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也是心頭憋著一口氣,想向他們證明自已當(dāng)初的選擇沒錯。
然而,現(xiàn)實卻給了她狠狠一個耳光。
她不僅錯了,還錯得離譜,大錯特錯。
蘇晉興瞳孔微顫,他聽到了什么?
她終于認錯了?
宜敏卻是心中一酸,如果不是受了委屈,吃了虧,她那么倔強的女兒怎么可能把“我錯了”三個字說出口?
“你、你真的想清楚了?”蘇晉興的語氣肉眼可見地軟下來。
蘇雨眠抿唇:“我早就想清楚了,只是怕你們生氣,所以一直不敢回來……”
她吸了吸鼻子,想起回家前的踟躕和害怕,她小心翼翼抬頭,“爸媽,我能留下來嗎?我想陪你們一起過年。”
蘇晉興轉(zhuǎn)過臉,不讓妻子和女兒看到眼中的淚意,硬著嗓子道:“既然回來了,就暫時住下吧�!�
宜敏松了口氣,“準備就這么站著啊?還不快把行李箱放回房間?菜都涼了……”
蘇雨眠強忍的淚水因為這句話再也繃不住,她又哭又笑:“爸爸媽媽,我真的好想好想你們,這次,我終于找到回家的路了�!�
宜敏濕了眼眶,伸手將失而復(fù)得的女兒重新抱在懷里。
六年,這個家終于團圓了。
……
一家人錯過了六年時間,好不容易團聚,抱在一起哭了好久,才平復(fù)下來。
蘇晉興不承認自已哭了,“我結(jié)膜炎一到冬天就復(fù)發(fā),你不知道?”
宜敏翻了個白眼,裝!繼續(xù)裝!
她心疼地撫過女兒苦腫的雙眼,又氣又好笑:“你看看你,一回來,就哭成這樣,一個人哭不夠,還要一家人陪你一起哭�!�
蘇雨眠摟著她的胳膊,放肆地靠在母親懷里,像小時候那樣撒嬌:“我都好久沒見你們了,哭一哭怎么了?倒是你和爸,這幾年我不在,你們身體還好嗎?”
蘇晉興:“我和你媽媽好得很,該怎么樣還是怎么樣,不用擔(dān)心�!�
蘇雨眠點點頭,父親除了看上去老了些,臉色確實不錯,身體也還算健壯。
母親更是保養(yǎng)得宜,說三十出頭都有人信。x?
剛哭過,眼睛不太舒服,她下意識伸手去揉。
宜敏直接拍開:“說了多少次,不要總是用手揉眼睛�!�
“老蘇,去給眠眠煮個雞蛋敷一敷,不然,明早起來眼睛指不定腫成什么樣�!�
蘇晉興點頭。
女兒回來了,他嘴上不說,臉上笑容卻沒斷過:“好,我現(xiàn)在就去煮�!�
快走到廚房時,他才想起來:“菜還沒做完呢,不行,煮了雞蛋我得趕緊把菜做了——”
宜敏聽了,忍不住起身念叨:“你是不是又把魚做了?都說了讓我來,你每次都不會做還偏要做,我看看,做的怎么呀……”
“這不是看你在澆水嘛,家里只有三個菜,女兒回來了不夠吃啊,我再去菜市場買點——”
宜敏叮囑了一句:“記得買五花肉�!�
“知道,眠眠喜歡吃嘛。”
聽著父母的聲音,蘇雨眠心里暖暖的。
她轉(zhuǎn)頭看向窗外——
雨過天晴了,真好。
第68章
不是一路人,分了也好
傍晚。
廚房飄出一陣香氣,蘇晉興端著湯出來:“三鮮湯,新學(xué)的,來嘗嘗怎么樣?”
蘇雨眠看著滿滿一桌子菜,五花肉燒土豆,清炒時蔬,清蒸鱸魚,再加一個三鮮湯,和紅燒獅子頭,全都是她愛吃的。
宜敏挑出魚腹邊最嫩的那塊肉放進她碗里:“你爸做魚不行,不過這條魚我剛試過了,是你喜歡的口味,來,多吃點�!�
蘇晉興不樂意了:“什么叫我做魚不行?我做人,不做魚!”
“噗——”
“是是是,”宜敏沒好氣地點頭,“你廚藝超凡,不管做菜還是做魚,或者做人,都有一套,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前兩天碰見隔壁的老張,人家還跟我取經(jīng)呢!有我天天給你做飯,你就偷著樂吧�!�
“好好好,我偷著樂。你趕緊吃吧,飯都堵不上你的嘴!”
“你這話我聽著怎么這么敷衍?不信你問女兒,我廚藝是不是超棒?”
說著,蘇晉興又輕輕給她揪下來一塊魚肉,放進她碗中:“來,眠眠,嘗嘗爸爸做的味道怎么樣?”
蘇雨眠聽著父母拌嘴,勾了勾嘴角。
低頭咬了口魚肉,新鮮的魚肉吃起來帶著一股魚肉本身的鮮甜。
蘇晉興知道她不喜歡太多調(diào)料,就只簡單放了一些生姜小蔥去腥,出鍋時,又淋了一點蒸魚豉油,既不會沒味道,又能保留魚肉本身的鮮。
印象中,母親幾乎沒怎么進過廚房,蘇晉興就是家里的大廚。
蘇雨眠每天上完課,就在辦公室等他下班,到點了,他就騎著自行車帶她回家。
回家的路上會經(jīng)過菜市場,那一片賣菜的叔叔阿姨都是蘇晉興的老熟人。
倒是宜敏,從不買菜,因為不會選,也覺得菜市場太吵。
拿手菜除了清蒸鱸魚,就是西紅柿炒雞蛋。
還是因為蘇雨眠小時候喜歡,她才學(xué)的。
但自已不會,并不影響他挑剔蘇晉興的廚藝,以致于男人在這方面越琢磨越有勁,最后還真成了大廚。
離開家之后,蘇雨眠的身邊就只剩下江易淮。
她給他做飯,準備好一切,每天等他下班回來吃上一口,明明曾經(jīng)都是爸爸做好,把碗筷放到她手邊,而她只管吃和挑剔。
現(xiàn)在,這樣的待遇又回來了,原來,她也是被爸爸媽媽捧在手心的小孩兒。
“好久沒吃了,我還是覺得爸爸做的魚是我吃過最好吃的魚,就算是外面的五星級大廚也比不上。”
蘇晉興聽了,既得意又感慨:“以后你想吃,爸隨時給你做�!�
蘇雨眠忍住淚意,笑瞇瞇地應(yīng)了一聲。
飯后,宜敏把下午買回來的水果洗干凈,切成盤。
客廳里沒看見人,她往外面走,果然看見父女倆坐在院子里。
天黑的早,院子里的燈就顯得更暗一些,圍爐里的碳火時不時發(fā)出“噼啪”的響聲,溫馨又暖和。
蘇雨眠坐在一旁,身體被烘烤的暖烘烘的。
臉上,身上,偶爾會有火光跳躍,宜敏在她旁邊下,把果盤送過去。
“家里的已經(jīng)熟透了,又香又甜,你小時候最喜歡了,嘗嘗吧�!�
洗過的上還留著小水珠,光是聞著,就有一股香甜。
她咬了一口,眼角彎彎:“好吃。”
宜敏看著她眉眼間的笑意,又想起她今天回來時候的樣子,心里一動,抓過她的手放在燥熱的掌心里,替她順著臉上的頭發(fā),仔細的看了她兩眼:“你瘦了�!�
蘇雨眠嘴里還塞著,臉頰鼓鼓囊囊的,瞪著眼睛搖了搖頭:“哪有,我剛稱過,比我上周還胖了兩斤�!�
“我就是看著瘦而已,你捏捏我手上的肉,可多了。”
她故作苦惱地說:“我還在想要不要減減肥……”
話沒說完,蘇晉興就皺起眉頭:“女孩子家家的,減什么肥,你都這么瘦了,再減那不是瘦成一把骨頭了?”
現(xiàn)在的小孩老是上網(wǎng),見了什么減肥博主就跟風(fēng)減肥,故意餓著就算了,還要吃什么減肥藥,他看著就頭疼。
蘇雨眠眼睛亮晶晶,攬著宜敏的手就沒骨頭一樣靠在了媽媽身上:“我就是說說嘛。”
宜敏敲了敲她的頭:“說說也不行,下次回來,讓我知道你瘦了,你小心一點!”
蘇雨眠眼里含著笑:“知道啦�!�
宜敏感受著女兒靠在身上的重量,用手指輕輕梳理她的長發(fā),終于問出最想問的話:“這幾年,在外面過得還好嗎?”
蘇雨眠眸光一滯,輕描淡寫的把那些過往一筆帶過:“挺好的�!�
“那個誰呢?他沒跟你一起回來?”
這個問題,終于還是來了。
蘇雨眠垂著眼,淡淡開口:“我們已經(jīng)分手了�!�
當(dāng)初,父親出院之后,曾經(jīng)和母親來過京城,卻因為她的固執(zhí)已見,被氣走了。
自那天起,父親氣得跟她斷絕了關(guān)系,六年時間,更是徹底沒了往來。
再次提起當(dāng)初的事,蘇雨眠以為父親會責(zé)怪她,然而,火光中,蘇晉興蒼老的眉眼平靜又包容。
他只輕輕嘆了口氣,說:“本就不是一路人,分了也好�!�
蘇雨眠再次哽咽。
……
很快,到了大年三十,除夕。
一大早,宜敏就把還在被窩里的人叫醒,蘇雨眠開門的時候還穿著睡衣,迷迷糊糊,眼睛半睜半瞇,頭發(fā)還翹起一個小卷毛,一看就沒睡醒。
“昨天是誰說今天要陪我去買年貨?都幾點了?快去洗個臉換身衣服,下來吃早飯�!�
宜敏有些嫌棄的推著人往回走。
“現(xiàn)在不是才七點半嗎……”她聲音甕聲甕氣,總覺得外面天都沒亮。
宜敏氣笑了:“七點半我還嫌晚呢,趕緊的,待會豆?jié){都要冷了�!�
經(jīng)過這么一遭,蘇雨眠的睡意散了個干凈,動作麻利的洗臉?biāo)⒀溃瑩Q了身出門的衣服,下樓吃早餐。
早飯是蘇晉興在附近早餐店買的豆?jié){油條,加上他自已燉的排骨粥,聞起來就香噴噴的。
蘇雨眠坐下來咬了一塊油條,院子里和廚房都沒看見蘇晉興,她問了一句:“爸爸呢?”
“校長一大早就把他叫過去了,說是有一些學(xué)校的事情要交代,晚點回來。”
宜敏說著,電話響了。
她走到院子里接電話。
然而溝通并不愉快,因為蘇雨眠從來沒聽過母親那么急躁又委屈的聲音……
第69章
母親之困
“憑什么說我寫的狗屁不通?你知道這個詞對于一個作者來說是多大的侮辱嗎?!”
“……是,你是編輯,我應(yīng)該相信你的專業(yè)眼光和對市場的判斷,可那種風(fēng)格就不是我擅長的路子,就算要轉(zhuǎn)型,這一步跨得也太大了!”
“……我覺得我們都應(yīng)該冷靜一下。好了,我還有事。”
宜敏掛斷,轉(zhuǎn)身對上女兒疑惑的目光,她揚起一抹笑:“沒事,出版社的編輯找�!�
“真的沒事嗎?”
“還能是假的呀?”宜敏好笑地攬住她,“這幾年傳統(tǒng)出版行業(yè)不景氣,很多暢銷書作家陸續(xù)轉(zhuǎn)型去創(chuàng)作網(wǎng)絡(luò),賺得盆滿缽滿,當(dāng)然也有不適應(yīng)市場被淘汰掉的。編輯也希望我能轉(zhuǎn)型,去創(chuàng)作網(wǎng)絡(luò),可我還沒想好,所以比較猶豫�!�
“網(wǎng)絡(luò)?”蘇雨眠有些驚訝,“什么類型的網(wǎng)絡(luò)?”
宜敏笑容有些不自然:“都市言情。”
蘇雨眠:“……”
宜敏是個懸疑家,早些年懸疑市場火爆的時候,她憑一本《殺器》橫空出世,年銷50萬冊,下半年又緊接著出版了驚悚《荒村學(xué)�!�,再度刷新銷售記錄。
那年被稱為“宜敏之年”,她兩本書,總共五冊,直接占了年度圖書銷售榜前五。
現(xiàn)在這個編輯就是那時找上門的。
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接觸,宜敏覺得她很有想法,也很有遠見,加上被對方三顧茅廬的精神打動,所以一口氣簽了十年的約。
那之后,宜敏的作品都交給這位編輯修改、出版、發(fā)售。
然而想象中更進一步的愿望卻并沒有實現(xiàn),相反,那之后,宜敏就好像進入了創(chuàng)作瓶頸期。
構(gòu)思一直被否,說不貼合市場,沒有賣點;好不容易構(gòu)思ok了,大綱也弄出來了,她躍躍欲試準備動筆,編輯一個電話過來,說她大綱不行,要改。
等按照編輯的建議改完大綱,宜敏卻再也沒有動筆的沖動了。
對此,她自已也很苦惱。
是靈感枯竭了嗎?
明明她腦子里有很多故事、很多構(gòu)思、很多想法。
是心有余,力不足,動筆艱難嗎?
但她每天都保持著寫作的習(xí)慣,十年間,累積下來的文字也有近百萬了,但都是被編輯否定的構(gòu)思,她當(dāng)練筆寫出來玩的。
沒有對外發(fā)行,除了蘇晉興,甚至沒給其他人看過。
要說這十年,一點產(chǎn)出沒有,那也不是。
按照編輯的要求,她寫了一本校園青春文學(xué),據(jù)說是出版公司想幫她推影視版權(quán),剛好那段時間青春校園題材的電視劇爆火。
但這并不是宜敏擅長的類型,所以她寫得非常不順,磕磕絆絆,足足用了兩年時間才寫完。
等正式出版發(fā)售,又過去一年,而那時的影視風(fēng)向早就變了。
青春題材成了爛大街的“無病呻吟文學(xué)”。
宜敏因此被罵得很慘。
老讀者說她“諂媚市場,自食其果”,書評人批判她“鼓吹早戀,價值觀有問題”。
網(wǎng)友更是嘴不留情,說她江郎才盡,戀愛腦上頭,好好的懸疑驚悚不寫了,去寫青春文學(xué)。
更有人陰謀論說她賣筆名,皮下早就換人了。
那段時間,宜敏差點抑郁。
幸好有丈夫女兒的陪伴,才讓她慢慢走出陰霾,但從那之后,她就不再上網(wǎng),連手機都是用的老人機。
十年,一本青春校園,除此之外,宜敏再無新作。
“哎呀,不說這些了,油條好吃嗎?”
“好吃,還是以前的味道。”
蘇雨眠看著母親的臉,欲言又止,但最后還是什么都沒說,“就是豆?jié){有點燙�!�
“是嗎?那再晾一晾�!�
……
臨近除夕,小城平靜的生活也添了幾分喜慶。
大街兩旁掛上了燈籠,路邊的行道樹也牽了彩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