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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許是今天的會開的時間太長，沈耀武比平時晚回來了將近兩個小時，原本他還沒什么感覺，到家門口聞到飯菜的香氣，便感覺到了餓意。

    到院子里洗了手，踏進屋里，三雙眼睛齊刷刷望過來，均帶著一種希冀。

    沈耀武沒有讀懂妻兒眸中的意思，自顧自地坐到桌邊，開始進餐。

    扒了兩口飯，見葉士蘭三人都沒動，沈耀武抬起頭，就聽沈錦朝問：“爸，你沒有什么要對我們說的嗎？”

    沈耀武：“什么？”

    沈錦朝：“我聽說你們今天開會了，是不是去南海艦隊的人定下來了？”

    “你怎么知道？”

    小少年得意地?fù)P揚下巴，“我這消息，可是哪都通的！”

    沈耀武冷笑一聲，放下碗筷饒有興趣地看著兒子，“那你說說，你這個哪都通，打聽到了什么結(jié)果？”

    “我要是大廳到了，還用問你嗎？”

    沈錦朝撓了撓頭，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看。沈耀武這下才反應(yīng)過來，怪不得一進屋這娘仨就用這眼神看著自己呢。

    他存心賣了個關(guān)子，“先吃飯，我怕你們聽到結(jié)果后，沒心情吃飯�！�

    他好像是在給三人做心理準(zhǔn)備的機會，沈錦朝一聽這話，臉立馬就白了；葉書韞抿了抿嘴唇，嘴角一耷拉下來，顯然是不高興；只有葉士蘭面不改色，默默端起了碗。

    可話都說到了這個地步，怎么會有人吃得下飯呢？

    沈錦朝頭一次覺得，葉士蘭做的菜居然不香了。

    他還不想離開萊州島呢。

    瞧著兒子和閨女微變的表情，沈耀武忍不住笑了出來，“我什么都沒說，你就在你那小腦瓜里把我要說的都想好了？”

    葉書韞接嘴道：“因為能讓我們沒心情吃飯的，只有爸爸被調(diào)走了�！�

    “你們怎么就不想，是高興得沒心情吃飯？”

    明明就是一件很簡單的事，被拐彎抹角地說，倆孩子也有些郁悶了。相互對視了一眼，還是葉士蘭沒好氣地擰了沈耀武的手臂，道：“有什么直說，遮遮掩掩什么呢�！�

    “好好好，”沈耀武道，“今天部隊里開會，調(diào)去其他艦隊的名額已經(jīng)全部下來了，沒有我。”

    接下來是一片短暫的沉默。

    隨即，沈錦朝試探性地問了問：“真的？”

    “騙你們有什么好處嗎？”

    葉士蘭：“那是誰調(diào)去南海艦隊那邊了？”

    沈耀武望屋外瞅了瞅，壓低聲音說：“老呂�！�

    “噗嗤……”和沈耀武面對面坐著的葉書韞忽然笑了出來，得虧她沒朝嘴里扒飯，不然得噴了一桌不可。

    也不知道這事是有多讓人開心，她低垂著腦袋，雙肩笑得發(fā)顫，沈錦朝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有這么高興嗎？”

    葉書韞用手抹掉嘴角瘋狂上揚的弧度，“實在忍不住了�！�

    也不怪她笑得這么猖狂，實在是之前楊大嫂太氣人。

    消息還沒下來，就一個勁在外面放假消息，仿佛人選是沈耀武鐵板釘釘了，葉書韞為此還心煩了一陣。

    不過現(xiàn)在嘛……

    楊大嫂估計要被氣瘋了吧。

    ***

    正如書韞所料，最終人選下來后，楊大嫂真的是氣瘋了。

    不過她要上學(xué)，沒怎么見到楊大嫂，聽人說，得知是呂團長要去南海艦隊，她整個人都跟萎了似的，很少出門，還和呂團長大吵了一架。

    之后，她還去求了卜師長看在呂團長在萊州島駐扎多年的份上，重新定人選。

    卜師長聽了后忍不住把她訓(xùn)了一頓，一座思想覺悟不高的帽子落下來，嚇得呂團長趕緊把人領(lǐng)回家去批評教育。

    再后來，便沒有他們的故事了。

    這畢竟是組織的決定，楊大嫂就算鬧破了天，也沒法更改。一個月后，等各項工作準(zhǔn)備完畢，呂團長一家正式調(diào)動，搬離了萊州島。

    雖然葉士蘭表面上對隔壁的情況一直持無所謂的態(tài)度，這天還是忍不住多做了兩道菜。

    呂家搬走后，島上生活平靜了很長一段時間。

    不過在入秋后，萊州島的氣溫還沒有降下來，就已經(jīng)先感覺到了社會氣氛的波動。

    沈耀武恰好在這段時間出海巡查，葉士蘭叮囑兩個孩子最近就在島上待著，別去城里。雖然家里人沒有明說，但已經(jīng)懂事的倆孩子也多多少少知道是些什么情況。

    沈錦朝今年讀初二，已經(jīng)是個小大人了。平日在課上學(xué)了不少，私底下還會和小伙伴們湊在一起討論。

    相比起來，葉書韞只是了解一些淺顯的狀況，大抵就是，她聽說以后不會管得這么嚴(yán)，不會再有隨時會有人被批.斗的情況了。

    萊州島離市里遠(yuǎn)，在革命期間，也像是一個桃花源般，并沒有受太大的印象。

    不然，當(dāng)年宋母也不會帶著宋清嘉來島上避風(fēng)頭了。

    而得知這件事后，葉書韞的第一反應(yīng)便是，漂亮哥哥是不是不用再像以前那樣被人瞧不起了？

    過了一個月，氣氛不再那么緊張，書韞終于有空去了甬城一趟。

    她買了些郵票，寫了封信詢問宋清嘉那邊的狀況，可等翻過了一個年頭，她還是沒有收到宋清嘉的回信。

    葉書韞本是以為年底忙碌，宋清嘉在忙其他事，才給耽誤了。但過了年信還沒送過來，心里不免有些焦急。

    77年的春節(jié)島上過得很熱鬧，各家各戶串門玩耍，足足鬧騰了大半個月，元宵過后，年味才散了點。

    書韞一直算著時間，正打算在元宵節(jié)后，如果還沒有收到信，就去問問江汝成知不知道些什么。

    和哥哥一起去供銷社買了菜回家，剛到門口，里面忽然就沖出來一個小身影，一下?lián)涞搅怂�的懷里�?br />
    葉書韞被嚇了一跳，手上的籃子差點沒拿穩(wěn)。定睛一看，發(fā)現(xiàn)那是江崢嶸。

    江崢嶸現(xiàn)在五歲不到，卻長得十分壯實，或許是臼恃洸經(jīng)常被姥姥姥爺帶在身邊，小家伙在島上被曬得黑乎乎的，看起來相當(dāng)健康。

    江小莉和沈家走得近，江崢嶸也特別喜歡自己的這對干哥哥干姐姐。來了沈家有一會兒，好不容易等到葉書韞回來，嘟起嘴撒嬌道：“韞韞姐姐，你們?nèi)ツ膬毫�，怎么現(xiàn)在才回來呀？”

    “我和哥哥去買菜了，崢嶸你今天要不要在我家吃飯？”

    葉士蘭手藝好在萊州島是出了名的，就連江崢嶸這幾歲孩子，都知道干媽做飯?zhí)貏e好吃。

    吸溜了一口口水，她猛地點了兩下頭，拽著葉書韞走進屋里，就朝江小莉喊道：“媽媽，我今天要在干媽家吃飯飯！”

    江小莉和葉士蘭的話題被孩子打斷，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看崢嶸還一點都不客氣，已經(jīng)開始安排自己在你家吃飯了�！�

    “人家崢嶸這是在肯定我的手藝�！�

    “瞧你嘚瑟，”江小莉笑道，又看向閨女，溫聲說，“不過今天我們不能在干媽家吃飯，干媽要帶著哥哥姐姐去我們家呢�！�

    江崢嶸歪了歪腦袋，做出一副十分可惜的表情，“可是外婆和舅媽做的飯沒有干媽的好吃�！�

    江小莉笑了笑，“這個話在干媽面前說就算了，可不能當(dāng)著外婆和舅媽說，到時候她們都不喜歡你了�！�

    孩子太小和她說道理的話她也許不會理解，但拿“喜不喜歡”說事，江崢嶸便很快懂了。

    小的這個都說好了，葉士蘭看看葉書韞兄妹倆，道：“你們把買來的東西都放好，等你爸回來，我們和你小莉阿姨一起去江家�！�

    葉書韞心想，正好可以去找汝成哥哥問問他知不知道宋清嘉的情況。

    傍晚，沈家一家人和江小莉母女才到江家大門口，便看到了幾張生面孔。

    沒等江小莉介紹，一個比沈錦朝差不多高出半個腦袋的清瘦少年就從屋里走了出來。那少年皮膚略黑，一雙眼睛有神明亮，葉書韞和他目光撞上時，就見他唇角微揚，揮手笑著喊：“錦朝，韞韞！”

    ?

    84、084

    沈家兩兄妹相互對視一眼，

    又朝那少年上下打量了一通。

    先是感覺到一股熟悉感，沒等二人反應(yīng)，葉士蘭驚喜地喊了一聲：“雨生？”

    兄妹二人一怔，

    登時瞪大了眼睛。只見那少年笑得一臉燦爛，

    眉目之間依稀透露著與曾經(jīng)相處時相同的稚氣，

    兩人恍然認(rèn)出。

    沈錦朝便先跳上去，

    仔細(xì)端詳了一通，“還真的是雨生！”

    雨生摸了摸腦袋，

    “我還以為你都忘了我�！�

    “我怎么會忘了你呢！你可是我表哥呢�！�

    雨生當(dāng)初被葉士蘭接回來，身份不能對外暴露，

    都是自稱葉士蘭娘家那邊的親戚，

    自然也是沈錦朝的表哥了。

    這久違身份回來，兩個少年相視一笑，

    仿佛又回到從前的那些日子似的。

    葉書韞忽然問：“雨生哥哥，你怎么忽然回島上來了？”

    雨生忙點了點頭，看向葉士蘭和沈耀武，“沈叔，蘭姨，你們快進來，

    這次我和我媽媽他們過來，

    是為了感謝你們的�！�

    沈耀武夫妻和倆孩子不同，

    畢竟是經(jīng)歷過革命的人，

    又是在那種險境下把雨生接回來的，

    自然知道這代表了什么意思。

    沈耀武問：“你爸媽回來了？”

    “嗯，不過最近我家事情多，

    我爸抽不出空，

    只有我媽媽來了�！�

    這也沒什么不理解的，

    雨生家的背景顯然不簡單，若是他爸真大搖大擺來島上找江副司令，反倒不太妥當(dāng)。

    江小莉看雨生和沈家一家人忙著敘舊，走上前來打斷他們，“好了好了，知道你們都有些激動，有什么先進屋里說�！�

    雨生點了點頭，一手摟著沈錦朝，興匆匆地往屋里走。

    今天江家人都在，江副司令和江老太太正坐在椅子上和人說話，與他們面對面就坐的，是一個穿著干凈講究的女人，人看著有些許蒼老，仿佛是經(jīng)歷了不少風(fēng)霜。

    雨生沖她道：“媽，這個就是我蘭姨和沈叔。”

    女人忙起身，走上來拉著葉士蘭的手，又是發(fā)自肺腑的感謝了一番。

    沒過一會兒，卜師長和關(guān)大嬸也過來了，大人們說事，幾個小孩都很識趣不湊在跟前，沈錦朝干脆帶著雨生去找卜懷禮玩。

    葉書韞還記著自己去找江汝成有事，沒和哥哥們一道。

    江家來客人，江汝成洗了水果端給長輩們，走出屋里，就看到葉書韞貓在一邊朝他招手。

    他正好從屋里拿了兩個橘子出來，剝了皮遞給葉書韞，兩人坐在院子中的長椅上，他問：“你怎么不和錦朝他們一起去玩？”

    “我哥和懷禮哥哥肯定要帶著雨生哥哥去鬧，我才懶得和他們到處跑呢？”她掰了瓣橘子放進口中，眼睛立即彎了起來，“這橘子真甜�！�

    江汝成笑笑：“喜歡吃的話，我再給你拿點。”

    “不用了，汝成哥哥，我有個事想問你�！�

    “什么事？”

    “你最近收到過漂亮哥哥的信嗎？”

    江汝成頓了一下，“宋清嘉？他怎么了？”

    宋清嘉在島上沒有什么朋友，唯一能說得上話的兩人大抵只有葉書韞和江汝成。他離開萊州島后，和江汝成偶爾也會有聯(lián)系，要想知道宋清嘉的近況，除了江汝成，書韞也找不到其他人可以問了。

    她抿抿唇，把前兩個月寄信給宋清嘉，一直沒有收到回信的事告訴了江汝成。

    江汝成皺了皺眉，“我也有一段時間沒有和宋清嘉聯(lián)系了，上次他給我寫信還是大半年前，從信上內(nèi)容來看，他那邊應(yīng)該沒有什么問題�！�

    “可這也過了很久了�！�

    這半年來，發(fā)生了什么翻天覆地的變化自不必說，宋清嘉家當(dāng)年因為成分不好，父母離婚后帶著他到島上來，現(xiàn)在正是平反的熱潮，葉書韞自是想明白他的近況。

    江汝成猜到她的擔(dān)憂，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說：“或者去問問雨生吧，他以前和宋清嘉就認(rèn)識，說不定聽說些什么呢。”

    葉書韞登時恍然。

    對哦！雨生哥哥家中情況和宋家情況相似，而且兩家人以前住在一個大院，恐怕比起他們來，更清楚宋家的情況。

    她剛才怎么就沒想到呢。

    書韞是個行動派，目標(biāo)明確了就干，立即起身去找哥哥們。

    這時，葉士蘭恰好走出來叫她一聲，“韞韞，快吃飯了，你快去看看你哥和雨生在哪，別跑遠(yuǎn)了�！�

    “好~”

    書韞不知道哥哥們往哪邊去了，只能朝卜師長家的方向去找。好在她運氣不錯，在半路上就碰見湊在一起敘舊的男孩子們。

    當(dāng)年把雨生接到島上時，他因家逢變故，性子有些靦腆膽小。哪怕是有沈錦朝這個小霸王帶著在島上玩，關(guān)系能稱作很好的也只有卜懷禮一人。

    所以，四周不見沈錦朝的其他伙伴。

    葉書韞走上前，也沒遮掩，直接開門見山問：“雨生哥哥，我想向你打聽一個事。”

    雨生說：“什么事？”

    “你還記得清嘉哥哥嗎？”

    “當(dāng)然了。”

    “那你最近有沒有聽說過他的情況呀？”

    “有�！�

    葉書韞本來沒有抱太大希望，畢竟雨生家里和宋家之前情況都不太好，又長時間沒見面，沒想到，雨生還真的有聽說過。

    即便還沒知道結(jié)果，但能知曉他的消息，書韞的心放下了一半。

    “那……你可以給我說一下嗎？我之前寄了信給他，他到現(xiàn)在還沒有回我的信�！�

    “我也是聽我爸媽他們提起過，”雨生如實道，“去年底開始，市里面已經(jīng)陸續(xù)在做平反工作，清嘉哥家的平反工作還沒有結(jié)束，他家里是因為他爸爸以前留過學(xué)才導(dǎo)致‘成分不好’，現(xiàn)在看來應(yīng)該是沒有什么問題的�！�

    “真的嗎？可是漂亮哥哥一直都沒有給我回信�！�

    雨生笑了笑，拍拍葉書韞的頭頂說：“你放心好啦，之前我爸爸媽媽平反那段時間我也忙得不行，清嘉哥一定是太忙了，才沒有來得及回信給你�！�

    當(dāng)然這是最好的結(jié)果。

    書韞被雨生這話安慰到，輕輕點了點頭。

    雨生又說：“不如這樣好了，等我回去以后，如果遇到清嘉哥，我就叫他給你回信�！�

    小姑娘眼睛一亮，笑著點了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