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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本以為這樣就結束了。

    裴如衍坐著不知思忖著什么,試探性地在她眼前揮了揮手。

    房中只有黯淡的一點光亮從窗外透進來,他確實分辨不清她睡得熟不熟。

    沈桑寧不出聲,假裝睡著了,在暗中窺探他一舉一動。

    緊接著,她感覺后腦下的枕頭在偏移,正被他往外拉,她被迫地朝他靠近。

    完成這一系列動作,裴如衍躺下,他保持著不與她觸碰,但離得格外近。

    沈桑寧假裝醒來,“你把被子挪掉了?”

    裴如衍一本正經(jīng)否認,“是你睡著的時候,踢到床角了。”

    要不是她一直醒著,還真信了他的鬼。

    這么認真地說謊。

    “哦?是嗎?”她遲疑地問,“也是我自己靠過來的嗎?”

    他沉默了很久,“你是不是,根本沒睡著?”

    沈桑寧沒忍住笑了聲,“你真聰明,不過還是少動吧,也不怕挪被子的時候扯到傷口。”

    他又不說話了。

    許是因為“罪行”全被她拆穿,素來從容的人也尷尬了。

    沈桑寧退回床內,與他拉開距離。

    正當快要睡著時,聽他認真又鄭重地商量——

    “等我痊愈,我們要個孩子吧�!�

    ……

    隔日,沈桑寧起得比裴如衍還早。

    近來他的睡眠質量越來越好,睡夢中,唇角還向上抿著。

    又因他受傷之故,連著幾日都告了假,難得做個閑人。

    有關刺殺和舞弊案的奏疏,都由寧國公提交,再由同僚幾人具體向圣上敘述。

    偽造的刺殺證據(jù),令金陵總兵落馬,而舞弊案又牽連了好幾位二皇子黨羽。

    二皇子棄車保帥未曾出面,白白折損了幾個手下,也不知是何心情。

    大清早,沈桑寧根據(jù)大夫的指示,做了些藥浴的材料。

    這次中毒中箭給裴如衍的傷害是不可逆的,因此除了喝藥,還得泡藥浴。

    半道碰到了正要出門的裴徹,她當即就掉頭,想假裝看不見這尊瘟神。

    “大嫂。”卻被叫住。

    許是因為回了府有所顧忌,竟沒叫她毒婦。

    沈桑寧轉身,走近的裴徹眼下烏青,似有心事。

    “大嫂,近來……”他欲言又止,“你可有做什么夢?”

    可真冒昧。

    沈桑寧沒好氣,“你還要管我做什么夢?”

    裴徹一噎,無能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問,最近你是否做過什么,奇怪的夢�!�

    要她說啊,最奇怪的就是眼前這個人了。

    她打發(fā)道,“二弟的關注點挺怪異的,你妻子受了傷,你該關心她有無做噩夢吧?”

    語罷,便不理他,朝自己院子去了。

    自從他喊她毒婦,就注定她和裴徹沒法和平共處了,連表面功夫,都做不全。

    駐足的裴徹皺起眉,看著遠去的背影,明明與夢中的背影有幾分相似,可瞧她這態(tài)度、這性子,也著實不像。

    他暗笑自己多慮,根本不可能是她。

    只要不是這毒婦,他就放心了。

    隨即,裴徹喚來心腹,調了幾個府中護衛(wèi),在京城偷偷尋找耳垂有痣的女子。

    *

    那廂,走遠了的沈桑寧卻忽地頓住。

    近來裴徹被沈妙儀帶的越發(fā)無理,導致她先是厭惡,這會兒才深思起裴徹那話的深意。

    他為何要問她做了什么夢?

    再無厘頭的事,也定有來源,于是她調來云昭,讓其暗中跟著裴徹,看看他最近在整什么幺蛾子。

    到了下午,云昭就來回稟,“屬下跟了一路,發(fā)現(xiàn)裴二公子帶走的幾個護衛(wèi),在暗中找一個女人,唯一特征是耳垂帶痣�!�

    說這話時,還不忘朝沈桑寧的耳垂掃去。

    沈桑寧驀然想起,那天裴徹摸她耳垂的事,他當時的神色猶如變了一個人。

    還有,在洛氏小院時,他是想喊央央的。

    兩條線索歸攏到一起,都昭示這同一個結果。

    裴徹想起了什么,但并不全面,他也并不確定。

    是以,今晨問她有無做夢……難道他夢見了什么人,與她有關系,故而問她有無做一樣的夢?

    沈桑寧后背升起涼意。

    她不確定,他以后會不會全部想起,也不確定,這京城有無耳朵有痣的女子。

    倘若他找不到耳朵有痣的,會不會又把視線放她身上,再湊她眼前來礙事?

    為今之計,不如就幫裴徹找一個耳朵有痣的,這樣他便不會懷疑她了。

    但這事,不能由她來做,否則顯得她心虛。

    沈桑寧很快想到辦法,“紫靈,你去想法子,把一些八卦透露給素云�!�

    只要素云知道,沈妙儀就必然知道。

    以沈妙儀的性子,絕對不會允許裴徹心里牽掛她,所以沈妙儀會想盡辦法阻止。

    屆時,沈桑寧根本不用出面。

    紫靈得了令,大搖大擺地出去買通幾名食客。

    近日沈妙儀的酒樓效益每況愈下,素云急得焦頭爛額,如此下去,還不如早些關張大吉,止住虧損。

    素云發(fā)愁正要回府,忽聽樓中食客小聲議論起趣事——

    “聽說了嗎,裴二公子在找一個女人。”

    “什么女人?”

    第110章

    福華園內。

    沈妙儀還不知自己即將被算計。

    她傷口到現(xiàn)在還疼著,褻褲都穿不得,下身唯有一塊紗布掩蓋,睡覺也只能趴著。

    大夏天燥熱,又疼又癢,傷口還沒潰爛,人先崩潰了。

    明明初成婚時,她既有錢,又有裴徹的愛。

    而現(xiàn)在呢,酒樓也快倒了,現(xiàn)錢都買米了,雖然幾個月后會暴利,可現(xiàn)在的她得省吃儉用。

    再說裴徹,她挨打后,他只象征性地問了幾句,都不曾在她房中過夜,這叫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此刻感受著屁股上的疼痛,更是恨極了沈桑寧。

    “二少夫人,您母親來了。”下人領著柳氏進門。

    柳氏看見女兒動彈不得的樣子,心疼得要命——

    “哎喲,妙妙,怎么傷成這樣?這國公府要吃人不成?娘這就替你說理去!”

    沈妙儀急忙拉住,“娘,你就別添亂了,這事兒都怪沈桑寧,若不是她在婆婆面前裝好人,我哪里會受這么重的罰�!�

    柳氏恨道:“這個賤丫頭,越發(fā)不把我們母女放在眼里�!�

    原本沈妙儀還想回伯府的,這下柳氏來了,她直接問道:“娘,我是不是我爹的親生女兒?”

    發(fā)現(xiàn)言語歧義,又補充道:“我說伯府這個爹�!�

    柳氏面色一白,“你哪兒聽來的謠言?”

    “娘是心虛了?這么說,我的確是伯府的千金�!鄙蛎顑x心頭一喜。

    總算有件好事了。

    這么說來,她就是伯府嫡出的姑娘。

    至少在身世上,不比沈桑寧差。

    柳氏見瞞不住,焦慮道:“你可莫要宣揚,不光彩的,你如今是公府的夫人,不能有這個污點,你全當不知道�!�

    沈妙儀不滿,“我是爹的親生女兒,憑什么處處低沈桑寧一頭,爹也該替我做主吧!”

    “那小賤蹄子有世子護著,你爹也治不了她,等將來她被世子厭棄,總有她哭的�!绷蠂@了嘆,轉而道,“還有你妹妹,她已經(jīng)是二皇子側妃,你爹正想著法子拉攏,將來二皇子都能做你后盾。”

    沈妙儀不信,“妹妹這次可害慘我了!”

    自打挨了頓打,她算是想明白了,那刺客說什么雨妃只針對沈桑寧,都是騙人的。

    被抓后,人都沒逼問,就主動出賣了她,多半是沈落雨故意的!

    她哪里還敢期待沈落雨當后盾,未來別再害她就不錯了。

    “沈落雨和沈桑寧,根本是一丘之貉,若不是她們,我根本不會被打成這樣!”

    柳氏聽聞,皺了眉,“如今你妹妹得勢,我們伯府還指望你妹妹呢!你即便不喜歡她,也要學會隱忍�!�

    “若實在忍不住,就別把心思放在她們身上,眼下,你早些為二公子誕下長子才是,公府沒有孫輩,你若生了長孫,即便不是長房嫡脈,也能得公婆看重啊。”

    沈妙儀只聽了一耳朵,仍是沉浸在報仇想法里,還是氣不過。

    日落黃昏,柳氏離開的時候,素云面色緊張地歸來。

    進門就道:“主子,二公子喜歡上別人了�!�

    “什么?”沈妙儀不顧形象起身。

    難怪,難怪這些日子對她這般冷淡,原來是有了別的小賤骨頭。

    當素云將所有證實過的消息和盤托出,沈妙儀倒是冷靜了。

    “消息可準確?”

    素云保證,“奴婢特意買通了一護衛(wèi),確認了,公子在尋找的那個女子,連他自己都不知樣貌,就因為一個虛無的夢,現(xiàn)在滿大街囫圇地找,估計也是找不著的�!�

    沈妙儀冷笑,耳垂有痣,又叫裴徹接連夢見……他對沈桑寧倒是真的用了心。

    竟然轉世都不曾忘卻。

    可現(xiàn)在,沈妙儀怎么能容忍他和沈桑寧舊情復燃。

    思及此,讓素云拿來石黛,點在耳垂上。

    “像不像痣?”沈妙儀問。

    素云一言難盡,“這個一擦就掉,您確定要這么騙二公子嗎?”

    沈妙儀又將“痣”修飾得更像些。

    反正裴徹沒有真正見過夢中人,只要讓他相信,她就是他命中注定的女人……

    他必然會更愛她。

    *

    夕陽如醉,皎月升起。

    浴房內,帶著淡淡藥香。

    裴如衍今天終于洗澡了。

    傷口還不能碰水,因此浴池中的水只到他腰腹上,胸部下。

    水波浮動,時不時露出他的腹肌。

    沈桑寧提著一個籃子,問他,“你要哪種花?”

    籃子里,有玫瑰花,梔子花,菊花。

    裴如衍頗有深意地看她一眼,“梔子花�!�

    升騰起的熱氣,似擋住了他幽暗的眼神,當沈桑寧將梔子花灑下后,聽他道——

    “要不要一起?”

    浴池很大。

    沈桑寧毫不猶豫地拒絕,“裴如衍,你很不對勁�!�

    這些帶暗示的邀請,以前從不會出自他口。

    最近越來越……不體面了。

    就和剛成婚時的她一樣。

    這浴房越來越熱,沈桑寧都悶出了汗,她繞到裴如衍身后,站在浴池邊緣,替他擦拭脊背,清洗散下的頭發(fā)。

    一邊擦,一邊緩緩道:“我有一事要和你說。”

    “沈妙儀的那家酒樓要倒閉了,她急著出手,我打算盤下來,做酒樓和洗浴一體�!�

    沈桑寧想過了,洗浴這行,生意不至于差,但也不會太好,故而這次想著結合酒樓,才能區(qū)別于其他酒樓,有自己的招牌。

    “好�!迸崛缪軟]想法。

    “我未必會賺錢�!彼馈�

    “好。”他語氣仍是淡淡。

    沈桑寧再說,“盤這家酒樓,并非是想氣沈妙儀,而是那地段好,若是因此引起她不滿,二弟恐怕會跟你鬧�!�

    裴如衍:“他們沒本事,怪不了別人”

    沈桑寧也是這樣想的。

    她擦拭完,準備離去,卻被裴如衍抓住臂腕——

    “你去哪兒?”

    他的聲音終于有了情緒。

    沈桑寧莫名道:“我走了呀�!�

    裴如衍看見她額角冒汗,也不松手,“你替我擦完,不應該我替你擦了嗎?”

    ……

    他怎么心里還在想一起洗澡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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