩子,對二人道:“沈團長,葉同志,我這個時候過來沒打擾你們吧?”
沈耀武:“沒有沒有,是副司令找我們有事嗎?”
“不不不,不是我公公讓我們來的,”江母笑了笑,把小兒子帶到自己面前來,看著葉士蘭,“上次葉同志幫我家昱成打了針后,誰給他打針他都哭得不行,這次過來是想問葉同志有沒有空,幫我家昱成打一針�!�
她說完,又拍了拍江昱成,小家伙有些不好意思地對葉士蘭道:“壞阿姨,我以后不說你壞了,你打針不疼�!�
沈錦朝一聽,頓時就笑了起來,指著江昱成就對張三說,“他怕打針誒,哈哈……”
哈了兩聲,接到沈耀武甩來的一記眼刀,沈錦朝乖乖把嘴給閉上了。
打針花不了什么功夫,葉士蘭帶著江家母子進了屋。
好奇寶寶葉書韞也跟著上去看熱鬧,不過過了一會她就跑出來,悄悄地給哥哥說前方情況,“小弟弟打針要打屁屁誒!”
一般打針不都是打屁屁嗎?
沈錦朝覺得奇怪,但是看妹妹小臉紅紅的,他頓時覺得不妙,張口就問:“你看到小弟弟的屁屁了?”
“嗯,弟弟的屁屁好白,然后就被媽媽用針扎進去了!”回想起剛才葉士蘭給江昱成打針的場景,葉書韞就覺得怕怕的,她以后也不能生病,被針扎屁屁實在是太可怕了!
而哥哥沈錦朝聽見妹妹童真的話,卻深深地擔憂起來。
語重心長地教育道:“韞韞,媽媽以前給我說過,女孩子不能看男孩子的屁屁,不然羞羞羞�!�
葉書韞懵懵懂懂地應道。
不過沈錦朝還是有點不放心妹妹,看到她這小蠢樣,頓時覺得自己作為哥哥的任務十分艱巨,一本正經地叮囑:“韞韞,你聽好了,以后除了在醫(yī)院里打針,如果男生拿他的屁屁給你看,你就打他!”
葉書韞重重點頭,“我知道了!”
沈錦朝完全想不到,自己現在的一時叮囑,等過了幾個月,讓他在每個踢被子的夜晚里,都被妹妹的無情鐵掌給拍醒,竟是治好了他愛踢被子的壞毛病。
不同于院子里兩兄妹的“屁屁教育”,屋里打了針后,江母順勢向葉士蘭問起她為什么沒在醫(yī)院上班。
葉士蘭知道這件事多半是有人在背后搗鬼,但她不喜歡對人說些捕風捉影的事,甄大仙怎么給她說的,她就怎么轉達給了江母聽。
要不是今天江副司令問了醫(yī)院的情況,江母聽了葉士蘭說的,多半也都相信了。
見屋里還有兩個孩子,她讓江汝成帶小兒子出去玩,便對沈耀武夫妻道:“今天我去醫(yī)院問了一下,兒科新來的那個護士昨天才入職,是個年輕小姑娘,不是其他科室調過去的�!�
說了,她看到沈耀武夫妻都沒有意外的表情,心中頓時了然,也不半遮半掩了,“沈團長在部隊里問了以后,我公公都以為是你進醫(yī)院當護士了,今天昱成在家鬧著不打針,說到醫(yī)院我公公才知道你的事,所以打電話去醫(yī)院問了聲。
“新來的這個護士,也就高中畢業(yè),在衛(wèi)生院上過兩年班就被她親戚給塞進來了。要說起來,各方面都是你比較合適,我過來找你的時候,我公公讓我給你說這事醫(yī)院那邊肯定會給說法的,讓你別擔心�!�
江母說的東西,葉士蘭其實都猜到了大半。
她到萊州島時間短,也沒有惹什么人,照理來說沒人會刻意報復。
名額被人擠了,最有可能的就是她占了別人的位置。
不過這事還出動了江副司令,不止她,就連沈耀武都有些意外。
畢竟對醫(yī)院來說,反正人已經安排進去了,再折騰也是麻煩,江副司令竟會幫她。
葉士蘭感激地說:“為了我的事還要勞副司令操心,真的太不好意思了�!�
“這有什么的,在軍醫(yī)院工作也是為了組織效力,葉同志你有這個心,自然不能助長徇私的歪風邪氣寒了同志們的心�!�
兩人又拉扯了一些場面話,時間不早,江母沒有多逗留,帶著兩個兒子離開了沈家。
她一走,沈耀武忽地笑了出來,“有意思,合著是怕你占了位置,這才找借口不讓你進去�!�
“不意外,畢竟醫(yī)院待遇好,有這個好機會,多半是想自己留著的。”
“你知道是誰嗎?”
葉士蘭搖頭,“不過要知道也不難,等到時候進了醫(yī)院,一問就清楚了。”
***
至于當事人甄大仙,正為了自己收到娘家那邊送來的肉和糧食開心。
她塞進醫(yī)院去當護士那個,是她娘家的一個小表妹,今年二十歲出頭,那天她打電話給娘家,那邊便匆匆把人給過來了。
甄大仙怕夜長夢多,先給表妹登記了信息,人來后直接帶她去找主任。
所幸沒遇到什么事,主任那里一批,小表妹就去醫(yī)院上班了。
剛進去一天,人家就叫家里人送了東西過來。甄大仙招待了一上午,把人送去碼頭,笑呵呵地回家時,正好碰見要去找她的主任。
大抵是被開心沖暈了頭腦,甄大仙也沒察覺些不對,熱情地招呼主任進家里,還不忘吩咐閨女盧月給主任泡茶。
主任剛坐下,看著甄大仙樂呵呵地笑著,搖著頭嘆了口氣:“甄同志啊,你知道我這回來找你是為啥不?”
甄大仙再傻,聽到這語氣,也知道事情不太對勁了。
不好的預感涌上來,她猛地愣在原地,有些不敢相信這么快就東窗事發(fā)。不過她又迅速安慰自己,說不定不是她想的那事呢,而且除了她讓自己的親戚進醫(yī)院外,其他都是合乎流程的。
便問:“主、主任,因為啥��?”
“這次兒科新來的那個護士,是你安排進來的?”
心頭還剩的一串小火苗被一盆涼水澆下,撲滅了她心中殘留的最后希望。
甄大仙苦澀地扯了扯唇角,“我、我是聽說找護士后,給我那妹子說了一聲。她登記的材料主任你也看了,是沒問題的吧。”
主任臉色一變,張口吼道:“聽你說還是我的錯了?!”
盧月沏了茶端過來,一走進便是聽到主任這一聲斥責,登時被嚇了一跳,把手里的搪瓷杯給摔在了地上,“哇”一聲就哭了起來。
孩子的哭聲讓主任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可心頭又有些窩火,一時不知道怎么做,坐在椅子上連嘆了三個口。
而甄大仙已經火燒眉毛了,閨女又來給自己添亂,只能朝盧月撒氣:“端個茶都端不好,你還有什么用,趕緊給我滾一邊兒去!”
盧月也才五歲多,這下子更委屈了,可是哭又不敢大聲哭,只好抽抽搭搭地背過身去。
主任搖了搖頭,“這不關孩子的事,你先哄一下孩子吧�!�
兩分鐘后,甄大仙把孩子哄好,過來剛坐下,主任就語重心長地對她說:“甄同志,你也是辦公室的老人了,這回怎么就干出這種糊涂事?”
甄大仙知道主任來找自己是為何事,可猜不透主任這么生氣的原因。
醫(yī)院開門后的不止她一個,怎么以前都沒事,一到她頭上主任的火氣就這么大?
就在她要想到是不是因為葉士蘭的時候,主任繼續(xù)說:“你說你把新同志登記的材料給我看了,那葉同志的呢?”
果然。
甄大仙知道自己這回真的栽了,卻還是裝愣道:“�。咳~同志?”
“別說你不知道,人家江副司令都直接來問我,怎么這次的新護士不是葉同志了!”
甄大仙一聽到江副司令,整個人都傻眼了。
“這、這……怎么副司令會問這個?”
“人家葉同志是沈團長的愛人,在這之前沈團長就去部隊里問過找護士的事,葉同志是中專畢業(yè)的,以前在北海艦隊的軍醫(yī)院里當過護士,誰都知道她的能力完全可以進我們醫(yī)院,你給人刷掉換成你家妹子,怎么想的�。俊�
事已至此,甄大仙知道自己是瞞不住了,只好老實交代,“主任,這也不是我想刷的,主要是……主要是……”
“主要什么?”
“那個葉同志,生活作風有問題!”
主任怒道:“人家才來島上一個月,和沈團長感情深著呢,你張口就說人家生活作風有問題,會給別人帶來多少麻煩你不知道嗎?!”
“我不是平白誣賴她的!”甄大仙慌得不行,就想著怎么給自己開脫,全然忘了和楊大嫂說的那些不能拿到明面上來,硬是把楊大嫂給自己說的轉述了一遍。
主任一聽,更生氣了,“甄同志啊甄同志,你真是愧對黨對你的栽培!遇到這種事你不譴責楊同志,反而跟她在背后人云亦云。你知道嗎,你是徇私!在黨內是要被公開批評的!”
甄大仙這回是真的嚇著了。
如果到時候真的在黨內公開批評,別說她這張老臉,就連她家老盧也面上無光��!
“主任,主任,我知道錯了,我回頭一定去給葉同志道歉,真的知道錯了�!闭绱笙赡莻悔啊,早知如此,她當初就不應該給葉士蘭使絆子。
就算葉士蘭真的惹出什么事,也不需要她負責。
主任看她眼眶都紅了一圈,也不再繼續(xù)批評下去。
嘆了口氣,終于把語氣放輕了很多,“算了,這件事江副司令也沒有生長,你那妹子肯定是不能在醫(yī)院里待了。我特地挑在今天過來,而不是在辦公室說這件事,就是不想把事情鬧大。
“但是,犯了錯誤不可能說私下訓兩句就這樣過去。為了讓你長點記性,今年黨內評優(yōu)你肯定是沒資格了�!�
比起黨內公開批評,不能評優(yōu)顯然能讓甄大仙接受。
說了一下主任批評得是,甄大仙終于把主任送出門。
回到屋里,她渾身脫力得倒在椅子上,心里別說有多痛。
評優(yōu)啊!她辛辛苦苦工作一整年,眼見到了年底有機會爭一把,居然為了這種小事沒了!
那可是五斤糧票和一斤肉票啊!
?
30、030
在一場降溫中,
1970年的最后一天悄然過去,在寒風中,迎來了1971。
元旦這天,
氣溫回了一點,
葉士蘭也接到醫(yī)院那邊的通知,
她能去上班了。
為了慶祝能去醫(yī)院上班,
葉士蘭決定帶兩個孩子體驗一下趕海。沈耀武聽了,冷漠地笑一聲,
說自己和這個家的快樂氣氛格格不入。
因為上頭正好安排到他的團出海巡查,這一去可能要幾天。
沈錦朝剛好考完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