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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丁晟聽得這一字一句,臉上的表情忽然空白了一瞬,仿佛才看清面前這位年紀(jì)輕輕的“李老板”究竟是什么人。

    商和權(quán),從來是瓷與鐵,前者一碰就碎。

    他發(fā)蒙的腦袋醒過神,看著李姝菀那不屑一顧的眼神,囂張氣焰忽然散了個(gè)干凈,雙腿一軟,竟如放了血的肥豬,癱坐回椅中。

    桌上的盒子被他肥胖的身軀打倒,腐爛的人頭滾落在他腳邊,蛆蟲緩緩順著他的身體往上爬。

    “你……你……”

    他面白如紙地看著李姝菀,汗如雨下,唇瓣囁嚅著,卻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李姝菀垂眸,居高臨下地冷眼看著他:“買兇殺我,真不知你頭上有個(gè)腦袋,夠你這么揮霍!”

    李姝菀厭惡地?fù)]袖出門,邊走邊道:“你跟隨外祖母多年,以往你吞進(jìn)肚子的錢財(cái)我就當(dāng)喂了狗,我給你兩日將事情交接辦妥。你若敢暗中使手段,壞我的事——”

    她停下腳步,聲冷如冰:“但凡鋪?zhàn)永锏乃惚P上少了一顆珠子,我都要你的命�!�

    劉大劉二與柳素接連從屏風(fēng)后行出,跟上李姝菀。

    柳素頭上的步搖輕晃,發(fā)出悅耳的響聲。丁晟聞聲,抬起發(fā)紅的眼,眼神復(fù)雜地看著幾人身上華貴的錦衣玉飾,嘴唇幾番輕動(dòng),卻終是未發(fā)一言。

    080|(80)再別離

    丁晟作為洛家商會(huì)的二把手,他交權(quán)之后,蛇鼠一窩的其他商會(huì)老板自知無力抵抗,也紛紛向李姝菀卸甲投誠。

    李姝菀扶持自己的人頂上位后,從此大小事務(wù)都有人代勞,日子總算安閑了下來。

    她每日不必再忙忙碌碌東奔西跑,有了閑暇在府中陪洛佩。

    一月過去,洛佩的恍惚之癥越來越嚴(yán)重。有時(shí)清醒過來,她也反而比糊涂時(shí)更加沉默,常常坐在椅中,望著門外的天一言不發(fā)。

    李姝菀大約能夠明白她的心情。她曾是心高氣傲的洛家商女,名冠江南,富甲一方。

    可到了雪鬢霜鬟的老年,卻漸漸變成了個(gè)糊涂失智、無法自理的廢人。這是洛佩萬不能接受之事。

    她袖子里一直備著一顆毒藥,只待洛佩認(rèn)為自己永遠(yuǎn)無法恢復(fù)清醒的那刻服下,了卻殘生。

    李姝菀知曉,但卻什么也沒說。因?yàn)樗�,在洛佩眼里,比起生命,尊�?yán)重逾千斤。

    李姝菀暗中一直在為洛佩拜尋名醫(yī),也寫信給如今在朝為官的楊修禪,請他求助宮中太醫(yī),是否有診治相關(guān)疾癥的法子。

    可答案都是無藥可醫(yī),無法可解。

    李姝菀眼睜睜看著洛佩一日日消瘦下去,卻無力幫她分毫,心中亦是痛苦難言。

    她唯一能做的,也僅是每日多陪著洛佩待一會(huì)兒,在園中走一走,散散心,說說話。

    時(shí)光似水,匆匆而過。轉(zhuǎn)眼,又到了初冬。

    冬日寒氣重,這天的日頭卻格外明媚,洛佩難得清醒,讓李姝菀陪著她去洛家的商鋪看看。

    洛家商鋪眾多,所在的地段也雜,東西南北的街市都有洛家的鋪?zhàn)印?br />
    洛佩去的是最繁華的那條街道。二人到了地方,下了馬車,李姝菀扶著她,慢慢悠悠循著街一路走一路瞧。

    行過一間客人絡(luò)繹不絕的大商鋪,洛佩看著闊綽的門面,覺得這地方和以往有些不一樣,停下了腳步。

    她道:“變了�!�

    李姝菀隨著她的視線看去,點(diǎn)頭道:“是,我上半年將兩間鋪?zhàn)哟蛲瞬⒆隽艘婚g,左邊原是茶鋪,如今改賣胭脂水粉,另一半鋪面還是賣布。生意好了許多�!�

    洛佩道:“我記得這前頭有家鋪?zhàn)訉Yu胭脂水粉,生意也不錯(cuò)。”

    她說著,往前頭看去,瞧見那原先的胭脂鋪如今已掛著洛家的招牌,賣的正是洛家的茶葉。

    看著自己一生的經(jīng)營在晚輩手中越發(fā)蓬勃興盛,洛佩不禁倍感欣慰。

    她看向身旁的年輕的李姝菀,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曾經(jīng)的自己,既覺驕傲,神色中又透出幾分落寞。

    洛佩知道李奉淵志不在商,曾憂心自己今后的家業(yè)將由誰來打理,李姝菀便來了江南。

    她學(xué)得格外認(rèn)真,在商業(yè)上的才干也遠(yuǎn)超洛佩的期望。洛佩輕輕拍了拍李姝菀的手,夸贊道:“你做得很好。如此我便可以放心了�!�

    李姝菀不敢居功,她道:“都是外祖母教得好�!�

    洛佩知她謙遜,笑了笑,沒有說話。

    又逛了會(huì)兒,洛佩有些累了,同李姝菀道:“找個(gè)地方坐著歇一歇吧�!�

    街上車水馬龍,前方恰好有座小酒樓,李姝菀道:“外祖母,去前面的酒樓吧。”

    洛佩瞇起眼,抬頭看著頭頂燦爛的陽輝,道:“這樣好的日頭,去酒樓躲著做什么,那路邊的小涼亭就挺好�!�

    李姝菀扭頭看去,見那涼亭清靜,扶著洛佩過去坐下。

    祖孫兩并肩同座,陽光斜照在二人身上,李姝菀被曬得瞇起了眼。

    她偏頭看向洛佩。只一會(huì)兒的功夫,她似又有些糊涂了。一雙歷經(jīng)風(fēng)霜的眼睛看著面前人來人往的喧囂街市,面容沉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姝菀安靜陪著她,沒有出聲打擾。

    忽然,洛佩輕輕叫了一聲:“姝兒。”

    聲音很低,夾雜在四周的叫賣吆喝聲里,李姝菀險(xiǎn)些沒聽清:“嗯?”

    洛佩雙眼渾濁地看著她,里面好似蒙了層霧。她動(dòng)了動(dòng)唇瓣,緩聲道:“該走了�!�

    李姝菀聞言,扶著洛佩慢慢站起來,她以為洛佩還要逛一會(huì)兒,但洛佩卻邁著緩慢沉重的步子朝著馬車走了過去,看來是打算回去了。

    李姝菀取了軟枕給洛佩靠著,將窗幔拉開一層,讓清透的光透過薄紗照進(jìn)來。洛佩靠在奢華軟和的車座中,神色有些恍惚,拉著李姝菀的手一動(dòng)不動(dòng)地坐著,就像往日犯糊涂的模樣。

    她一路上都沒有說話,回府進(jìn)了院房,洛佩緩緩坐到了她最常坐的那只黃花梨木寬椅中。

    李姝菀聽見她長長吐了一口濁氣,仿佛在回來的路上一直撐著的一股勁忽然卸掉了。

    方才曬了太陽,李姝菀正打算為她倒一杯茶潤潤喉,可忽然聽見洛佩又喚了她一聲:“姝兒…..”

    聲音極低,但好在房中安靜,李姝菀聽見了。

    她忙折身回來,溫聲關(guān)切道:“怎么了,外祖母?”

    洛佩看著她,抬手似乎想摸她的臉,可卻又無力地垂了下去,最后只是緩慢而遲鈍地眨了眨眼,道:“我走了……”

    李姝菀又聽她說這話,愣了一瞬。洛佩渾濁的眼微微動(dòng)了下,望著前方面前虛無處,氣若游絲道:“我娘……和鳶兒……來接我了……”

    她這一句話斷斷續(xù)續(xù),出口十分吃力。李姝菀聽清之后,神色忽然空白了一瞬。

    洛佩正坐寬椅中,如一根年邁但依舊筆挺的朽竹,雙手搭在扶手上,是一個(gè)很端莊又威儀的姿勢。多年以來,洛佩都是這個(gè)姿勢在人前見客,高高在上,露盡了風(fēng)采。

    然而此刻,在說完那句話后,她的腦袋便慢慢垂了下去。

    李姝菀呼吸一滯,緩緩蹲在洛佩身前,小心翼翼地抬頭看她。

    洛佩已經(jīng)閉上了眼。

    “外祖母……”李姝菀輕輕喚她,聲音顫如撥動(dòng)的絲弦。

    洛佩沒有回答。她的面容安詳而寧靜,胸口慢慢停止了起伏。

    李姝菀顫抖地伸出手去拉她,手上傳來了極其微弱的回應(yīng),但只有短暫的瞬間,那回應(yīng)的力道便消失了。

    李姝菀松開手,那蒼老如枯木般的手掌便無力地垂落在一旁,再也沒了動(dòng)響。

    滾燙的眼淚奪眶而出,李姝菀閉上眼,緩緩將額頭抵在洛佩手臂上,感受著她身上最后一點(diǎn)溫度。

    良久,單薄的肩頭聳動(dòng)起來,房中響起了一兩聲低微的嗚咽。

    仿佛在這寒冬來臨之前,春鳥在溫暖的江南冬日,最后發(fā)出的泣鳴。

    081|(81)回京

    盛齊四十六年,冬。

    李姝菀遣散了洛府大部分仆從,留下少許數(shù)人看守府宅,收拾行囊,離開江南,回到了望京。

    楊驚春收到她提前送來的信,算了算她抵達(dá)望京的日子,當(dāng)日一早便拉著楊修禪到城門處接她。

    除夕將至,年前都不上朝,年底戶部忙得腳不沾地,楊修禪好不容易偷幾天懶,這天卻天不亮就被楊驚春從床上拽了起來。

    他困得眼睛都睜不開,哈欠連天和楊驚春在城門口等,中途實(shí)在沒撐住,在馬車?yán)锼^去好幾次。

    楊驚春坐在車窗邊,開窗盯著城門口進(jìn)進(jìn)出出的馬車,寒氣涌入,楊修禪冷得打了個(gè)顫,迷迷糊糊地問:“到了?”

    楊驚春手搭在窗框上,下巴抵著手臂,嘟囔回道:“還沒呢�!�

    楊修禪“唔”了聲,扯過座上的毯子蓋住肩,抱著楊驚春不用的湯婆子,背過身繼續(xù)睡。

    望京的冬,仍是冷寒的雪季。

    午時(shí),李姝菀的車隊(duì)在粒粒細(xì)雪中緩緩駛?cè)氤情T。

    城門口車水馬龍,楊驚春看見其中一輛馬車前掛著只小巧的石榴荷包,認(rèn)出是李姝菀馬車,伸手猛地在楊修禪背上一拍:“來了來了��!”

    她說著,跳下馬車,提著裙擺便跑了過去。

    “菀菀!”

    駕車的劉二看見一道人影一陣風(fēng)似的涌過來,怕馬兒受驚,忙勒馬放緩車速。

    三年不見,楊驚春抽條長高,面上著了粉黛,劉二恍惚一眼還沒認(rèn)得出來。

    倒是劉大認(rèn)出了她,敲了敲車窗,笑著同車內(nèi)的李姝菀道:“小姐,楊小姐來接您了�!�

    車內(nèi),李姝菀正在閱書,聽得這話,推開窗往外看,還沒瞧情窗外景色,就察覺車身稍稍往下一沉。隨即車門被人從外面打開,明光乍然涌入,李姝菀被撲過來的楊驚春緊緊抱了個(gè)滿懷。

    她被突然抱過來的楊驚春撞得往后倒,纖薄的背抵靠在車座上,發(fā)出沉悶一聲響。她的腦袋也磕上車壁,頭上珠釵輕晃,打在車壁上發(fā)出清脆的響。

    李姝菀被楊驚春壓在車座上,直不起身,她后傾著身,單手撐在座上穩(wěn)住身形,瞧見面前只看得見頭頂?shù)暮诤鹾醯哪X袋,驚喜中又有幾分茫然:“驚春?”

    姊妹四年未見,該是情難自禁喜不自勝。

    然而李姝菀方露出笑意,楊驚春便抱著她哭了起來,邊哭邊怨道:“你的心定是石頭做的,這樣狠硬,一走便是四載!說不回就不回!”

    李姝菀哪想楊驚春會(huì)哭,有些無措地任她抱著,生疏地輕輕撫上她的背。

    李姝菀也沒料到一別就是四載之久,有些愧疚地安慰道:“驚春,是我不好,你不要哭�!�

    楊驚春抽了抽鼻子,從李姝菀身前抬起頭,紅著眼眶看她。

    李姝菀這兩年見慣了人精,看人時(shí)眼神中總帶著一分凌厲,可此刻在楊驚春面前,卻又仿佛變成了曾經(jīng)的模樣。

    面色柔和眼神透澈,似十來歲時(shí)的姑娘模樣。

    楊驚春見她還是如以往一般似尊玉人,才放下心,埋怨道:“你好久沒回來,你知不知道我攢了好多話都想和你說。”

    李姝菀見她哭花了妝,掏出手帕給她擦淚痕,輕聲哄道:“你寫給我的信我都認(rèn)真看了,字字句句,不曾落下半字……”

    “書信簡短,能書幾字?滿篇也不夠�!睏铙@春說著,又問她:“你呢,有沒有很多話要和我說?”

    這些年李姝菀已磨礪得獨(dú)當(dāng)一面,大多事都習(xí)慣埋在肚子里。楊驚春這一問,她倒當(dāng)真想不起來有什么話想與人說。

    楊驚春看李姝菀一時(shí)沒開口,頓時(shí)如遭晴天霹靂。

    她哀怨地看著李姝菀,不敢置信道:“菀菀,你、你莫不是在江南有別的好友了?”

    李姝菀見她一副被自己辜負(fù)真心的模樣,忙搖頭否認(rèn):“沒有。除了你,沒有別人。”

    楊驚春擦了擦眼淚,狐疑地看著她,李姝菀舉手立誓:“當(dāng)真沒有!我每日忙得腳不沾地,哪有時(shí)間交朋友玩�!�

    楊驚春嘟囔道:“我爹也是這么和我娘保證的,結(jié)果去年被我娘抓到他偷偷在外養(yǎng)了個(gè)女人�!�

    李姝菀連忙表明真心:“我待你一心一意,萬不會(huì)有二心�!�

    楊驚春看李姝菀神色不似有假,眼里只裝著她,這才被哄順。

    082|(82)欺瞞

    被楊驚春一巴掌拍起來的楊修禪,坐在車中醒了醒神,正了正衣冠,這才下了馬車,朝李姝菀的馬車走來。

    劉二暫時(shí)將車停在了路邊,車窗開著,楊修禪一走近,就見車內(nèi)座上枕毯雜亂,姐妹兩像對小情人似的抱在一起。

    車內(nèi)光線倏然被擋住,李姝菀下意識扭頭看向窗外。

    楊修禪年初因公務(wù)途徑江南,李姝菀還與他見過,此刻見到他,半點(diǎn)不覺得陌生,還是如以往一樣淺笑著喚他:“修禪哥哥�!�

    她想起身,卻又被楊驚春壓著動(dòng)不得,只好半靠在車座中和楊修禪說話。

    楊修禪見她二人依舊親密無間,輕挑了下一側(cè)眉尾,笑著道:“你可算回京了,你不在,她一身勁無處使,都快把我煩死了。”

    他說著,伸手去撈楊驚春:“起來,待會(huì)兒人都被你壓壞了。”

    楊驚春不情不愿地起身,仍抱著李姝菀不肯松,緊貼著她坐著。

    楊修禪頗有些無可奈何地?fù)u了搖頭,他同李姝菀道:“我在明月樓定了好酒好菜,為你接風(fēng)洗塵。你要先回府休整一番還是我們直接去酒樓?”

    李姝菀估計(jì)楊修禪和楊驚春在這兒等了許久,哪里還好讓他們繼續(xù)等,她道:“現(xiàn)下就去吧,正好也餓了。上一次去明月樓用飯,還是和哥哥一起……”

    與故人相逢,便忍不住說起舊事。李姝菀提起李奉淵,又忽然止住話聲,稍稍收了笑:“都是好久以前了。”

    楊修禪察覺出李姝菀情緒低落,只當(dāng)她想李奉淵了,豪爽道:“那我們待會(huì)兒便在酒桌上杯酒遙寄相思情,共書一封信于他�!�

    他說著,讓仆從駕馬先一步去明月樓著店家備好酒菜,隨后翻身上馬,伴行李姝菀的馬車旁,幾人一道往明月樓去。

    楊驚春在車內(nèi)拉著李姝菀說話:“菀菀,你在江南,當(dāng)真沒有結(jié)交新友嗎?”

    李姝菀以為楊驚春還在狎醋,又表真心:“我心里想著你,哪有心思和別人做朋友�!�

    楊驚春聽她這么說,抿起唇,靜靜看著她,雖見李姝菀笑著,楊驚春心里卻不免泛起了酸澀。

    在楊驚春的印象里,李姝菀仍舊是那個(gè)溫柔內(nèi)斂的姑娘,若沒有朋友相伴,這幾年不知該過得又多寂寞。

    楊驚春心疼道:“為何不交幾個(gè)好友呢,菀菀,你一個(gè)人在江南,一個(gè)朋友都沒有,這四年該多無趣啊�!�

    李姝菀沒想到楊驚春會(huì)這么說,愣了一下。

    楊驚春摸了摸她細(xì)瘦的腰身,心疼得眉頭都皺緊了:“菀菀,你是不是過得不好?我聽哥哥說,你在江南跟著洛老夫人做生意。你這樣年輕,旁人會(huì)不會(huì)看輕你,有沒有人欺負(fù)你?我和哥哥不在你身邊,奉淵哥哥也不在,洛老夫人有沒有為你做主?”

    她說著,忽然發(fā)現(xiàn)李姝菀著一身雪白素衣,臉上亦未施鉛華,又思及她此番突然回京,像是想到什么,問道:“菀菀,洛老夫人她……”

    李姝菀輕輕點(diǎn)頭:“外祖母已于冬初辭世了�!�

    楊驚春聞言,輕嘆了口氣,想說些安慰話,卻又覺得萬語千言都顯得蒼白。

    車窗外的楊修禪沉聲道:“節(jié)哀�!�

    李姝菀道:“她走時(shí)無病無痛,是為善終,不應(yīng)難過。”

    重逢之際,李姝菀不想讓這些事壞了心情,她扯開話頭,笑著問楊驚春:“你呢?不是說有好多話想和我說嗎?”

    說起自己,楊驚春忽而別扭起來,像是不知如何開口,好半天她才道:“之前我在信中和你說我認(rèn)識了一個(gè)人,你還記得嗎?”

    李姝菀想了想,問:“是那名街市上認(rèn)識的青年嗎?”

    楊驚春曾在信中說她結(jié)識了一名青年,不過只有寥寥數(shù)字,也并未提及那人的身份家世,是以李姝菀不太清楚。

    楊驚春點(diǎn)了下頭:“是他。其實(shí)就是當(dāng)初武賽上那名戴面具的青年。我后來街上偶然遇見他,贊嘆他球技高超,同他說了幾句話,之后又在機(jī)緣巧合之下同游過幾回�!�

    李姝菀聽出端倪,試探著問道:“驚春,你是不是心悅他?”

    女兒家,婚姻是大事,情愛更是難得。沒想楊驚春卻是大大咧咧一擺手:“這話另說�!焙盟茐焊鶝]把情愛之事當(dāng)回事。

    她不平道:“那些都先不談,主要在于我真情待他,沒想到他竟騙我!”

    李姝菀一驚,以為楊驚春受了欺負(fù),她看向車外的楊修禪,以唇語道:怎么回事?

    楊修禪忙推辭道:“我身份卑賤,可不敢妄議,你聽春兒自己和你說吧�!�

    楊驚春一拍大腿,惱道:“我看他成日戴這個(gè)面具,在我面前既不飲水也不吃飯,還以為他是哪家毀了容心生自卑的小公子,待他憐愛萬分。結(jié)果你知他面具下藏著哪張臉嗎?”

    李姝菀見她氣成這樣,既為她不平,又被勾起了好奇心:“哪張?”

    楊驚春附在李姝菀耳邊道:“小美娘!”

    李姝菀聽見這話,愣了一愣,過了一會(huì)兒才遲遲反應(yīng)過來,捂唇道:“太子殿下?!”

    楊修禪聽得二人這話,冷汗都冒出來了,他低聲問自己這口無遮攔的妹妹:“春兒,你沒在殿下面前這么叫他吧?”

    楊驚春心虛地?cái)囀种福骸啊羞^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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