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等沈母吃完,她讓葉士蘭幫葉書韞她們的嘴巴擦擦。
和沈母坐在一起席家老太太,見這兩姐妹還會分東西給老人吃,樂呵呵地給沈母說:“聽話,聽話。”
席老太太是沈母的大嫂,年長她將近一輪,許是年輕時吃了不少苦,人看起來十分蒼老,滿頭華發(fā),皮膚粗糙,歲月留下的痕跡在面上很是深刻。
知道嫂子是在說沈家兩個丫頭,沈母笑著謙虛了一番。
席老太太耳朵不太好,一句話要多聽幾遍才聽得清楚。這邊說完,她看向葉書韞和沈錦云,顫巍巍地抬起手,虛虛指了指葉書韞,“云丫頭怎么會變成兩個了?”
除了耳朵有些問題以外,席老太太年紀上來以后,有時候會認錯人,記性還不太好。
沈母耐心地說:“那不是云丫頭,是耀武的閨女�!�
“哦哦,”席老太太點著頭,對葉書韞揮揮手,“閨女,叫什么呀?”
老太太年紀雖長,但看起來很是慈祥,笑起來時,目光柔和慈愛,眼尾擴散出去的紋路都沾著和藹的氣息。
葉書韞感覺她沒有奶奶兇,膽子很大地就走上去。
葉士蘭說:“叫舅婆。”
“舅婆,我叫葉書韞�!�
席老太太:“葉什么韞?”
“葉書韞�!�
“什么書韞?”
“葉書韞!”
“葉書什么?”
葉書韞這回提高了一點聲音,“葉書韞!”
席老太太終于聽清了,連點了兩次頭,笑容更深了些,嘴里就在嘟噥著葉書韞真好看之類的。
結果,席老太太身邊坐過來另一個老太,看見書韞,那老太笑道:“這閨女長得可真好看,你家親戚啊?叫什么?”
席老太太笑呵呵地說:“叫撞大運�!�
那老太懷疑自己聽錯了:“……��?”
偏偏席老太太還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對,自顧自道:“這名字好,這名字喜慶,一聽就是有福氣的。你們看,小閨女白白胖胖的多有福氣啊,”然后又看向沈母,“我就說你家耀武是個命好的,誒,耀武怎么沒有來?”
沈母依舊耐心地說沈耀武在萊州島,現在來不了了。
陪著席老太太說了會兒話,老太太累了,就先去休息。
傍晚吃過飯,等天黑了,該幫的忙也幫這邊做完,沈家一家人才回去。
去席家這一趟,倒是平平無奇,不過沈錦云和葉書韞的關系忽然就好起來了。也許是因為兩個人共有的小秘密,又或許是因為那次捉迷藏葉書韞保護她,沈錦云覺得書韞妹妹比堂哥有趣多了。
堂哥始終是男孩子,他不喜歡布娃娃。
每次她想和哥哥一起拿著娃娃玩過家家,沈錦朝都嫌棄那個是小女生玩的。
但書韞妹妹就不一樣了!
書韞愿意和她一起扮娃娃的爸爸媽媽,兩人還會在一起給布娃娃做身體檢查。
玩了一會兒,剛才不愿意搭理沈錦云的沈錦朝跑過來,拉著葉書韞就說:“走,韞韞,我們去玩跳棋。”
自從沈耀文給他買了跳棋,沈錦朝的癮很大。
一家人都被他拉著來下棋,不過大人他下不過,比較喜歡和兩個妹妹玩。
他這一來打擾,沈錦云就不開心了,“你干什么,韞韞在和我一起過家家呢!”
“過家家有什么好玩的,來玩跳棋�!�
沈錦云:“不行,韞韞不能過去。”
說著,她把手里的東西一放,過來拽住葉書韞另一只手。沈錦朝哪會讓她?也抱著書韞的手臂,往自己的方向扯,“你放開韞韞,她是我妹妹!”
葉書韞往哥哥那踉蹌兩步,又被沈錦云拽去,“你才放開,韞韞才是我妹妹!”
“我妹妹!”
“我妹妹��!”
這兩人一人抓著葉書韞一只手,就這兩邊扯來扯去。葉書韞個頭小,被他們拉著晃來晃去,仿佛海面上漂浮的浮木,別說多可憐了。
還是沈耀文發(fā)現這邊的情況,趕緊過來阻止,“誒誒誒,別把妹妹給扯壞了,你們這樣拽,萬一把書韞弄傷了怎么辦?”
一聽葉書韞會受傷,兩人一起放手,葉書韞還沒站穩(wěn)呢,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哎喲。”
然后她看看沈錦朝,又看看沈錦云。
突然間低下頭,雙手捧著下巴,很憂慮的樣子,“我怎么這么受歡迎呀�!�
沈錦朝&沈錦云:“……”
***
葉士蘭這一趟帶孩子們來京市,打算住四天就回家。
第四天晚上,她突然接到沈耀武發(fā)來的一封電報。
電報內容很簡單,也很奇怪。讓她回來的時候,在滬市下了火車先別急著去甬城,等接上關大嬸再回家,還寫了一個招待所的名字。
至于原因是什么,沈耀武沒有說明。
葉士蘭覺得很奇怪,想不通為什么要接上關大嬸一起,還是等她千里迢迢從京市回去以后。
難道是卜師長家出事了?也不應該啊,她來之前沒有聽說一點風聲,就算是出事了找她這么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有什么用?
還是說部隊里有什么任務下達?可她只是一個軍屬,現在也不是以前的特殊時期,有什么任務真的非要她去完成不可嗎?
想了好幾個可能,葉士蘭自己都把它推翻了。
最后決定還是不想那么多,真發(fā)生了什么到時候見到關大嬸就知道了。沈耀武沒有說清楚,要么是怕事情宣揚出去,要么就是怕她拒絕。
沈父沈母問葉士蘭沈耀武發(fā)來的電報說了什么,葉士蘭不想帶著一家人都操心,便搪塞了說讓她帶點京市的特產過去。
沈母一年到頭和這個大兒子見不上幾面,自然是上心得很,又去多準備了一些東西讓葉士蘭帶回去。
第五天早上,葉士蘭要帶著兩個孩子出發(fā)了。
沈錦云剛和葉書韞混熟,很舍不得這個玩伴走。她知道大伯家住得遠,下次和書韞妹妹見面,要過好久好久。
不過在聽沈耀文說下次放假帶她去萊州島,沈錦云心里才舒坦了點。
總算是有個盼頭。
沈耀文夫妻把葉士蘭母子三人送到火車站,看著他們登上火車,沈錦云在外面看著車廂里來來往往的人,抬頭問她爸爸,“我們下次放假要過多久呢?”
沈耀文笑著說:“就是放寒假,這個你不是比我還清楚嗎?”
“暑假都還沒有放完呢。”小丫頭長長地嘆了口氣,頭一次覺得這個假期有點漫長,好希望趕緊過去,然后又趕緊到寒假。
畢竟……
她還挺喜歡書韞妹妹的。
***
另一頭,葉士蘭他們回程的這班火車比較坎坷。
七月雨大,這次恰好遇到大暴雨,中途晚點了兩次,推遲了十多個小時才到滬市。
一家三口在火車上感覺身體都要散架了,剛下車就在站臺上舒展了一會才走。
這會兒天已過凌晨,外面黑黢黢一片。運氣比較好的是,雨已經停了。
葉士蘭一個女人,帶著倆孩子,如果是平時肯定就近找一家招待所趕緊休息了。但是記掛著沈耀武的那封電報,她晚點這么久,關大嬸肯定也等得久,還是決定去找那家招待所。
還好招待所離火車站不遠,走了十五分鐘,便找到了。
凌晨被媽媽從被窩里刨起來,兩個小家伙都困極了,一路上打著呵欠,走進招待所里更是坐在椅子上就可以直接睡著。
葉士蘭先是和招待所的服務員問有沒有房間,隨即又說這邊有人給他們訂了房間。
把關大嬸的名字報上去,服務員連忙點了點頭,跑上去給她找人。
沒一會,就帶著關大嬸下來了。
關大嬸顯然也沒睡好,眼底下一片青黑,面容憔悴。但見到葉士蘭安全到達,好像是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帶著沈家兄妹上樓睡覺,屋里的床鋪已經鋪好了。
沈錦朝和葉書韞之前在火車上洗過臉,現在什么也不管,直接仰頭一倒,在床上就睡著了。
葉士蘭觀察了一下關大嬸,發(fā)現她雖然憔悴,但不著急,便知道沒有她先前猜想的那么嚴重。
還沒來得及問出話,關大嬸就說:“我們邊走邊說�!�
作者有話說:
輕松完,咱們回萊州島啦!
從今天起每天日六~
?
59、059
葉士蘭目光一頓,
剛放下的那顆心又被關大嬸提了起來。
她不安地看了一眼在床上睡著的倆孩子,“可錦朝他們……”
關大嬸一拍腦袋,“你看我這腦筋,
等你們等得太久,
等得腦子都亂了,
這一慌張就記著要去接人�!�
“接人?接誰啊?”葉士蘭的神色逐漸變得嚴肅,
有預感這件事果然沒有那么簡單。
接的人是誰未知不說,還特意讓關大嬸提前來等自己,
搞得這么著急神神秘秘的。
“哎,具體是誰我也不清楚,
老卜就說,
是個九歲大的孩子,在診所等著我們去接,
原來定的是天黑就去,結果這都現在了,不知道那邊出事沒有�!�
關大嬸先前還沒表現得太著急,現在越說,臉上也出現了急色。
葉士蘭知道光是他們兩個女人在這里猜是沒用的,卜師長和沈耀武明顯都知道,
就是故意瞞著他們的。
想要了解進一步的情況,
肯定得把那個孩子接回來再說。
葉士蘭深呼了一口氣,
不禁在心里罵了一聲沈耀武。
不知道這家伙攬了什么活來了。
她看看兩個孩子,
“既然耀武要我回來就找你,
然后再去接孩子,肯定是為了要我出面�,F在也不早了,
關嬸你就在招待所里幫我看著錦朝和書韞,
那邊我一個人去吧�!�
“你一個人會不會……”
“沒事,
既然是讓我們出面,我覺得這件事只是要秘密進行,不會有什么生命危險�!�
關大嬸聽葉士蘭這樣冷靜分析,覺得還有道理,便點了點頭,給她說了接人的地點和注意事項。
沒一會兒,葉士蘭獨自走出了招待所。
夜已黑,但是因為火車晚點,火車站外少見熱鬧。穿過人群,走過一條小巷,葉士蘭沿著紙上畫的方向走了十來分鐘,果然找到了一家診所。
只是現在已經這么晚,診所早就關門了,旁邊的店鋪全部都窗戶緊閉,里面沒有透出來一點燈光。
葉士蘭抬手敲了敲門。
里面沒回應。
她也不確定,讓對方等了這么久,還能不能順利接到人。
但是現在外頭這么安靜,她又不能引起太大騷動,只能持續(xù)敲著門。
沒一會,漆黑的屋里,亮起了燈。她面色一喜,就見門口的布簾被人掀開,玻璃后露出一張睡眼惺忪的臉,“大晚上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葉士蘭一手搭門上,一手捂著肚子說:“醫(yī)生,我胃疼,麻煩你給我開點藥吧�!�
那醫(yī)生的臉色很是不耐煩,還沒說已經打烊了,葉士蘭往前一湊,用嘴型說了句:我來接人。
對方不耐的面容有了片刻愣怔,放下門口的布簾,那醫(yī)生給葉士蘭開了門。
讓葉士蘭進了診所,對方把她從頭到尾打量一通,責怪道:“不是說好天黑就來接孩子嗎?你們這些人怎么這么不守信用。”
葉士蘭笑了笑,“抱歉啊醫(yī)生,家里臨時出了點事情,實在是脫不開身,請問一下孩子呢?”
醫(yī)生的眉峰一直蹙著,就沒放下來過。
他沒有因為葉士蘭是個女人便放松警惕,問了句:“您貴姓?”
葉士蘭:“我姓江,江河的江�!�
大概是得到自己要找的答案,醫(yī)生臉色好看了很多,“你跟我來。”
他帶著葉士蘭往里頭走了幾步,推開一扇門,打開燈,里面被光線照明,露出了全貌,就是診所里的病房。
里頭像是醫(yī)院病房那樣,擺了五張穿,靠門第二張床上睡了個孩子,正揉著眼睛從床上起身。在那孩子旁邊的另一張床上,被褥掀開,應該是醫(yī)生歇在那里。
面對孩子,醫(yī)生的態(tài)度明顯好了很多,說話的語氣也有點哄的成分在,“家里人來接你回家了,這下不擔心了吧?”
孩子顯然還困得不行,卻努力睜大眼睛看向葉士蘭。
葉士蘭走上前,坐到床邊,溫溫柔柔地喊了聲:“小樂,走,咱們回家了。”
男孩兒又揉了一下眼睛,臉上盡是茫然,盯著葉士蘭看了兩秒后,方才反應過來,弱弱地“嗯”了一聲。這聲音很小,要不是四周太過安靜,葉士蘭恐怕都聽不到。
然后,他也不用葉士蘭說,自覺地起身把衣服穿上,一點也沒有小孩子被晚上叫醒后要耍賴的跡象。
葉士蘭趁機把他掃視了一遍。
這孩子不胖不瘦,皮膚還有些白,手上也白白嫩嫩的,不像沈錦朝那樣天天跑出去野的孩子,膚色有明顯色差。身上穿的衣服沒什么補丁,看得出來先前養(yǎng)他的那些人家里條件還不錯,但是他話少、還有點不敢抬頭看人,整個穿衣服的過程中就好好低著頭,人似乎有些內向。
幫孩子穿好鞋,葉士蘭把他從床上牽下來的時候,摸著他身上有些燙,然后又順手在額頭上摸了一下。
醫(yī)生這才說:“今天輸了一組的液他明顯好多了,如果明天要帶去其他地方輸液的話,就說在這邊輸的是先鋒,沒用青霉素。”
葉士蘭先前沒聽關大嬸提孩子發(fā)燒的事,還好她經常接觸小病人,倒不至于臨時亂了陣腳,而是再試了試孩子的額頭,像是很了解孩子的病情,對醫(yī)生道:“今天就麻煩醫(yī)生了,孩子太小我們也不敢讓他老是輸液,要是明天燒得不嚴重,還是讓他吃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