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江母今日特地穿了一身正紅色鑲金絲直領錦衣,襯得她整個人儀態(tài)萬方,如今看到江晏入門派兩年就有如此修為,整個人更是容光煥發(fā),臉上難掩自豪神情。
見狀,站在江母身后的一位女子掩唇笑道:“姐姐這次借聚丹會之名將兩位侄兒召回來,恐怕我們江家要好事將近咯。”
說話的是江晏的嬸母,在旁系一脈中也算是有些地位。
聞言,江晏一愣,心下頓時有些不大好的預感,這個“好事將近”難不成指的是他同顧淮景的道侶大典?!
他下意識側目看向身旁的顧淮景,可對方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好像早就知道這件事一般。
當著眾人的面,江晏不好表現(xiàn)出異樣,只能將目光又放回自己母親身上,想看看對方如何回答。
可聽了這話,江母并沒有表態(tài),而是岔開話題聊起了其他。等到一行人將場面話都說盡了,她才找了個借口將江晏二人帶到偏殿之中。
如今只剩下他們三人,江母開門見山道:“阿晏,你嬸母說得不錯,這次召你和淮景回來,便是想趁著聚丹會,將你們的婚約定下日期,再昭告給眾人。”
“不知你們意下如何?”
還沒等顧淮景說話,江晏便搶著答道:“母親,我覺得不妥!”
聞言,本欲開口的顧淮景停下動作,臉上絲毫沒有不悅的表情,只是微微側首看向江晏,似乎是等他繼續(xù)說下去。
見狀,江晏便想當然地以為顧淮景也同他一樣,想要解除婚約,只是自己搶先開了口。
“為何不妥?”江母將目光投向江晏,面帶疑惑問道。
江晏本就做好打算,這次回家要將他和顧淮景的婚約解除,自然不會同意定下婚期。
只是如今確定顧淮景也打算解除婚約后,江晏決定將這個惡人留給對方來做,因而他只是暫時找了個借口道:“孩兒是覺得自己如今修為不夠,若是現(xiàn)在就將婚約宣布,恐怕世人會替顧師兄不值�!�
他沒注意到,自己說完這一番話后,顧淮景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氣。
聞言,江母陷入了沉思之中。
江晏說得的確在理,當初只是在江家族內宣布婚約的事,就引得那么些嫉恨的人說了許多風言風語,如今昭告天下后,恐怕流言蜚語只會更多。
可既然已經定下了婚約,遲早都是要舉辦道侶大典的,況且現(xiàn)在江晏修為連升兩階已經在修真界傳開了,即便不能冠上天才之名,但也可以洗清之前的廢物罵名,想來以后的風言風語會少一些。
最重要的是,江母有自己的考量。
“阿晏說得固然在理�!闭f著,江母轉開視線,臉上表情看上去頗有幾分難為情。
“只是你們如今已經開始雙修,不將名分定下實在有違常倫……”
“母親!”還沒等江母說完,江晏就忍不住打斷道,“你不要亂說!!”他一時又氣又惱,連對母親的敬重都顧不上了。
江母只當自家孩子是害羞了,反倒換了副開導的語氣:“你身子特殊,須得歷經人事才能在修煉上有所頓悟,為娘不怪你,但是生米既然已經煮成熟飯,也是時候該定下名份了�!�
江晏聞言當即僵住了身子,他的確同人雙修過,可那人卻不是顧淮景。
一想到這,他不由得些擔憂,一雙烏黑透亮的眸子帶著幾分心虛地瞥向了顧淮景,害怕對方揭了自己的短。
顧淮景不喜歡他是一回事,可知道自己被他背叛了又是另一回事,說不定會惱羞成怒,在母親面前呵斥他是個蕩夫。
一想到這樣的畫面,江晏便脊背發(fā)涼,渾身的汗毛幾乎都發(fā)著顫。
“抱歉,姑母�!�
讓江晏萬萬沒想到的是,顧淮景卻突然沖著江母開口道歉:“是侄兒沒守好規(guī)矩,同江晏無關�!�
這一番話便是坐實了同江晏雙修的人是他。
聽到這話,江晏一雙眼睛不由得瞪圓了,帶著幾分詫異,但與此同時,心中懸起的大石頭也落了地。
江母依然是笑瞇瞇的模樣,沒有絲毫怪罪,反而問道:“淮景對婚期的事是何看法?”
聞言,江晏立刻拋開了方才種種情緒,滿是期待地看向顧淮景,等著對方開口提解除婚約的事。
但他萬萬沒想到,顧淮景脫口而出的卻是截然相反的一段話:“侄兒也覺得早日定下婚期為好�!�
這一瞬間,江晏幾乎以為自己是聽錯了,方才的期待頓時落空。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反問道:“你說什么?!”
話問出口,江晏才后知后覺反應過來,顧淮景一定是在報復自己!
這人分明不喜歡他,卻因為看不慣他同其他人雙修,如今便蓄意報復,故意應下婚期的事,要耽誤他一輩子��!
思及此,江晏立刻對著江母坦誠道:“母親,其實我這次回來是想同您商量,解除這門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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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晏:我不同意這門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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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晏說完后,偏殿一時間陷入詭異的沉默之中。
良久,江母才皺著眉頭半是呵斥道:“阿晏,不要用婚約的事來耍小性子。”
她說完偏頭看向一旁的顧淮景,見對方只是微微抿緊了唇,臉上并沒有任何慍怒的神色才放下心來,又道:“阿晏自幼被我們寵壞了,雖然有些小脾氣,但本性不壞,你不要同他置氣�!�
顧淮景半垂眼眸答道:“我知道的,姑母�!�
兩人似乎誰也沒把江晏方才說的話放在心上,輕飄飄兩句話便一概而過。
見狀,江晏倒真的有些動了氣,正色道:“母親,我沒有耍小性子,是真的想解除這門親事�!�
“我們二人都不喜歡彼此,即便日后結為道侶也是兩看生厭,還不如就此廢掉那一紙婚約�!�
聞言,江母表情凝重的同時還摻雜著些許不解:“你之前不是總念叨著淮景嗎,怎么如今就不喜歡了?”
被母親提及往事,江晏有些難堪地側過視線,卻還是答道:“反正就是不喜歡了,我現(xiàn)在喜歡的另有其人。”
頓了頓,他似乎下定了決心要將這婚約解除,一狠心咬牙道:“和我雙修之人也并非顧淮景�!�
“你——”江母乍聞言,先是一怔,隨即反應過來下意識抬手扇了江晏一巴掌。
清脆的“啪”聲不算多響,但在這間偏殿之中竟然有些震耳欲聾。
江晏從小被嬌慣著長大,別說被打耳光,便是重話也未曾聽過一句。
如今因為顧淮景挨了這么一下,他心中滿是不敢置信,頓時紅了眼眶。
江母這一掌打下去自己都愣了半晌,反應過來后當即有些后悔。
她打得并不重,但江晏臉上還是浮現(xiàn)出了一個紅彤彤的掌印,光是看著便讓人心疼。
可她還是狠下心腸斥責道:“你怎么能做出這種有違族風的事!”
“他都不喜歡我,”說話時,江晏的淚珠在眼眶中打著旋,要落不落,“難不成要我一直跟在他身后討好他嗎?”
從江晏堅定地說要解除婚約時,顧淮景的心跳便打破了一貫的平穩(wěn),比他以往無數(shù)次修煉突破時都要跳得快。
如今聽到這番話,這顆心又無端抽搐了一下,不知是因為江晏略帶委屈的聲音,還是因為那滴懸在眼下的眼淚。
顧淮景這才想起自己從前的確對江晏很冷淡,可奇怪的是,如今他再去回想,卻怎么也感知不到當時的情緒。
似乎他本來就不應該有什么情緒�;蛘哒f,即便是如今的他,好像也只有在面對江晏時,才會有些許不同的感知。
正在顧淮景微微怔神之際,江母卻突然喚他問道:“淮景,你是怎么想的?”
他知道,江母這是有些動搖了,若是他也順勢提出可以解除婚約,恐怕這一紙婚約便真的廢了。
思及此,顧淮景竟然一時有些說不出話。
他注意到江晏此刻正噙著一雙淚眼看過來,那雙眼睛里甚至有些微乎其微的期冀。
他在期盼什么?
就這么想要解除婚約,消除他們之間的最后一絲聯(lián)系嗎?
江晏口中那個“如今的心上人”并不難猜,回想起之前種種,顧淮景幾乎可以肯定那人便是祁澤川了——即便對方是個修無情道之人。
他猜想,若是換了旁人,恐怕真的會退讓一步,順了江晏的心意解除婚約,好讓對方和祁澤川雙宿雙飛。
可他做不到。
不知從何時開始,他意識到自己與旁人不同,感知不到普通人應該有的情緒。
既然生來殘缺,自私些也是應當?shù)摹?br />
下一秒,顧淮景聽到自己一字一句答復的聲音:“姑母,侄兒不愿解除婚約�!�
“顧淮景!”還沒等江母開口,江晏便如同炸了毛的貓一般,質問道,“你根本就不喜歡我,為什么偏要死守著婚約?!”
“既然不愿解除,那你說啊,說你喜歡我�!�
喜歡?
顧淮景莫名想起了半年前的內門試煉,他被長老派去看守演武場,若是場上有人用了歪門邪道或是沒有點到即止,他便要出手阻攔。
直到江晏上場之時,他才知道原來江晏的修為已經到了筑基。
下一秒,顧淮景看得更加仔細——以江晏的修為,或許對方幾招他便招架不住了。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江晏竟然格外有毅力。
對面那人高了江晏一個階位,但對方明顯沒有使出全力,而是像逗貓似的,過幾個回合便使出巧勁讓江晏摔倒,似乎是想要用這種方式逼他主動認輸。
可江晏每次被打倒都立即起身再戰(zhàn)——分明這人平時手上破了點皮都要巴巴拿過來給他看個半天,一副嬌生慣養(yǎng)的模樣。
如今在這演武場上,倒像是換了個人一般,哪怕額頭的汗已經落進眼睛,江晏也只是不甚在意地隨手擦了擦,連眼都沒眨一下,一直極為專注地盯著對手,找機會出手。
一次、兩次、三次……多到顧淮景已經記不清江晏被打倒了多少次,整個人看起來已經明顯體力不支,他總以為下一次江晏便會放棄認輸,可下一次,江晏依然站了起來。
直到對面那人都有些惱了,出手時明顯力道變重,竟直接讓江晏吐出一口血來。
顧淮景頓時握緊了手中的劍,剛想要上前制止這場比試,便見到江晏又撐著最后一口氣站了起來。
在那一刻,江晏身上顯現(xiàn)出了一種極為頑強的生命力,足以打動在場的每一個人。
這些回憶在電光火石間完成,但顧淮景卻突然意識到,正是從那時起,他才真正開始在意自己未來的道侶。
無論這種在意是不是喜歡,他都不會放手。
“好了,既然淮景不同意,以后解除婚約的事就別提了。”
聽到江母這么說,江晏立即反駁道:“可是他剛剛什么都沒說,你也看到了母親,他根本就不喜歡我!”
江晏從小到大都一帆風順,他原以為母親在得知顧淮景根本就不喜歡他之后一定會順了他的意,可沒想到等來的卻是母親的苛責。
“這是最后一次,阿晏,以后不許再提這件事了,我可以暫時不定你們的婚期,但婚約也不會解除�!�
聞言,江晏幾乎是帶著幾分怨恨看向了顧淮景,此刻他臉上還掛著淚,卻沒想到顧淮景先是一怔,隨即伸出右手,似是想幫他擦去那滴淚。
下一秒,“啪”的一聲響起,江晏大力拍開了對方的手,恨恨道:“別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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